间谍小说《致命弱点》

本主题由 小喵 于 2010-6-14 16:14 移动 weke

挪威.奥斯陆

1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4:55 只看该作者

间谍小说《致命弱点》

引子

山东青岛郊区尸体标本加工厂。

“杨先生,谢谢光顾。请问你从哪里知道我们工厂的?”接待小姐脸上带着职业的笑容,问杨文峰。

“我看过你们德国老板三年前在香港举办的人体标本展览,当时有几十万香港人参观。”

“哎呀,我知道,香港的这次展览光门票就让我们老板赚了一千多万港币呢。不过这不是他那次展览最大的收获。”工厂接待小姐一边陪着杨文峰参观,一边饶有兴致地介绍。“来香港办展览之前,就有人劝我们德国老板,说中国人特别迷信,最忌讳人的尸体


可是我们老板就干了,结果几十万香港人参观了展览,他们对尸体加工成的标本的兴趣竟然远远超过西方人,我们老板那时就决定到中国设立这个尸体标本加工厂。目前我们这个人体加工厂是他在全球拥有的规模最大的一家,有工人一千八百六十人,每年处理加工六千多具尸体—–”

“尸体都是从哪里来的?”杨文峰打断她。

“尸体都是从海外运来的。”

“哦,那—-那有我这么高的吗?”杨文峰试探着问。

接待小姐吃惊地看了一眼杨文峰,随即笑了,说:“你以为德国人都是人高马大的吗?其实很多尸体都和你一般长短。因为尸体是泡在药物中运过来的,运来后我们的技工使用特殊药物处理,再经过一定的工序前后需时九个月才能制成人体标本,所以人体标本已经是比尸体活着时短了四分之一的。”

杨文峰点点头,这时他们经过墙上标有蓝色中英文字体的“一车间”,小姐介绍道:“这里我们把从世界各地主要是德国运来的尸体集装箱打开,把一具具冷冻的尸体取出来,然后要先清除掉内脏,再分别把尸体泡在密封的药物箱中。这个药物配方是我们老板发明的,就象你每天喝的可口可乐的配方,都是在全世界有专利的绝密呀。尸体在这里泡六个月,之后运到第二车间,叫风干车间,主要进行防腐和风干处理。在这里完成后,尸体变得好象金华火腿一样,特别耐放,无论什么气温条件下都不会变质,而且正如金华火腿一样,就算摆放在超级市场,也不会招苍蝇虫子的。接下来的一道工序就是第三车间,在那里工作的都是经过老板自己亲自培训至少六个月的技术员,他们的任务是把这些处理后的尸体精雕细刻,并根据顾客要求制成各种姿势,有的仿佛打球时正在跳跃的样子,有的只要你塞一只枪在他们手里,就好像可以立即奔赴战场去投入战斗的战士,有的可以做成性交十八式,还有的如果摆放在公共图书馆里的话,你一定会以为是有人在那里看书而轻手轻脚的。最后,我们再使用特殊的技术把尸体固定成这些丰富多彩的姿势。这个技术目前只有我们老板拥有,姿势一旦固定,就算你身强力壮,也无法把他们改变。我们的人体标本还有一个特点,就是对于人体各肌肉和面部表情的刻画细致入微,我们的人体制成品脸上喜怒哀乐栩栩如生,而且可以五十年不变。”

“别的工厂工人都下岗了,你们还在招工,看来你们的生意不错。”杨文峰捂着鼻子说。

“我们的产品是供不应求。”接待小姐说到这里忍不住自豪起来。“最早只是医学实验室和医科大学购买作为教学之用,后来很多机构都找我们订购,现在连个人都喜欢买一个尸体标本回去摆在家里或者办公室作装饰——”

“都是外国人买?”杨文峰问。

“不全是,现在中国一些机构也开始向我们买。当初我们老板要在中国开设这个最大的工厂,就是看重中国市场的潜力。这个工厂当时是以来料(尸体)加工为主的,产品主要是外销,听说不久还要在中国开第二第三分厂,到时要申请内销呢。哦,对了,杨先生想买一个什么姿势的标本?”小姐盯着浑身不自在的杨文峰问。

“我,我想买一具坐着开车的尸体。”

“有意思,不过,我们的顾客是买什么姿势的人都有的。我想,杨先生一定是汽车收藏家。好,我想没有问题,五万元港币可以成交,不过要等一年才有货—–”

“不,我这个星期就要,我可以多加两万元加急费。”杨文峰眼睛看着别处。

那小姐想了几秒钟,把自己的电脑储存器拿出来,装模作样地按了一通,抬起头时松了口气,“你真幸运,杨先生,正好有一具人体标本是坐在那里的姿势,只要我们稍微加点工把他的两只手抬起来就行了。我看可以成交,你付款后可以先回广州,产品过几天就可以送到。”

“谢谢!”杨文峰说完,已经没有兴趣再接着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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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2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4:57 只看该作者

第一章 我是谁?

住在这里两年多,还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这样耐心的敲我的门。这两年多来,几乎记不起有人敲过我的门,当然,这不包括收租金的房东老伯,那怕我按时交租,他也会时不时借故进来检查一下房间的状况。

敲门声又再次响起,这次声音更加急促。我从迷迷糊糊中清醒过来,根据太阳光已经从脚边晒到屁股,以及夏天阳光在我这个小单间移动的轨迹,估计现在已经过了十点。我仍然一动不动地眯着眼睛躺在床上,想等到外面的人失去耐性或者认为没人在房间里而自动放弃。不过,再次想起的敲门声倒让我先放弃了。我爬起来,扯过床边挂在椅子上的大毛巾缠住下身,光着胳膊就去开门。门打开时,房东老伯正用颤微微的手把一把钥匙往门孔里塞,看样子他已经试过好几次了。我还没有来得及发火,就看见站在他身后一高一矮的两位陌生中年男人。老房东退到一边,两位中的矮矮的微微有些发胖的那一个在我面前晃了一下证件,没等我反应过来就开口说:“我们是警察,你叫杨文峰,是吗?”

我点点头,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发胖的警察。胖警察一脸的疲惫,身上的T恤衫脏得都分不出是什么颜色了,深灰色的裤子也是皱巴巴的,同他一起的那位高出很多,也看起来精干不少的同事站在那里用阴郁的目光盯着我。

“换件衣服吧,和我们到局里去协助调查一件案子!”   

我想,大概是在外面等久了不耐烦了吧,他本来应该较客气地说:“请你跟我们一起回一趟局里,协助调查一件案子。”

我请他们在外面等一下,自己进去换件衣服就出来。两位警察互相看了一眼,随即高个子警察把头越过我的肩膀向房间里扫了一眼,大概是看到我无法从唯一的装着防盗网的窗户里逃走吧,他们才一起点头。我一边换衣服,一边故意制造出一些让他们站在门外也可以听到的声音。我想,他们如果听不到房间里有声音,会紧张的,警察一紧张,我也会紧张。

坐在警车后面,一路上大家都没有交谈。到达广州市汇桥公安分局后,我随他们上到二楼。胖警察把我带进一间好象会客室样子的房间,高警察向二楼另外一边走过去。胖警察示意我坐下,问我吸不吸烟,我摇摇头,他不再说话。大约过了十来分钟,高警察开门进来,他手上拿着三个纸杯和一瓶矿泉水,胳膊下还夹着一卷案卷,他们两个在我面前坐下来。

“你好象不感到意外,经常进出公安局吗?”胖子表情诡异地看着我。

“以前来办理过暂住证和临时户口,不过这样坐你们的车进来还是第一次。”

“知道我们叫你来干什么吗?

“你不是说有案子希望我协助调查吗?”

“对!”胖警察觉得有些好笑,“那么你知道是什么案子吗?”   

我摇摇头。

“你就说知道还是不知,今后我们问话你都要回答,不要摇头或者点头。”

高警察严肃地说。他停了一下,想起来了似的指着胖警察说:“他是张科长,我姓李,我们是凶杀科的。”还没有等他说完,张科长连忙补充道:“他是我们的李科长。”

“张科长,李科长,你们好。”既然知道了他们的名字,我觉得有必要正规一点,礼貌一点,不过介绍我自己就免掉了,“凶杀科”这个词让我不是那么想交谈。比较精干的李科长脸上棱角分明,有些男子气慨,美中不足的是脸上长着一双三角眼。胖子张科长体形有点较不清不楚,浑身已经滚圆,

没有什么棱角, 加上双下巴厚厚的,怎么看都不象一名公安战士。

在我观察他们的这一阵子,他们两位互相使了个眼色,看来他们决定由张科长主审。

张科长清了清嗓子:“你认识谢婉蓉吗?”

我请他重复了一遍名字,“谢婉蓉”这个名字好象听说过,不过经过快速搜索自己的记忆后我无法把这个名字和某个留在我脑海里的女性对上号。我仍然假装出认真回忆的样子,其实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多少个有姓名的女性,留在脑海中的大多数女性的脸都是那些我在电影电视或者商场马路上见到的能够吸引我的,不过都是没有名字的。我不愿意公安同志认为我没有好好想一想就回答,加上快到四十的人了,我也不愿意公安同志看出来,我脑袋里没有几个女性的资料。最后,我不无遗憾地说:“我不认识,或者是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你能够确定吗?再想想。”

我又装出想的样子,然后边摇头边肯定地告诉他们我不认识有这个名字的女人。  

两位科长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同时盯住我,张科长脸上换上了有点开心的笑容,连阴沉严肃的李科长脸上也隐约现出了一丝笑意,“那就好办了。”李科长说着站起来在房间来回走了一回,又坐下。张科长大大喝了口水,我感觉到他们的心情和房间的气氛一样,明显的开朗起来。我有些迷惑了,等他们坐下后,我喃喃地问:“我不懂你什么意思,什么好办了?”

“是这样,我们觉得这个案子有眉目了。”

“因为我不认识这个女人的缘故吗?”

“不是,因为你撒谎!”李科长插进来

,“我们不喜欢嫌疑犯撒谎,可是欲盖弥彰的谎言却可以帮我们不少忙。”他边说边从案卷中抽出一张放大后的照片,缓缓地从桌子上推过来。隔着整张桌子,黑白照片上模糊的棱角已经让我感觉到那是一张容儿躺在床上的照片。她经常在我面前摆出这种撩人的姿势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一半散落在枕头上,另外一半从雪白的脖子上一直垂落到丰满的胸脯前,一条粉腿微微抬起,下身穿着性感的丁字型内裤欲露还掩,这一瞬间我十有九次会一泄如注。这些东西闪电般出现在我脑海里,照片已经正正摆在我的面前,我立时意识到这是公安取证人员拍摄的现场照片。蓉儿嘴巴紧闭,眼睛却睁得大大的,我的心一阵紧缩,立即避开了照片上那空洞的眼光。

“怎么样,认识她吧?今天早上她的姐妹发现她就这样躺在床上,死了。”   

“是容儿!我认识,昨天我还见过她。”我不想再看照片,但我可以肯定,那空洞的眼光一定仍然看着我。”

“可你刚才还说不认识她,我得提醒你,你撒了谎!”李科长声音中突然带上了威严,“你在最不应该撒谎的问题上撒了谎!这样,问题就好办了。”

张科长看我仍然不言语,抓住机会开导着:“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你就坦白告诉我们,你和谢婉蓉的死有什么关系?或者你可以回答我们,是不是你杀了谢婉蓉?”

我又强迫自己看了一眼面前的照片,容儿平静的样子,让我不敢相信她真的死去了,“是他杀?还是自杀?”

“你应该回答问题,而不是问问题。”张科长装出生气的样子,“我们还要等最后的鉴定出来,但是从目前已知的证据推测,

她是被人杀死的。你看,死后还被摆上这样的姿势,自杀的人在死时不可能摆上这种撩人的姿势吧。现在可以回答问题了吗?”

“我想不起她的名字,我一直叫她容儿,她喜欢我这样叫她,我也喜欢这样子叫她。”

“容儿?原来是这样,”两位公安都显出不相信和失望的样子,那你告诉我们,是怎么死的?”

“李科长,张科长, 应该是你们告诉我她是怎么死的吧,我什么也不知道,真的!”我急切地说。后来我想,

在此时此地知道容儿的死讯多少缓解了我的悲哀,因为我必须面对两个对死亡见惯不怪的公安和小心谨慎地为自己辩护,否则,容儿的死讯一定会让我嚎啕大哭的。

为了节约大家的时间,我告诉公安,容儿是从湘西来的,我是鄂西来的,我们那地方相爱的男女就喜欢称呼对方“杨子”“

婉儿”“容儿”。特别是我们这些流浪在外的人,这样的叫法让人感到亲切。我想谢婉蓉让我叫她容儿大概还有另外一个意思,她特别羡慕金庸小说中的黄蓉,她常常说,如果这辈子无法找到象郭靖那样傻头傻脑,武功高强却又对自己爱不释手,始终如一的男人,活着也没有多大的意思。

我尽我所知告诉两位科长,张科长听得有些入迷,李科长却显出有些不耐烦了。我想张科长可能读过金庸的小说,李科长这么严肃的人就不会去看武侠小说的,我讲了大约半个小时,李科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我。

“我想,我们是不是可以从你的话里得出这样的结论,容儿如果找不到真心爱他的象那个姓郭的什么大侠一样的人的话,就会觉得生命没有意义,你是否暗示她就会因此而自杀?”  

  

“我是这个意思,不不,我并不是暗示她是自杀,是否自杀,这得由你们公安决定。”这是我进局子里第一次对李科长产生警惕,“我不是也说了,如果大家相爱,才可以容儿容儿地称呼吗?”   

“你们相爱吗?”李科长端详了我一阵,接着扫了一眼桌上的照片。我觉得很不舒服,我三十七了,那照片上的容儿才二十二,并且容儿永远是二十二,我却不得不一年一年地老下去。

“这爱情也不错呀!”专心听我故事的张科长感叹道,“她有固定职业吗?”

“她是妓女,不知道这是否算固定职业。”我干巴巴地说。

一脸入迷和向往的表情突然凝固在张科长脸上,瞬间回过神来:“我们知道她是干什的。今天早上我们检查她的房间,竟然什么人的通信地址电话都找不到,只有你的。你的照片、地址和衣服几乎塞在她每一个抽屉里。我想,她肯定

—-爱你吧?!”

张科长把“爱”字拖的有点奇怪的长,我想他大概难以启口。我很理解,在广州这个外来人口、盲流、三陪女云集的大都市,爱这个字不常被人用到。

“我想她可能爱上我,我也觉得少不了她。”我说的是真心话,

“我可以告诉你们,不要浪费你们的时间,我和她的死没有关系。昨天我见过她后,晚上就回到自己的住处,你看我们的住处相隔不过几条街道。”我停了一下,看他们两位都不说话的样子,我接着说,“李科长、张科长,要说的都说完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他们两位让我再等一会,就走出去,过了大约十五分钟才回来。张科长对我说:“今天是个好的开始,希望我们还可以继续配合下去。”随即,他说,由于我没有固定的工作单位,临时户口也过期了,我如果一离开,很可能就象空气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可是我又是他们目前唯一掌握的涉及这样一起严重的“凶杀案”的关键人,所以他以商量的口吻问我:“你是否可以留在这里几天,让我们把事情搞个水落石出再回去?”

我吃惊地盯着他,以我对法律的理解,一时之间竟然无从开口。李科长大概看出来了,随即给我解释:“这和拘留不同,只是考虑到你的特殊情况,希望你留在这里配合我们破案。我们搜索了死者的所有遗物,到现在为止竟然没有发现她有第二个亲人。我想,你也一定想尽快找到凶手吧?!你留在这里期间,一切伙食费用由我们出。虽然你住在拘留所里,但是你的房间将不上锁,我们也会给看守解释,如果你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不过我们希望你明白,如果死者是被杀的,那你确实是最大的嫌疑人,也是我们目前破案的唯一线索。所以,如果你真要走,我们得找人24小时监视你。你看,我们的警力和经费都有限,作为一名普通公民,你是否该为我们公安工作和社会治安做点力所能及的小贡献呢。”

我听得目瞪口呆,自己竟然要用这种方式为社会治安作贡献。不过我想起刚刚看到的一则报导,每年全国都有五百多位公安干警以身殉职,而其中超过半数是因为疲劳过度致死。我知道有些少数公干确实是害群之马,但绝大多数公安战士都是尽职尽责。我点点头。

张科长感激地微笑一下, 赶紧说:“如果你同意,那我们可以签一个字画一个押。”

“我需要律师吗?”我看着他们问。

“什么话,我们没有拘留你,你要律师干吗?再说,你不是说自己没有犯罪杀人吗?那要律师干什么?”

我想他们虽然满脸客气,但是我已经感觉到事情的严重。如果我真要走的话,他们无法拦下我,但是他们会很快搞到拘留证,那时一切客气就没有了,搞不好我的档案上还会留下刑事拘留的记录。虽然我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档案在哪里。在哪里都是吃、住和拉,不如在这里配合公安几天也好。我告诉他们我同意配合,他们放下心来的样子。

“我想,杨先生,你需要换洗衣服什么的,如果你同意,我晚上下班回家的路上可以顺便到你家一趟 ,帮你收拾,免得你再跑一趟,何况我们的警车都出勤了。”

我默默地把自己房间的钥匙递给他,我理解他们破案心切的心情。目前公安一切都正规起来了,要搞一张“搜查令”还要经过一两天的手续,所以他们借帮我拿衣服的机会可以到我房间里观察一圈。除开两三盘香港黄色录像带之外,我的房间里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让他们搜就是了。

可是我没有想到,我这一住就是二十多天。一个星期后,当我憋得失去耐心吵着要离开时,两位科长已经搜集到据说是足够的证据正式拘留了我。于是我又继续呆在那间拘留所的单间里,只是这次单间的门被人从外面牢牢地锁上了。

在那里的第一个星期过得和在我那间租来的小房间里没有多大区别。由于容儿的尸体解剖需要排队,他们在没有取得他杀证据前也无法深入开展调查工作。不过李科长和张科长每天都会抽时间过来和我聊一两个小时。在这一个星期中我们所聊的主题都没有变,那主题就是围绕着“我是谁”这个问题展开的。我说我1983年以优异的成绩从湖北考上北京大学,攻读国际政治系的国际专业,毕业后在北京政府部门工作,后来我到美国纽约哥伦比亚大学政治系留学,获得硕士学位,回来后不久我就辞去了北京的工作,只身来到广州,到广州后我干过几个工作,现在这段时间呆在家里。

两位科长大多时间都不插话,听我滔滔不绝,他们只是洗耳恭听的样子。张科长在听到北京大学和哥伦比亚大学时,毫不掩饰脸上的向往和羡慕之情。我不停地讲,他们不厌其烦地听,很快已经从大学讲到自己的中学小学,最后不得不把诸如自己第一次上学就一下子认识了“毛主席万岁”五个大字,如何怀着至今没有类似的异常激动的心情戴上红领巾,还有我从小学到中学无数次带回家的奖状等等都绘声绘色地向两位科长汇报了。我的想法是,一个星期下来,不但要彻底让他们知道我是谁,还必须让他们了解我这个人一直以来是多么的纯洁,我想这肯定对他们破案有益处。他们只要是通情达理的,都会理解一个简单的常识: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去犯令人发指的杀人的勾当呢?!

我是如此放松、尽情地回忆自己的过去,好多次我惊奇地发现自己的过去竟然如此丰富和让人感动。不过,虽然眼睛一直发酸,一个星期过去了,我却始终没有哭出来,有两次张科长还象长辈般安慰我:“想哭就哭吧,到这里来的人第一个星期很少有不哭的,你哭出来会好些的。”

第二个星期开始的时候,我已经被正式拘留了。显然,“我是谁”的介绍毫不起作用,人家公安相信的是证据。容儿被解剖了,这让我有些许的安慰,死了应该有一个死了的样子,容儿死后还在床上摆出那样的姿势,让我心里很不好受。

星期一上午,张科长和李科长一起提审我,张科长一进来就开门见山地告诉我解剖结果。虽然经过解剖发现死者是吃了药物致死,并且没有任何被强迫吞服的迹象,但有两个疑点却不排除他杀的可能。第一是导致死者致死的药物,是一种国内目前根本无法买到的美国产品,在美国也是禁止出售的。由于这药物在瞬间致人于死却不造成任何痛苦,所以在西方被一些崇尚安乐死的人作为理想的自杀药物。象容儿这样一个妓女是很难得到这样的药物的。另外,虽然说这样的药物可以让人在“没有感觉中死去”,可是这毕竟是活着的人的一

面之词呀,到底在死亡的一瞬间死者有没有感觉,只有上帝和死者知道。所以,法医还是无法相信死者可以在吃完药物后居然如此从容大度地摆出撩人的姿势等着法医去拍照。尸检结果认为不排除死者死后被人移动过。

我听着张科长这样讲的时候,一边注意到李科长手里拿着一本厚厚的书。当我瞥见书名时,不觉出了一身冷汗。据我所知,那本足足有五百页厚的犯罪心理学可以有两个用途:一是把它垫在我的头上,然后用重物击打,这样可以造成脑袋轻微振荡从而有可能让人失去控制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并且这样做在外表上不会看到有伤痕,完全符合新公布的不许虐待嫌疑人的公安条例。不过鉴于我北京大学毕业以及美国留学回来很可能有海外背景的情况,再加上引起公愤的一位姓孙的湖北大学生刚刚在广州的收容所被虐杀这样的事实,我当时就排除了这本书的这一用途。不过如果他以这本书为根据来审问我的话,那情况可也好不了多少。两位科长坐了下来,李科长脱掉鞋子,把那本厚厚的书放在地上,垫在脚下,我暗暗地松了口气。

“杨先生,上个星期你基本上告诉了我们你是谁,不过就我们的经验,百分之九十的犯罪嫌疑人都会象你那样介绍自己。所以一个星期下来,我们其实还搞不清楚你是谁,或者你到底是谁。我们想,接下来是不是在我们提问提示下你告诉我们你到底是谁?请你每一个问题都实话回答,你在美国呆过,

在那里据说公民只对教父和心理医生讲真话, 对警察则讲假话或者 不讲话。 不过我得提醒你, 这是中国, 在这里公民都对警察和党讲真话。”

我垂下了头,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每天都有提审。和第一个星期明显不同,我无法再按照自己的思路告诉他们我是谁,我得回答他们的提问,按照他们的思路重新思考回答我到底是谁。

“你和谢婉蓉没有结婚证,她是妓女,你承认自己是嫖客吗?”李科长看着我,“当然,你没有女朋友,人总得解决生理问题,这些我们理解,但嫖妓是违法的。”

我不得不为自己辩解,我说我找容儿不是为了解决生理问题,应该是心理问题。我们两年前认识,可以说是一见钟情,可是由于她是妓女,并且还是那种在高级歌舞厅要价很高的高级妓女,我们的关系不涉及金钱和性,我们没有发生性关系。她常常和我计划等赚够了一大笔钱,她就不再卖身了,于是我就决定等着这一天—-

“等等,等等,你刚才讲什么?你不是告诉我们,你们到现在没有发生过性关系吧?”张科长惊奇得差点跳起来。

我说,不错,如果咱们的性关系的定义和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差不多,那我和容儿确实没有发生过性关系。看他们两人无法相信的眼光,我进一步解释,我虽然接受容儿为女朋友,可我是个老古板,在她没有洗手不干之前,我始终觉得她身子不干净。加上一想到她每脱一次裤子就可以赚一千多快,我的心情就复杂了,心情一复杂,下面就不听使唤了。

“这么说,杨先生你有一个妓女女朋友,你们却没有性生活,你怎么解决生理问题?”

我不得不更加深入解释:我都人到中年了,还到处流浪,没有固定的家和固定的性伴侣,在性生活上和吃饭一样,都是饥一顿饱一顿,也习惯了。我和容儿也不是你们想的那么离奇和纯洁,我想反正按照我们的计划,再等两年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何况就是现在每个月都有那么几天容儿不方便接客的时候,我晚上就会到她那里。那时她会穿上我喜欢的各种性感的衣服,就象你们拍的照片中那个样子,按照我的性幻想给我表演各种撩人的姿势,我也会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当然有时容儿会用她的嘴巴和手为我解决问题,就这样。你们一定很看不起我吧,公安同志?

这第二个星期在公安局两位科长的循循善诱下,我终于认识到我已经不是那个骄傲地戴上红领巾,得意地向父母炫耀奖状的我。这个星期我仿佛开始真正认识了自己,战胜了自己,到第三个星期开始的时候,我好象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站在他们的面前,我不但相信自己不再是纯洁的人,而且开始相信自己完全有可能去杀人,或者已经杀过人。

第三个星期我是在深深的自责和更加深层的反省中糊里糊涂地度过的,这个星期我基本上没有机会说话。

两位公安同志在第二个星期协助我认识了“我到底是谁”以后,乘胜追击。我隐约记得他们轮番对我咆哮的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让我们告诉你你是谁!”

我终于知道这个世界上最了解我的人并不是自己,公安的两位科长就比我更加了解我自己。如果说上个星期我是被剥光了衣服,让自己赤身裸体站在那里,那么这个星期是灵魂也被赤裸裸呈现在他们的眼前。在这个星期结束时,我已经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清楚自己是个什货色。每次提审结束时,我都几乎陷入昏迷状态。

“杨先生,是你杀了谢婉蓉吗?”星期五下班前,张科长突然大吼一声,随即一切都陷入死寂。我痴迷迷,一会看着张科长发红的眼睛,一会转向李科长肿胀的三角眼,这两双比我更能看透我自己的眼睛让我怜悯,何况他们还要回家过大周末。我想承认,结束这一切,但有一个模糊的意识提醒我,如果我承认了,反而是一切的开始,而不是结束。就这样,我说让我想一个周末,星期一我一定告诉你们实情。

星期六的一整天我拒绝吃饭。我告诉他们我不是绝食,由于我的意识仍然混乱,我想饥饿是唯一能够让我清醒一些的。到了晚上,我躺在木板床上,想痛哭一场。我以前久不久就会偷偷躲在床上痛哭一场,第二天往往就精神焕发。可是这一次我却无法让自己哭起来,我更加紧张,自己该不是已经彻底自暴自弃了吧?

当熄掉灯的时候,我躺在那里,闭上眼睛,张开想象。我想到多少年前看到的一幅非洲战乱中的照片:骨瘦如柴的孩子跪在早已俄死的母亲旁边,我的心情异常沉重;我接着想到“非典”疾病的受难者,在死亡前不得不和亲人隔离,在最后告别时也得隔着玻璃窗,那种隔着一层薄薄的玻璃窗和亲人永别的感觉比生离死别本身更加让人不堪;想到这里,我的眼睛不觉湿润起来,但还是没有能够哭起来。随即,我想到一名素不相识的湖北老乡孙志刚在公安收容所里被活活踢打致死的惨景,孙兄弟的年龄和我当年只身闯广州时一样;当我想到孙兄弟在被人象球一样踢来踢去,而他心中也一定仍然怀着我当时那样一颗充满期望的心时,我的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接下来我想到了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公安局拘留所的硬板床上,不知道过去是怎么过去的,现在会如何结束,未来又会是什么样子,我终于嚎啕大哭。不一会功夫,我已经整个人泡在泪水中。

星期天下午,我已经恢复了精神。大概四点多钟,看守过来叫我,说有人要带我出去。他们没有把我带到审讯室,我随他们进入一个标有“局长办公室 ”牌子的房间

。在里面我看到了原来的老上级—-

国家安全部的周局长。他正慈祥地看着我,我想要不是昨天晚上自己几乎哭干了眼泪的话,我一定会再哭一场。我草草地和也在场的李科长、张科长还有另外一位显然是公安分局局长或者也许是广州市公安局局长的人说了再见,就跟着周局长离开了住了三个星期的公安局。


“你怎么知道我在拘留所?”当我们两个已经在五星级的中国大酒店幽雅宁静的咖啡厅里坐下来后,我问周局长。

“我按照你给的地址找上你的小公寓,结果在门口发现你的信箱里塞满了信,有的还掉到地上,于是捡起来看,原来都是帐单。”

“当然都是帐单,没有人会给我写信,何况这年头也没有人再写信了。”我木然地说。

“问题是,我发现这些帐单大多过期好几天了。哈,我想,我们的小杨怎么会任凭这些电费水费单过期呢?八成是出事了。”周局长一本正经地样子,不过还没有说完,自己倒先忍不住笑了。我却笑不起来,他一定是注意到了我的表情,关心地问:“他们在公安局里没有折磨你吧?”

“没有,现在不流行体罚和严刑逼供。”我挺了挺三个星期里不是坐就是躺,已经有点僵硬的腰板,说:“其实,公安的同志也并不喜欢这一套,只是有时破案时间紧迫,上级又有压力下来,加上多数情况下嫌疑犯如果早点供出来不但可以节约国家的开支,而且有时还可以救人一命。”  

“他们告诉我,你在里面三个星期,无论他们使用什么方法,你都不屈不挠。表面上你顺着他们审讯的路子走,实际上你却狡猾地一次次让他们的审讯失败。他们不得不承认,你是他们这些年碰上的最难搞的嫌疑人,

呵呵。”周局长看我皱着眉头不言语,加重了语气问我:“我是问,他们到底有没有对你用刑?!”

“没有,国家法律规定不可以用刑,他们公安同志很了解法律的。”   

“那就好,那就好。”周局长放下心来的样子,开始为咖啡加糖,“这样说,你什么也没有招认?”

“没有,不过我想我很快就会招认的,我快顶不住了!”我喝了一口珍珠奶茶,感觉一阵舒坦。说实话,在里面时我还真有些想念这种近年开始时兴的奶茶里加上一些韧性的小番薯粒的饮品。

“你要招认什么?”周局长差点把刚入口的咖啡喷了出来,“这么说,你要招认你杀害了那个女子?”

“也许是,可是我没有杀她呀。”

“哦,我没有想到,这些年我们公安的审讯技巧进步得如此之快,竟然快要让你招认了。”周局长又次笑了起来,“真是可喜可贺。”

“在里面住了十天后,我有好几次想,招了吧,因为我对自己有可能杀人或者已经杀了人不再怀疑。有时我甚至想,就算事实上我没有杀人,可我不但有杀人动机,而且我从心里到骨子里都完全可能是名杀人犯。现在想起来,有些不可思议,周局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周局长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小杨,最高审问术一定可以让任何人都按照审问者的意思招认的,我是指招认那些你做过或者根本没有做过的罪行。”

我吃惊地张大嘴巴,疑惑地看着周局长慈善的面孔。我知道在解放初期,周局长干过一段时间的反间谍反特务侦察工作。虽然我根本无法从他现在的外表想象出他当时的样子,不过部里的同事以前就告诉过我,周局长当时可是审讯高手。解放初期,训练有素的台湾特务经过台湾海峡的大风大浪,上岸后又千辛万苦,终于潜伏到北京,可是被抓住后只要在当时的小周面前坐不到一个小时,就稀里哇啦地什么都招认了。想到这里,我的兴趣来了,把深陷进软沙发里的身子提起来,试探着问:“周局长,你是说只要拥有最高审术,你相信每个人都会招认吗?甚至对那些自己没有犯过的罪?”

“不错,孩子。”周局长喝了一口咖啡,声音显得有点低沉 。“只要是人,就有弱点,干审讯这个工作的人只要找出嫌疑人的弱点,就一切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周局长的表情显然没有“迎刃而解”的爽快样,他讲完这句就低下头继续喝咖啡。我也不说话,把眼光从周局长身上收回,再次让自己陷入在沙发里。因为在我的心中,我对周局长这句话并不完全信服,或者说,我还没有完全消化。例如,有些人的弱点隐藏得很深,深到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这样的弱点。而有些人表面的弱点却并不是致命的。又有些人,就象我,一生无欲无求,得过且过,除了怕死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致命”的弱点。还有一种人,他们连死都不怕,就算你抓住了他们的致命弱点,又有什么作用呢?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过了好一阵子,周局长才抬起头,幽幽地说:“每个人都有弱点呀。”我注意到他的眼睛被咖啡熏得有些湿润,我想他一定是又想起了自己在文化大革命时的经历,据部里流传,

当时造反派抓住了周局长的致命弱点,害死了一对母子,据说那孩子当时才只有三岁。我不知道详细情况, 也不愿意周局长现在想起这事,於是我转移话题。

“可是如果嫌疑人连没有犯的罪都招认了,那审问人又能得到什么?如何破案?”

“这才是审问的最高学问。”周局长从回忆中醒过神来,“抓住嫌疑人的致命弱点,然后使用精神或者肉体折磨的办法,最后让嫌疑人达到几近崩溃的地步。这时嫌疑人就会破罐子破摔,把什么都倒出来,自己干过的自然会说,绝大多数情况下,他们为了早日解脱,连没有干过的也会供认不违,有时还添油加醋,描写得细致入微。”

“周局长,我真不敢相信,你把这称为审讯的最高学问?”我无法掩盖自己的不解和不快。

“你听我说完,达到这一步需要很高的审问学问,特别是在不许肉体折磨,对嫌疑人使用麻醉等药品的情况下,要达到这一步,审问人得掌握两点,一是嫌疑人的致命弱点;二是要有一定的心理学知识,缺一不可。得到嫌疑人口供只是第一步,下面的第二步才是破案的真正关键,那就是审问人需要从嫌疑人的口供中找出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的。”

我有点似懂非懂,要知道,这世界上什么书都有,可是好象没有教人如何行刑逼供的书!

“审讯者这个时候必须清楚,嫌疑人的口供是逼迫出来的,有真有假。由于人在即将崩溃的情况下,说的真话和假话很容易分辨,所以这个时候审问者分辨真假往往比审问开始时嫌疑人装腔作势说心里话要容易得多。比如拿你的例子来说,如果你真杀害了容儿,你会坦白给她吃了什么毒药,以及犯罪细节,而这些细节只有公安在严密的科学解剖后才能掌握。如果你的细节和公安的细节吻合,那你编造的可能性是万万分之一,这不就自然表明你有罪无疑!可是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你为了早点解脱就胡乱撒谎一通,例如你说给她吃了安眠药,因为你想百分之九十五的自杀者都是吃安眠药的。再例如你说和她有性关系等等,这些公安当然也可以通过尸体解剖掌握了,但由于你在崩溃前无论是撒谎还是讲真话都是无意识的,所以掌握最高技巧的审问者就可以辨别你在精神近于崩溃时的坦白是否属实。”

“真玄!”我不禁感叹。

“当然,一般刑事案件中根本不宜使用这类审讯。我说的是涉及国家安全的间谍案件或者严重危害人民安全的恐怖案件。”停了一下,周局长表情有些严肃地摇摇头,“只可惜很多审问者都错误地使用了这个审问技巧,他们在得到嫌疑人精神迷乱情况下的口供后就认为任务完成了,可以交差了,根本没有进行第二步,结果不知道搞出多少屈打成招的冤假错案。”

我自言自语地说:“我活了都快四十了还不知道自己的致命弱点呢,否则我就会避免了。你看,我是一个连帐单都不愿意过期的谨小慎微的人,你居然可以从我的帐单中知道我出事了,可是—-”

“小杨,我不是从帐单知道你出事的,”周局长轻声打断我的话,“我来之前就给你打了电话,后来我又打电话到你父母家—-”

“我父母?”我紧张地问,“他们也不知道我在哪里呀。”

“对,他们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并且他们告诉我你已经连续两个星期天都没有回去看他们了,也没有打电话,我就知道出问题了。”

想到年迈的双亲,我有些紧张了,但在周局长面前尽量装得镇静。不过我心里明白,无论我内心的紧张和外表的镇静,要想逃过周局长锐利的眼睛,那恐怕都是枉然的。好在周局长之于我,就好象父母一样。他也是在我直奔四十岁这段时间里唯一叫我小杨而让我仍然感觉到温暖亲切的人,在他面前我本来无需隐瞒一切的。

“小杨,我尽量把话说快一点,你好赶快回家。”周局长一边盯着咖啡,一边说。咖啡已经加第二次了,从咖啡里升起来的暮气和香味弥漫在空气中。“你是我最喜欢的年青人,当初你离开国家安全部时,我失落过好长一段时间,不过我尊重年青人,特别是尊重你的选择。单位工资太低,你父母又不适合北京的气候,你到广州来自己打工,我也没有办法帮你什么忙,好在你的工资要比在北京时多好多倍,我也感到欣慰。只是我始终舍不得你,我认为你会是一名极其优秀的情报工作人员的。”

我有些感动,眼眶里有点湿润。这些年到广州下海后,自己经济看起来好了一些,但是在心理上始终有些不平衡。就拿周局长一席话吧,这些年就从来没有听到过我为之效劳的老板对我说过类似的表扬,虽然他们都尽量发挥我的才能,也不吝惜给我加工资,可是却很少夸奖我。我想大概是怕我骄傲,又或者是怕我借着夸奖认识了自己的价值而要求加更加多的工资。当然也有职员在老板夸奖后不久就另谋高就,跳槽了。

“小杨,今天来一是要来看看你,二来也有一件事,看你是否可以帮上忙。”周局长的话很轻很快但很清楚,“就算是一件任务吧—–”

weke

挪威.奥斯陆

3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02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毒品惊魂

我显得若无其事的样子和周局长道了别,然后尽量迈着人们在五星级酒店大堂才惯常使用的步伐昂首挺胸的向酒店大门走去。当我透过酒店金碧辉煌的廊柱的反射瞥见仍站在咖啡厅的周局长用深切的目光目送我离开时,我突然有些不安和茫然。周局长早在喝咖啡时已经留意到我看了三次手表,那是在他提起给我父亲打电话之后。虽然,我很想和周局长多呆一会儿,可是今天是星期天,现在又快到晚饭时间了,我已经有三个星期没有去过父母家了。

快步走出酒店大门,挥手叫了一辆出租车,还没等车子停稳,我就迫不及待地打开车门,跳上出租车。告诉司机父母家的地址,我就闭目养神,可是脑子却一刻也没停过。在公安局拘留所的第一个星期天,我曾经想给父母打个电话,但是由于想不到要呆这么长时间,以及不愿意在公安人员面前向父母撒谎,另外也无法留电话号码给父母,也就作罢了。后来两个星期天也没有打电话,我当时想,既然第一个星期天父母已经接受了我没有回去吃晚饭的事实,那么后来几个星期天没有理由不接受。至少当时我是这样想的。

父亲是退休中学老师,母亲是退休医生。父亲今年都七十七了,母亲也刚刚过了七十五岁生日。为了他们能够快快活活地度过晚年,前几年我把他们从湖北老家接来广州,住进我在珠江南岸买的一套两房公寓里,我自己则搬到城北新开发区汇桥新城。从那以后,只要是没有出差的日子,每个星期天我都会到父母那里去吃饭。虽然父母到现在还是一句白话都听不懂,活动范围也只是附近几条街道和珠江边的林荫大道,并且没有几个认识的人,可是这里气候宜人,车水马龙,比起老家湖北乡下的冬冷夏热,死气沉沉,父母经常是笑容满面,逢人总忘不了夸我这个儿子又孝顺又能干。但是毕竟岁月不饶人,再舒适的环境、再好的气候和心情也无法让父母返老还童。而更加糟糕的是,刚刚享受到好日子的父母日益意识到他们的时日不多,伤感就越来越多的惊扰着他们。有时我不禁想,自己到底做对了没有,在父母晚年我才尽我所能让他们生活舒适开心起来,但同时也强烈地勾起了他们对生命的留恋。于是,自然在他们的心中就生出了对死亡的恐惧。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也是奋斗了这么多年才有能力把父母接出来的。

出租车在小区门前停下,我没有零钱,拿出五十块给司机,说:“不用找了”,三步并两步的跑进大楼,跨进了电梯。在电梯慢慢爬上十楼的时间里,我已经考虑好了如何说词。就告诉他们我出国去了,由于时间差和国际线路繁忙,我只能在晚上六点到七点打电话给他们。我知道这个时候他们是一定到珠江岸边散步的,随后,我可以假装抱怨他们,为什么不听我的电话,或给电话装个留言装置什么的。

妈妈给我开门的时候,我发现想好的借口用不上了。妈妈笑眯眯地看着我。

“快进来,快进来。”母亲用浓重的湖北口音扯着嗓门喊着。

“饭刚刚做好了。”父亲连声说,父亲是用普通话说的。我觉得有些奇怪,不过进入房间后,就明白了,原来家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她正在厨房里帮忙爸爸做菜。我有些惊奇,因为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

“爸爸,妈妈,你们都好吧,我——-”

“好得很,好得很。”妈打断我的话,冲厨房大嗓门喊道:“阿华,你出来一下,我给你介绍我的儿子。”

那位叫阿华的女人从厨房探出头来,看了我一眼,慌慌张张地抓起灶台上的毛巾,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我觉得有点好笑,本来脸上还干净,这一擦就有些不清不楚了。

爸爸边搓手边从厨房里走出来,他用普通话向我介绍了阿华:“阿华是潘氏营养口服液的青春大使,我们在阿华的介绍下开始服用潘氏公司的返老还童营养精华液两个多星期了。你看,我们怎么样?”

父亲摆出一副姿势让我评判,我能说什么呢,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父亲到处收罗营养品,从蜂皇精到人参精华,他们几乎都试过。每一次虽然哪怕惹父母不高兴,我也会给他们泼冷水,不过今天他们竟然连产品的推销员


他们叫什么来着,“青春大使”—-都带回家,我自然不好当面说什么。何况在我的心中,我也有些侥幸,因为有“客人”在,父母好象不会追究我为什么失踪了三个多星期了。

而如果让他们知道我被公安拘留了三个星期, 我想父母会彻底垮掉的。

可能是把我的犹豫误认为是认真对比和思考,父亲更加起劲了,母亲也凑上来,“你爸爸气色不是好多了吗?才服用了两个多星期。”

父亲的气色看起来确实不错,不过我知道,只要告诉父亲喝下去的东西能够延年益寿什么的,就算是白开水,也可以让父亲立时容光焕发。我附和着,连连点头,然后我把视线转移到拘谨地正在桌边伺弄碗筷的青春大使阿华:“阿华小姐,你们公司很有名气吧?”

“叫我阿华吧。是的,我们公司是使用美国刚刚研制出的配方配置DNA新陈代谢的营养品。”阿华一边呐呐地回答着我的问题,一边手里不停地摆放碗筷。她始终低着头,不敢看我的眼睛。我想,她大概是不知道这对老夫妻还有一个北京大学毕业的儿子吧,不然她一定不敢上来。不过看着阿华很不自然局促的样子,我不禁有些同情她了,唉,大家都只不过是混口饭吃罢了,何必咄咄逼人呢?何况父母才使用了两个星期,估计损失不会超过五百元,过了今天我再找机会劝说他们不迟。

吃饭时,父母一直喋喋不休的谈论新服食的营养液的疗效,以及一一给我细数有多少名人吃了这种口服液后青春焕发,老当益壮等等。阿华一直默默地在一旁,不时微笑,偶尔谨慎地插上两句,纠正父母的夸张之词。阿华的这个举动可谓大方得体,不象一名让人一眼就识破的传销女。这倒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不觉多瞟了她两眼。虽然她仍然没有擦干净脸,可是无可否认她是一位非常迷人的少妇。大约三十出头,高高的前额,饱满的脸庞,宽松的衣服在她举手投足之间仍然难以掩盖她玲珑浮凸的身体。特别是她那涨鼓鼓的胸脯和每当她背对着我弯下腰去装饭时而翘起来,滚圆、股勾分明的屁股让我好几次走神。我赶紧低下头大口吃饭,我把这些归咎于自己在拘留所呆了差不多一个月的缘故。

吃饭期间,阿华一直回避我的目光,可是我的眼角每一次哪怕多么轻微的瞥见她,心中都微微地颤抖一下。她虽然头发有些散乱,脸庞也不是很清爽,可是我分明感觉到来自她身上的一种妖媚。这种妖媚如果在平时我想可以想办法忘掉,可是现在她就坐在我的对面,并且是在我呆在拘留所三个多星期后出来的今天。某种欲望和渴望让我决定暂时不要戳穿这个传销女的骗人把戏,或者,我也期望从美国回来后可以再次见到她。

吃完饭后,阿华起来告辞时,我目送她到门口,竟然还多谢了她:“阿华,谢谢你向我爸妈介绍的营养液,也谢谢你照顾他们。我近期要出趟差到美国去,还希望你多多照顾他们。”

阿华回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泛起了红晕,让我感到不可思议。这个女人应该有三十多岁了吧,皮肤还如此白晰,而且竟然在我这样一个其貌不扬的男人一声谢谢之下脸发红。不过我随即又想,也许她看出了我的别有用心,那样也好。这样的想法,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刚刚接触过她的眼神,我又心神不宁起来。

爸爸大概是害怕我说教吧,阿华刚刚离开,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口了:“阿华是个好姑娘。她原来在湖南长沙的国营工厂里做事,厂子被私人购买后,她也下岗了,就只身来到广州打工,干起了传销工作。不过她可和一般搞传销的人不同,她不欺骗人,只推销自己相信的产品。我们在解放公园遇到她,她好心介绍我们去公司的展销会。那场面可大了,当时广东省卫生厅的处长都参加了,记者来了好几十个,凡是到场的,都享受免费吃自助餐,试用营养液。”

妈妈也抢着补充道:“阿华可是个好人,怕我们看不懂说明,不知道用量,她每天到我们家免费为我们服务。这闺女又孝顺,又聪明,人还长得象画儿一样漂亮—–”

爸爸妈妈抢着列举阿华的好处,我心里清清楚楚,他们讲的每一条几乎都是广州街头近日出现的标准骗子的德行。可是我在心里默默算出自己出差一个月,父母的损失最多不会超过两千块,尚在我可以负担的限度之内,我决定保持沉默,不戳破这个坑人的把戏。


飞机从香港机场的起跑道上滑行,慢慢起飞的时候,我的飞行综合症又开始折磨我了。我双手紧紧抓着两旁的扶手,两眼紧闭,咬紧牙关,不一会,衣服已经汗湿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感觉到机身平稳后,我缓缓地睁开眼,看到到旁边座位上的一位男士嘴角还残留着一丝讥讽。我也没有办法,我想如果在接下来的十二个小时旅途中有机会的话,我会向他解释的,务必让他知道,我其实一点也不怕死,飞行恐惧症是一种病。即使是旅途中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我也不愿意给人家留下不好的印象。想起以前经常要飞来飞去的日子,这种被西方人称为飞行恐惧症的病简直把我折磨得够呛,也让我在很多陌生的旅客面前尊严扫地。后来,在美国经过朋友的介绍,我去看医生,想搞清原因,也是希望有什么镇静剂安眠药之类的特效药可以让我登上飞机以后就心静如水,或者呼呼大睡。结果医生告诉我,飞行恐惧症虽然是病症,但却不是他们医治的范围。后来我被推荐去看纽约有名的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的收费是按照分钟计算的,收费的标准和方法和我们广州的三陪女服务大同小异。只是按摩小姐们是靠自己的小手和身体的其他部位把你整个身体抚摸一遍,最后如果价钱合理的话还会让你把身体污浊的东西排泄出来,达到身心舒泰。而心理医生则是靠语言和他们的眼睛把你的灵魂挨个清理一遍,最后如果成功的话,把一直隐藏在你灵魂深处的阴暗扫除掉,让你心情轻松。当然,纽约的心理医生收费比广州的按摩女收费要贵很多,加上我在他那里没有病历,第一次需要“全套服务”,也就是要从我出生开始,一直问到我长大成人。现在回想起来当时的感觉和在广州公安局的感受颇有相似之处。和在公安局情况有所不同的是,在公安局,我可以不急不忙,时间站在我这一边,可是看心理医生就不同,我得尽快,连想都不想地回答心理医生故意慢吞吞的提问,一边不时偷看墙上的挂钟。后来证明我的焦虑是对的,我收到的帐单表明,那天在心理医生诊所的三个小时,平均每分钟花费了我三美元。记得那次在我回答了诸如小时候最喜欢什么,憎恨什么,希望什么等几十个问题后,我向医生慎重声明,我不怕死。并且我告诉心理医生,我早知道摩托车是世界上最不安全的交通工具,飞机则是最安全的这样一个事实。我还告诉他,我每天骑摩托车上班常常超速,有时连警察都追不上我,我只是想知道,象我这样一个不怕死的人怎么会一上飞机就要死要活的冷汗直流?

那个长着一双蓝色眼睛的白人心理医生好几次在我陈述中戴上眼镜,又取下来,仿佛想穿过不同的镜片角度来透视我的内心。最后他说:“你说你无欲无求,自己没有什么私有财产,银行里没有几个存款,生活中没有朝思暮想的女人,心里没有什么让你死不瞑目的旧仇新恨要了结,或者也没什么远大的理想要去实现,可是这些都不能说明你就不怕死。你说你不怕死只能说明你从来没有机会去认真思考死,因为在你的生活中没有多少生死存亡的情景,反而坐飞机才是你唯一思考死亡的时候,因为在你的内心深处,你觉得乘坐飞机是你生活中最接近死亡的时刻,对不对?”

心理医生的结论慢慢的从他口中吐出来,仿佛每一个字都需要酌量,只说得我浑身冒汗,我是担心他的结论拉得太长,让我这个月的伙食费受到影响。而他肯定误会了我,以为是说到点子上了,就对自己的结论更加有自信,更加滔滔不绝。他接着一边欣赏着我的浑身不自在,如坐针垫,冷汗直冒,一边悠扬的深刻地剖析着我的灵魂:“这说明实际上你的内心深处对死亡极其恐惧,这种恐惧之所以只有在乘坐飞机时才暴露出来,说明你这个人是一个按部就班的人,你不但计划自己的生,也会在适当时候计划自己的死,所以你对意外死亡特别忌讳,而乘坐飞机出事是所有意外死亡中最让人意外的。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你这个人责任心很重,以你的年纪看,你还没有闲钱和闲时间乘坐飞机到处游玩,所以你每次乘坐飞机都是为公司出差或者去完成什么任务,于是有种潜意识作怪,让你不甘心在未完成任务前摔死—–”

心理医生还扯谈了很多,我都不置可否,只记得他的结论是清楚明白的,那就是我灵魂深处对死亡充满了恐惧。接下来他话锋一转,开始鼓励我勇敢地去面对死亡,思考死亡。他说,只有伟大的人才去思考死亡,世间的芸芸众生都糊里糊涂地以为人世间生主宰着一切,而死只不过是瞬间的结束,其实是大不然的。死亡不但是一切生的结束,也是一切生的开始,而且从生到死,死亡主宰着一切。医生耐心地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思考一下吧,人类正是因为害怕绝种,害怕彻底灭亡,这样生命才不停地诞生出来。诞生下来的小生命是如此脆弱娇柔,而且从诞生到死亡,整个生命的过程中充满着为了逃避死亡而不停与饥俄、疾病灾难所作的斗争。人类社会建立国家,设立法律不也都是害怕死亡的结果?你再设想一下,如果没有死亡的威胁,无论是现代医学还是现在的各门科学技术都根本不会诞生,更加不可能发展到今天的程度。没有死亡阴影的压迫,人类一定懒惰无知,与一头猪无异,并且还会日益退化,就连文学和哲学也都产生于人类对死亡的思索。这些你都可以从回顾一下古往今来的大哲学家们如何从思考死亡开始向我们披露生的奥秘这样的事实就知道了。”

大概是看到我脸上显露出来的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的表情,医生停了下来,叹了口气:“这样吧,我们不要扯远了,就以你自己为例子。”

他喝了口咖啡,问我:“告诉我,当你在空中紧张得大汗淋淋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我认真想了想,那时我的想法还很多,但主要的就是这样一些问题:我怎么会死在这里?我还有好多书没有看,好多事情做了一半或者根本没有开始做,还有好多朋友想联系,可是还没有时间联系,还有还有,临出门时我也没有向父母和哥哥姐姐交代一下,你看这些还不够吗?我不能死呀!

“对了,就是这种还没有准备好面对死亡,自己不能死去的想法让你害怕死亡,同时让你思考起来。我敢肯定,这是你唯一思考死亡的时候。现在请你再告诉我,在你经过了一次要生要死,提心吊胆的空中煎熬后,当飞机每次又都意外的平安到达机场,也就是你知道你还活着时,你又想什么呢?”

我又想了想,告诉医生:“每一次飞机降落都让我有获得重生的感觉,我仿佛换了一个人,接下来的日子我就会忙于制定人生计划,积极规划未来的生活。当然,这样的干劲维持不了很久,不到一两个月,我又变回了原来的我。”

“这我理解。”心理医生面带微笑,“你大概现在也明白了我的意思吧?!正是因为在飞机上你对死亡的恐惧,让你思考生的价值,于是你想起了自己浪费的生命,想起了自己本来应该利用生命去完成的事情却迟迟没有完成,于是你好象换了一个人。你再想一下,如果你可以不用靠坐飞机就能够时常思考死亡的话,你的生活一定会更加丰富多彩,你也一定会提早实现自己目前仍然在幻想的目标,我说得对吗?”

那是我唯一一次看心理医生,现在想起来,我仍然无法完全接受这样的事实,那就是我的灵魂深处非常怕死,而且这个成为我得飞行恐惧症的病因。虽说医生的解释并没有让我的飞行恐惧症减轻,但我得承认,医生话语中关于生死的哲学论述让我获益非浅。

我很欣慰接下来飞机在太平洋黑漆漆的上空飞行得异常平稳,我也借上厕所请旁边的那位乘客给我让道的机会和他搭上了话,并且不失时机的向他传播了现在医学的新发现,特别是关于乘坐飞机时感觉恐惧是病而不是怕死表现的现代西方医学。他很惊奇的看着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并且很同情我的样子,然而我的心情并没有完全放松下来。在交谈当中我知道他才四十出头,已经在东莞和深圳有两间加工厂了。他在几年前把老婆和两个孩子送到美国洛杉矶定居,之后他几乎每个月都要飞美国一趟。这次飞去据他说是为了换一间大点的洋房。“小孩子都快十岁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不但要有自己的睡房,还要有自己的游戏室、书房和活动间。”他边摇头边告诉我,“原来的六房都不够分配了,这次我是下了决心买个大点的别墅,在洛杉矶要花费两百多万美金。”说到这里他皱了皱眉头,不过随即又想通了的样子,“好在生意还过得去,只要把开第三间加工厂的计划推迟一段时间就可以了。”

我似笑非笑地听着他的讲述,心中却并不平静。我一忽儿计算着自己这次出差如何可以更好的节约下周局长给的那一丁点补助,一忽儿又想着两百万美金的房子是什么样的。环顾前后左右的乘客,虽然都是在经济仓,并且几乎都其貌不扬,可是一想到这里很多人都和这位两厂之主的小老板不相上下,经济成功,有家有室,我突然觉得苦苦思考生死大事实在有些无聊。

这样漫无边际的想着想着,飞机已经在洛杉矶国际机场徐徐降落。虽然我清楚知道百分之四十的飞机出事都是发生在飞机降落的时候,不过这次我不但没有出冷汗,而且一整夜都没有好好睡觉的我精神饱满地走出下了飞机。

我闭上眼睛深深做了几次深呼吸,不错,我吸进的是美国的味道。正如每个人有自己的味道一样,每个国家也有其独特的味道。如果说一个人的味道主要集中在腋窝里的话,那么一个国家的味道就是集中在它的国际机场里。这并不是说那里的味道就特别重,而是那是你刚刚抵达,踏进这个国土的第一步,可以鲜明的感觉到不同气息的地方。

我故意放慢了脚步,让这种我始终无法描述的美国味道深深的进入我的脑子里。十二个小时的飞行中我除了聊天就是自己想一些深奥的哲理,总不让自己的脑子在太平洋八千尺的高空上闲下来。所以,这一刻当我的身体落在地球这一边的美国国土时,我的脑袋仍然还是留在中国。

我需要这段从走下飞机到海关闸口的时间来把大脑转换过来,至少让我的大脑适应这里的气味,何况我知道,无论是海关还是移民局都会对夹杂在中间的旅客检查较松。在移民局里,黑人移民官把我从头看到脚认真的看了一遍,似乎对我“回来母校看看,顺便把毕业文凭拿到手”的理由并不满意,不过在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之后,我还是过了这一关。在行李处提起自己的小箱子向海关走去,大概是在移民官那里时间久了的缘故,我的心情有些紧张。

“请打开你的箱子。”这次是个白人官员。

我把箱子打开,白人官员小心翼翼的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在里面翻查,当他把手伸进里面的时候,我突然注意到他的表情有异,随后他把手拿出来,故作镇静地看着我。我注意到他的手已经触及了柜台下的红色按钮。果然,两个站在过道两旁的武装关员立即从左右向这边急速靠拢过来。大概是由于我的两只手都在他们眼睛看得见的地方吧,所以他们只是把手放在配枪上,不过那表情就很严峻。旁边的旅客显然比我还紧张,我在被带进海关小房间时,瞥见那位刚才和我坐在一起的两厂之主目瞪口呆的盯着我,接着又显出一副再次恍然大悟的夸张表情。

在海关的小房间里,其他的关员都纷纷的让开。那两位武装关员在我左右稍微靠后一点的位置拉开架式站定,那位首先打开我箱子的关员会合另外一位看起来比他级别高,经验老到的关员开始一件件拿出我的行李。我想,还好,再多省,我都会在出差时买上两三条新内裤带着,否则,被外国人检查出来内裤上有污迹,比查出有毒品还让我丢人。在他们两个一件件小心翼翼拿出我花了一个小时才收拾好的箱子时,一位西装便衣悄悄走进来。我想这一定是FBI的常驻机场代表了,我松了口气。

这时,我突然感觉到左右两侧的彪形大汉浑身一抽,才注意到开箱子的一位关员正用两个手指从箱子底缓缓拿出一个透明塑料袋装着的白粉状物品。我随即注意到那FBI也神情紧张起来,我左右的两位武装关员也不自觉地向我挪近了一点。

“这是什么?”那个关员一边用锐利的蓝眼睛看着我,一边拿起旁边准备好的小刀轻轻戳破塑料袋,用刀尖粘了一点,然后小心地举起来,伸出他舌苔很厚的舌头舔了一下。

“毒品!纯度还很高。”他放下手来,假装轻松地样子,“先生,我想——”

“长官,我想在你想之前先听我解释一句。”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那是洗衣粉,味道和高纯度加料的海洛英差不多!”

那个关员怔了一会,求助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西装,西装走过来,也试了一试,显然他也拿不定主意。西装和两位海关的关员退到旁边的另一间小房间里,我左右的两位武装关员示意我坐下,然后一左一右的坐在我旁边。不知道是他们两位中哪一位身上发出的味道让我坐立不安起来。

过了几分钟,

三人出来了,其中一位解释说,需要做进一步的化验。于是FBI和另外一位拿着我的洗衣粉离开了,剩下的年资较长的关员拿了张椅子坐在我的对面,问了我一些简单的问题。他最感兴趣的是我为什么要带洗衣粉,我说这和我带几包方便面一样,为了方便也为了省钱。他又追问,为什么把洗衣粉的袋子换掉。我解释,中国洗衣粉袋子不牢固,不适合出差带,于是我把它们装进牢固塑料袋子里,何况,我也用不完一整包。最后他没有再问,就去旁边处理其他的事情,不过我左右两个关员仍然忠于职守地守着我。

折腾了足足有四十分钟,他们才在一声声抱歉耽误了我的时间的道歉声后,让我离开。一出关口,远远的就看见老同学王小海在那里翘首以盼,他一副不管不顾的样子,站在禁区黄线上,那样子让我有些感动。我的朋友不多,在异国他乡的地方只要有大学的老同学,我总是先和他们联系。毕业十几年了,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盼望有机会相聚。这种想见见老同学的愿望一般在大学毕业十年后最为强烈,其原因不难理解。光阴似箭,岁月如飞,你身边的东西和你自己都在潜移默化地不停改变,可是由于你每天照镜子,你无法知道你和十年前的自己到底有什么不同,于是你突然想见一个老同学。见面后,通常有两种情况,老同学保养良好,基本棱角没什么变化,于是你说:“你还是那么年轻,一点没有变化呀!”另外一种情况是那本来熟悉的老同学经已面貌全非,于是在暗暗心惊之下,你说:“哎呀,变得成熟多了!”可是无论见面时出现上面哪一种情景,你心里都想的是自己的变与不变在老同学看来又是怎么想的。

王小海站在那里的样子此时此刻就给我这样的想法。他是上个世纪90年代初来到美国的,此后在我们同学的通信中消失了好几年时间。后来据说拿到美国绿卡后又开始和同学们联系起来。他个子不高,戴着一副眼睛,文质彬彬的样子,当然那是十几年前在学校的印象。此时向我走过来的王小海则怎么看怎么都显得有些粗糙,他看起来好象有五十岁了。也许是机场光线的问题,我从哪个角度都觉得他有些驼背。我们没有拥抱,两人一边握手一边盯着对方的脸细心端详,大家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内心的激动和感慨,接着大家都爽快地笑起来。

坐在小海刚刚买的二手本田雅阁向家走的路上,小海告诉我他出来这些年的经历,满嘴牢骚,满口怨言,让我这个老同学特别感动。一般来说,那些出国的人,特别是得到绿卡拿到身份的在接待我们这些国内出来的老同学时经常都强颜欢笑,处处要胜人一筹的样子。小海不是这样,他一路抱怨,先是从自己出来晚了两年,错过了“六四”绿卡开始,一直到选择学习政治专业,毕业后根本找不到工作,最后只好到餐馆打工,好不容易靠伪造材料获得了绿卡,也辛辛苦苦积攒了一点钱,才发现自己已经老大不小了。当有时间和心情开始接触国内出来的老同学老朋友的时候,却发现原来出来的无论是老同学也好,老朋友也好,一个个看起来都活得比自己滋润,心里不知道有多别扭。随即小海严肃地问我,国内这些年发展真那么快吗?有钱人真那么多?怎么和国家的统计数字有些不相符呀?他说自己刚刚买了一栋小公寓,付了五万美金的首期,另外二十五万要20年付清,所以他真没有心情自己回大陆去搞清楚,他希望我这个老同学可以帮他解答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其实你已经有车有房了,虽然房子只付了五万美金,可是那在国内也不是个小数字啊,何况你能在这里见到的老同学老朋友都是混得不错的。”

“哈,你老兄想必混得也可以吧。”小海笑起来。“你这次来不光是为了拿毕业文凭吧?仅仅那样的话让学校邮寄给你不就得了,还有什么任务吧?”

“什么任务,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已经离开国家单位了。我这次来也是有点怀旧,想看看‘911’后的纽约还是不是那个样子。另外我也想见一见郭青青,如果可以还要到华盛顿去见见刘明伟。”

“真奇怪,你和郭青青这么多年分分合合,都在纽约的时候大家不来往,现在分手都好几年了,又千里迢迢的过来探望,看起来你还挺念旧的。”小海表情突然变得有些落寞。开了一会车,叹了一口气道:“我们老同学在这里的总共没有几个,海鹏还回去了,你也回去了,一个班四十人,现在在这里的才三个。你看我又混得这样子不成器,你看人家理工科专业的,我们那一届每一班至少有二十人在美国。北京大学和清华大学的有些理工科专业如果开同学会,在美国的要比在中国的多很多,哪象我们,在这里孤单单的就那么几个人。都是我们选择学习什么狗屁政治和国际关系的原因,毕业出来完全用不上。”

他停了一下,喃喃地说:“当然也不是完全用不上,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把以前所学的全部忘掉,听说刘明伟在华盛顿就干得不错。”

从机场到小海的新家足足两个多小时的车程,一路上我们一会高声大笑,一会沉默不语,显然老同学见面,大家都很放松。我顺手按了一下车子上的音响开关,结果磁夹里没有磁带,这让我想起来小海托我从国内带来的音乐磁带。我打开包子把磁带拿出来,算是我给小海的礼物。这些磁带大多是七八十年代流行在中国的铿锵有力的革命歌曲和抒情歌曲,从“红太阳”系列到“草原之歌”,从“北京的金山上”到“翻身奴儿把歌唱”,最新的一盘也是八十年代底流行在北大校园的校园歌曲。我想找一盘塞进去,就在那翻找起来。

“你大概早就不喜欢这些歌曲了吧?”小海看我好象找不出什么好听的。

我说我无所谓,只是觉得这些歌曲都太老了,大学毕业后的几乎都找不到,不过我也马上意识到,大学以后有些什么新歌我也叫不出名字。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对现在流行的歌曲提不起劲头。”小海说,“对于以前小孩子和大学时代的歌曲却百听不厌。”

“你这样一说,我也有同感,我原来以为那是因为大学后自己对歌曲和音乐不再感兴趣的缘故呢,现在想想,大学毕业后这十几年我都无法说出一首流行歌曲的名字。”

“我觉得,老一辈中国人就那么几首歌曲就哼唱了一辈子,我们那时算是多了一些了,可你看现在,每天都有新歌曲和新人冒出来,每个星期的流行排行榜都不同。”

“现在几乎每个人每个不同的心情都有一首相应的流行歌曲。你有点烦,于是就有了‘今天有点烦’,你失恋了,呵,至少有几百首歌曲可以配合你的心情让你仿佛觉得那歌曲是专为你而写的。如果你得意洋洋或者喝了点小酒,那些形容你在天上飞来飞去,飘来荡去的歌就更加比雪花还多。”

“那么多流行歌曲都是配合你的心情而写的,也就是让你悲伤的时候更加悲伤,快乐的时候更加快乐。”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象我们那时的歌曲,虽然品种不多,可是每一首听来都让你热血沸腾,极积向上。 ”小海兴奋地说。

我笑着点点头,随便抽出一盘带子放进二手车老旧的音响里,我想任何老同学见面都还有另外一个好处,就是大家都不会认为自己过时过气了。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一边欣赏大学时都会唱的歌曲,一边大声地说着,笑着。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向王小海的家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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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4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05 只看该作者

第三章 上帝的手术刀

当年在纽约哥伦比亚大学读书那阵子,我利用星期天和公共假日几乎把纽约的每一条街道都走了个遍,那是我认为认识一座城市最好的方法,当然也很经济实惠。后来无论是回到北京还是去到广州,我都用相同的方法认识一座城市。开始的时候觉得有些累也有些无聊,但随着走过一条条的街道,对那座城市的认识也不知不觉中一层层的加深,这种从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在走破第三双球鞋时基本上就完成了。虽然只分别在纽约、北京和广州住了几年,但我自认为自己了解这些城市不比老北京、老广州和纽约客少。

到纽约的第二天,我拿出周局长给我的凯瑟林的地址,我看了一眼,然后闭上眼睛,大致搜索出那条街道的模样以及那里居民的样子。那是一条通过布鲁克林大桥后面向左拐然后过三个街区的小街道,街道处于平民窟中黑人最集中的区域。当我从那里走过时,心里有些发毛,街道两旁都是不超过四层的小公寓,几乎很难看到一扇没有破洞的窗户。走在街道上稍微不小心就会让什么东西给绊倒,我说什么东西,那是因为绊倒你的可能是垃圾,也可能是躺在地上的醉汉、吸毒者或者甚至是死人!而大多数情况却是即使绊倒你,你还是无法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东西。除开这些不知名的东西外,让我记忆深刻的是那里的死亡气味和街上居民毫无生气,死鱼肚般的眼白,这所有的一切都给我一种强烈的置身异域的感觉。我走过中国很多城市,也同样到过那些城市的所谓贫民窟或者盲流集中的地方,虽然那里也是垃圾满地

—-有些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房屋破旧甚至只有铁皮屋,可是无论那里的气味还是人们的眼睛都给人一种希望仍然存在的感觉。

一个三十多岁的白人妇女单独住在这条街道的小公寓里,我已经不难想像那会是怎样一个人和怎样的一种生活。出了酒店,我找到一辆出租车,当我说出那条街道的地址后,四十多岁的阿富汗司机愣了愣却并没有发动车子。我知道他不想去,于是用标准的纽约英语又再重复了一次地址,他不请愿地启动车子。在路上,他用让人树起耳朵来才能勉强听懂的英语诉苦:到那个地区每次都是赔本的生意,收不到钱是常事,更糟糕的是还会被人抢劫,即使有时幸运地可以全身而退,可车子也免不了遭受啤酒瓶子的摔砸。看他说得实在可怜,我同意他把车子停在两个街区之外的地方,自己下车冒险走过去。

凯瑟林住在一栋三层高破旧小公寓的二楼,穿过大概用力一点都会倒下来的木楼梯,我找到了那扇门。大概是因为我之前打过电话来,没有敲几下门,就有人来开门:“你是中国来的杨?”

这是一个胖乎乎的白人妇女,我冲她边笑边点头,她一边让我进去一边自嘲地说:“对着镜子中我自己的脸和这副身材,我都无法笑出来,你有什么好笑的?”

我仍然对她客气地笑着。   

我打量了一下房间里的一切,还不算太脏乱,大概是因为本来没有什么家具摆设的缘故吧。凯瑟林果然符合我想象中的那一种白种女人,不过好在不是那种皮包骨头的吸毒者或者由于浓妆艳抹每次皮笑肉不笑时都会簌簌地落下一层化妆粉的低级妓女。她是那种上下都象德国啤酒桶一般粗,手臂和我大腿差不了多少的胖女人。她的下巴好象一张没有叠好的餐巾挂在脖子上,随着她的移动而荡来荡去。

“杨,你随便,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我没有茶,喝点可乐怎么样?”

“好,谢谢!”我把从中国带给她的礼物拿出来,递给她:“一点小小的礼物,希望你喜欢。”凯瑟林接过礼盒,高兴地马上拆开。那是一条我特地挑选的中国丝绸苏州丝巾,她急不可待地把丝巾套在自己肥胖的脖子上,看到丝巾勉强合拢起来,我松了口气。

“杨,我是不是很胖?”她没有等我反应过来就笑着说:“你不用回答呀,我不希望你嘴上一边说,‘那里呢,不会呀,你还可以嘛’,一边心里觉得好笑。其实我很肥胖,我知道。”她有点艰难的弯下腰,从面前的茶几下面拿出一本发黄的像册,“杨,这里面都是我以前的照片,你随便打开看看。”

我打开像册,连翻了几页,我发现每一页都是同一位苗条的金发女郎的照片,我知道这就是以前的凯瑟林,我仍然假装看照片以掩盖自己的尴尬,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那就是以前的我,那时我每个星期给自己留下一张照片,不过三年前‘911’后我就停止了。这三年我都没有再照过相,你说我漂亮吗?”

凯瑟林的问话用的是过去式,我只好礼貌地用现在式回答:“你好看。”

“应该是那时很好看,虽然那时我也没有多少钱,可是我会省吃俭用租住在纽约的高尚住宅区内,因为我还有希望。照片上那个样子就是我的两个希望之一,还有一个就是他。现在都没有了,不过我也想通了,可是想通了又能怎么样呢?”凯瑟林无可奈何的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她停下来,仔细地端详了我一阵,问道:“杨,你可以告诉我,在你们国家里,你的长相如何吗?”

我一时没有搞清楚她的问题,有些迷糊,不知道怎么回答。凯瑟林又向我解释了一番,我明白过来后,觉得有意思,就如实地告诉她,我这模样在中国是极其普通的长相,我有中国男人平均的身高,1.70米,我的眼睛不大,也不是双眼皮,不过据统计我这个岁数的中国男人大概有三分之二不是双眼皮。我的脸形也是非常普遍的,在中国大概有五六亿这样的脸形,就是那种从来不曾出现在中国的文学作品中的不好不坏的脸。还有我的身子骨,虽然我有一段时间拼命的健身,可是小时候一个月只有那么一两次可以吃到肉类的基础始终让我看起来和健美无关。

听完我的话,凯瑟林笑了起来,爽朗地说:“那你如果要想出人头地,就得要付出加倍的努力。”她接下来又说,“我不知道你们中国的情况,但就我从电视上看到的无论你们中国的党和国家的领导人,好象都很高,平均至少1.75米以上,并且几乎每一位都是双眼皮,哈哈。”

“可是,”凯瑟林稍微严肃了一些,“我们美国就绝对是以貌取人的。你只要到一些高级场所走一下就知道了,最近的统计也出来了,世界上前五百家大企业主管一级的行政人员都具有英俊的相貌。女人更甚,一个女人要成功第一重要不是才能而是相貌,所以,我们美国人每年花费在化妆和整容上的钱远远超过美国的教育经费。上帝造人据说是平等的,美国的宪法也声称人人生而平等,简直是胡说八道!我的那个他就不信这个,他说自己的工作就是完成上帝和美国宪法未竟的事业。”

我欠了一欠身,正襟危坐,凯瑟林终于切入了正题。虽然我已经在电话里简单地告诉了她我的来意,可是自从我们见面开始,这个快两百磅的胖女人始终掌握着话题,她口中提到的那个他叫麦克,是她以前的雇主兼情人。

“杨,可以告诉我你为什么想了解这些情况吗?”凯瑟林突然打住了话题,我想她可能突然想到不应该随便泄露顾客的资料吧。

“我在电话里告诉过你的,我最近失业了,爱人又死了,我自己还被中国的警察抓到警察局里关了好几个星期,我突然觉得好失落,好没意思。在这段时间,我发现只有一些过去回忆才能让我找到重新振作的力量。你知道,郭青青是我大学的同学,不知道是否可以称为我的初恋情人,虽然我一直都爱着她,可是我不知道她是否也爱我。毕业工作几年后,我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来到纽约留学,可是因为种种原因,我们仍然没有能够走到一起。经过这段时间,我突然好想找到她,虽然我还不清楚自己找到她后到底要干什么,不过我想我至少可以问一句,那些年她到底爱过我吗?”

我的话还没有讲完,凯瑟林的眼里已经泛起了泪光,她嘴里喃喃地重复着:“到底爱过我吗?到底爱过我吗?”她的声音感人悦耳,如果不是她肥头大耳的白人相,我一定会联想到中国武侠小说中那些情深意长的侠女们仰天长叹“情为何物”的样子。我想自己已经没有必要再说下去了。果然,凯瑟林上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后一坐就是两个小时,向我讲述了下面的故事。

杨,我虽然长得不是很漂亮,但也不差,你看照片,不要看现在的我就明白了。最主要的是我可不傻,你知道哪里的男人最英俊最有成就吗?我告诉你,就是律师楼和医院的,那里有的是年青英俊的律师和实习医生。要接触律师就得找机会打官司,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医生就不同了,我可以以身体不舒服为由去接触他们。我就是在皇后区医院认识麦克的。他英俊潇洒,又有事业心,不过因为一心研究医术,接触的又多是老人和病人,麦克快三十了还是单身贵族一个。他第一次给我看病就把我吸引住了,后来为了多接触他我不得不常常装病。你知道他是外科医生,要假装某种需要看外科医生的病简直难受极了,那会儿我可是绞尽心思。

在我的主动下,我和麦克很快就好上了。后来我才发现我们不是太般配,他除了长得英俊潇洒,还具有在美国最受人尊重,收入最高的职业。而我呢?相貌一般得很,并且没有固定的职业,所以有段时间我郁郁寡欢。麦克知道原因后,不停地大笑了起来,最后他告诉我,他根本没有注意过我的相貌,就是注意到了也毫不介意。管他那么多,我知道和这样的男人结婚,总有一天我会后悔伤心的,可是如果不和他结婚,那么从那时开始,我每一天都会悔恨伤心的。於是我们结婚了。结婚后,我们仍然经常讨论人的长相,还从一个人的长相讨论到职业、成功和命运。最后,我们不得不承认,在这个世界上长相比什么都重要,有了美貌你就可以事半功倍,有了美貌你甚至可以一劳永逸,我说的是你可以去找个好丈夫或者好妻子结婚。唉,只是那时我不知道我们经常讨论的话题竟然深深地影响了麦克,后来,他开始从对这个问题的深入思考转移到行动上去了。有一天,他拥着我坐在沙发上,说:

“亲爱的,我想辞职自己开业,开一家整容所!”

我惊讶得差一点跳起来,因为你知道医生是高尚的正当职业,但整容则被社会公认为旁门左道。麦克向我解释,整容不为社会所接受的主要原因在于陈旧的观念和宗教约束。在东方,人们普通认为肤发受之于父母,不能够改变。而在西方,首先受制于上帝造人之说,既然上帝造你那样就那样了。后来西方又推行自由民主,搞了个人人生而平等的独立宣言,这些都没有错。可是无论是的东方智者、上帝还是独立宣言都是貌似公正,却忽视了连瞎子也看得到的不公平:三个月大的婴儿都已经知道对漂亮的大人多笑一会;英俊漂亮的孩子在学校会得到老师更多的照顾;这个世界成功的女人绝大多数是靠大胸部而不是大脑。很多的例子数不胜数。麦克说,他要开一个整容所的想法就是来自要完成上帝和美国宪法的未竟之业!

麦克说,他对人体构造和皮肤学的研究如此之深,不仅仅懂得用手术刀可以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相貌,并且知道以现代医学的发展,人体整容根本不会有太大的副作用。他举例说,记得小时候身上有多少地方受伤划破甚至折断吧,现在哪里有什么副作用呢?

我被麦克彻底说服了,我们说干就干。由于整容所不是医疗单位,所以我参加了一个速成护理学习班后,就可以在诊所作护士,打下手了。麦克那些年来有些积蓄,我们挑选把诊所开在世界贸易中心主楼的69层上。据我所知,两栋世界贸易中心里虽然有几家诊所,但整容所却仅此一家。

整容所开业不几年,生意越来越红火。那会儿麦克主要做一些传统的整容,例如隆胸、抽脂、垫屁股、取肋骨、加长阳具、割双眼皮、削双下巴等。每当看到那些女人羞羞答答的进来,昂首挺胸的出去,我自己心里也痒痒的。可是每次我向麦克提出我需要那里大点,那里小点的时候,他都不置可否地笑笑,让我耐心等等。我也注意到,麦克虽然已经不是医生了,但在做这些一般整容手术的空闲时间里,仍然非常刻苦的研究外科、皮肤和人体构造。

终于有一天,我还记得是四年前的一个八月天,我们刚刚到办公室冲好早上的咖啡,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推开门,进来的是一位东方女子,大概三十岁的样子,看上去很清秀细致的样子:瓜子脸,小巧的鼻子微微有些翘,薄薄的嘴唇,虽然是单眼皮,可是眼睛很大并且黑白分明。只是她看上去有些疲倦,我请她坐下后,她介绍了自己并寻问了一些我们整容所的情况。她说她叫青青郭,就是你们叫的郭青青。在交谈中,我感觉到她对我们以及纽约的整容界很熟悉,显然是做了功课的。最后她说希望直接和主刀人麦克谈一谈,我说不可能,麦克的手术排期已经到半年后,连手术都忙不过来,如何有时间直接接待顾客?这时麦克正好出来寻问一名顾客的预约情况,他听到我们的部分谈话,停下来顺便问这个郭女士有什么需要直接谈。

这位郭青青女士知道机会来了,她马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她说她想彻底改变自己的身体!她强调,彻底的意思就是把身体的每个地方都按照最高标准从新来过。

我还没有完全明白这位何青青女士的意思,看到麦克的肩膀无意识的颤动了好几次,我沉默了,我知道麦克只有在最激动的时候才会有这样的身体动作。这时,郭青青接着说,钱不是问题,她刚刚得到很大一笔赡养费。

“那么时间呢?”麦克问。

“什么意思?”

“如果按照你的要求做,除了钱以外,还有时间的问题。因为你至少需要进行大大小小二十多次的手术,前后复原,正常的情况下也需要一年半的时间。在这一年半里绝大多数时间你都需要象一名外科手术后的病人一样卧床休息。”麦克回答郭青青的话时,我更加迷糊了,这样的所谓彻底改变一个人身体的整容手术真是前所未闻的。可是他们两人的一问一答,特别是麦克不加思索的回答,倒好象他一直在等待郭女士的到来,

甚至让我觉得当初麦克开诊所就是为了等这一天的到来。

当然,我很快就明白过来。自从麦克辞去医生的工作后,他确实就在等待着这一天。他从来没有满足于为那些急于昂首挺胸的女人们塞胸脯、抽脂肪、除皱纹,他一直深研医术,等的就是有一天可以用自己的手术刀彻底改变一个人的外貌!自然,这样的机会太难有了,首先,你得找一个愿意拿出将近一百万美金的有钱人愿意在自己的身上动二十几次手术,上下割上一百多刀;另外,她还得有一年半的空闲时间;最难的是她得有超人的毅力忍受持续的疼痛。不过,当麦克向郭青青解释这一切时,郭青青一副义无反顾的样子,让我觉得更是不可思议。我连连向麦克使眼色,希望他不要一激动当场答应了郭女士,于是麦克让郭青青第二天再来。

那天晚上,麦克象疯了一样和我做爱。平时我们做爱都不说话,这次麦克竟然一边吻我,一边在我身上不停的抚摸,每摸到一处,他都象梦呓般喃喃地说出我那个地方的尺寸,以及世界上美女们最标准的尺寸。最后,在他射精的时候,他几乎是吼叫着告诉我,他可以让我身上每一处都成为世界上最标准最性感最美丽的!麦克说,彻底改变一个人的相貌无论在理论上还是实践上都是可行的,但是自从整容业诞生以来却从来没有人去尝试过。他


麦克,将是第一人!他说由于我们没有钱,没有时间,所以无法从我做起,现在郭青青主动来,不是正好吗?当然,他否认是先用郭青青做试验。麦克说,等两年后完成了郭青青的整容,就开始塑造我。麦克说着说着,又兴奋起来,於是翻身再次把我压在他的身体下面,喘着粗气说:“小蜜糖,等着瞧,到时我要让好莱坞的明星们都自惭形秽。”说着,又兴奋地“扑哧”“扑哧”抽插起来。我终于同意了麦克的计划,毕竟,他不管干什么都想着我呀。当麦克第二次射出精子,疲惫地伏在我身上时,我感觉到我的幸福就象我的子宫一样,涨得满满的。

第二天,郭青青准时到来,大家一拍即合。但是由于这个计划无论是规模和涉及的医术都是空前的,所以我们必须秘密进行,并且无法签订合同。我们把情况向郭青青说明,她也同意,事情就这样开始了。

那一天,我们马上就开始通过国际互联网收集东方明星的肖像和身体资料,这可得花上一阵子时间。最后还得郭青青自己决定是选择赵薇的眉毛,巩犁的屁股和嘴唇,还是叶玉卿的胸部和细腰,因为我们对东方美女的认识有限。

接着在手术室里,郭青青脱得赤裸裸的,一会来回走动,一会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又或者左摇右摆,这样电脑就记录下了她的一切。然后,我们三个人一起商量,把选出来的认为最美的东方女人的屁股、胸部、鼻子、眉毛等等一件件沾贴到电脑里的郭青青身体上。最后,当我们再次看电脑制作出来的郭青青时,那可真是一个连女人看了都会心动的东方美人。可是再回头看一眼郭青青,我心里产生一阵不安,因为电脑屏幕上的那个美女已经不是郭青青了,那已经完全是另外一个人呀!我当时就想,为了美丽,自己是否也愿意变成另外一个陌生人呢?不过这想法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当时他们两人都兴奋得呼吸都急促了,面也红啦,我就打住自己的想法。现在回想起来,无论是从你们东方还是从我们西方的审美角度来说,郭青青本来的相貌也算很美的。只是景象有些模糊了,那是我最后一次看见叫郭青青的躯体。

接下来,第二天就开始了一步一步的整容手术。今天一刀切开肚皮,抽掉脂肪,过几天又取掉一块肋骨,把腰围做成世界美女的平均腰围尺寸。由于她前后被取掉三根肋骨,到后来,她那腰肢真的好象是“柔若无骨”了。等伤口稍微好转,又在小腿上开始修补,然后是胸脯、肩膀、手臂……每天都是血淋淋的。

事情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算了,可是随着郭青青一天一天的消失,另外一个被麦克制造出来的人渐渐形成,我发现有越来越多的地方不对劲。如果说以前麦克是专心投入到这项工作,废寝忘食的话,那么,他现在越来越投入的是那个新的躯体,以致让他寝食不安。只要一天见不到“郭青青”他就烦躁异常。这些还不是最让我害怕的,可怕的是郭青青的眼睛。我该怎么说呢?你知道,眼睛是整容中唯一无法改变的地方,同时眼睛也是一个躯体灵魂的窗户。我看过的整容很多,但是不管你是拉皮还是隆胸、垫鼻梁,只要看她的眼睛,你就知道她们没有变。可是郭青青的情况完全不同,一天天下来,我发现她的眼神也在慢慢地变化,到最后,她已经几乎是另外一个人。相处时间越长,我发现她那眼神越变得陌生。我真的好害怕,我想,身体和灵魂本来就是无法分开的,有什么样的躯体就一定装着什么样的灵魂,对不对?可是麦克把郭青青的躯体完全改变了,那里面的灵魂当然也已经潜移默化了。最糟糕的是,麦克显然已经被那个新的灵魂迷惑住了。后来,麦克常常以目测为借口让郭青青脱光衣服或坐或站在那里。要知道,经过麦克手术刀精雕细刻的此时的郭青青,穿上衣服已经让人目眩神迷,要是一脱掉衣服,她那经过换新的白皙而玲珑剔透的皮肤,那接近完美的身体比例,还有经过一刀刀导雕刻出来的粉脸,连我都忍不住想抱一抱,也难怪麦克脸上出现那如痴如醉的表情。哎,有什么办法呢?我宁愿相信麦克是对自己的巧夺天工的手术刀沉迷,而不是对自己的作品本身产生旖恋。

郭青青变得面目全非的同时

,麦克也让我觉得越来越陌生。那些日子让我真不懂呀,我想,也许是我们触犯了上帝他老人家,毕竟每个人都是他老人家造的。这时的克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他经常有一些惊人的言论,什么他要让历史上所有的雕塑家都变成真正的历史,因为既然可以在真人身上雕塑,谁还会再对着石膏像感叹不已呢?他又说,他即将让现在好莱坞的女明星们都成为丑小鸭;还有什么他终于完成了独立宣言和上帝说到做不到的使命,是他麦克才让世界上的人真正完全的平等。

三年前9月11日早上本来是我应该先去办公室做准备的,但因为那天郭青青要去复诊,麦克自己一大早就去到整容中心。他就是这样,好象着了魔似的,一切都围绕着他的杰作郭青青转。那天恐怖份子驾驶飞机撞向世界贸易中心的时候,我正开车被早上繁忙的交通困在第52街。我听到新闻后想,完了,麦克和郭青青都完了。大概到中午的时候,我接到郭青青的电话,我告诉她:“麦克在诊所里!”

“哎呀,他的工作还没有完成,那我可怎么办?!”这是我听到郭青青对麦克之死的唯一反应。

“那工作到底完成了没有?”我忍不住打断凯瑟林的故事,但马上感到不太恰当。凯瑟林悠怨地耵了我一眼,耸耸肩膀:“我不清楚,因为麦克做的这个整容早超过了传统的和目前医学所允许的范围,每一天都是新的探索。看麦克那专心的样子,我也不知道到底有完没完。他今天修补一点,明天又割掉一块,我真害怕。麦克已经陷入了疯狂,他不但要象上帝一样造人,他还想造女神!因为后来麦克认为我不理解他的工作,我们已经几乎没有什么交流。”

“‘911’后郭青青怎么样了?”我不无遗憾地问。凯瑟林的故事主角是麦克,而我想听的故事主角却是郭青青。

“后来我们通过多次电话,但只见过一次面,她想得到在我们诊所做整容的记录以及医学证明之类的东西。”

“你拒绝了?”

“我为什么要拒绝?由于郭青青的整容个案特殊,我们对于处理她的理疗档案很慎重,只在医务室电脑中存有档案。另外由于麦克要经常研究,所以在他的手提电脑里也存有相关资料,但是这两份资料都在‘911’后埋葬在废墟里了。”

“没有在其他有关机构的备份吗?例如—-”

“我告诉过你,麦克这种把人当石膏像进行彻底雕塑的作法根本不会被美国正规的医学界和美容界所接受,所以我们的整个过程都是保密的。既然保密,就会给郭青青的利益造成损害,例如医疗保险什么的就无法购买,可这是在郭青青本人充分理解并且签字同意下才进行的。”

“那你总有一两张整容后的郭青青的照片吧?”我还是不愿意放弃这最后的希望。

“没有。麦克坚持在最后工作完成前,郭青青的照片不能外泄,所以很多半成品的郭青青的照片都是存在麦克的电脑中。麦克想在最后工作完成后,只拿两张照片出来就可以震惊整个世界:整容前的郭青青和麦克完成的杰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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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5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07 只看该作者

第四章 华盛顿的老同学

在大学的四年里,刘明伟连续两年当选我们班的班长。这在北京大学这个一直推崇民主的校园里,特别是在我们这些学政治的同学中一直暗中羡慕西方“换个人干干”的氛围下,的确是很不容易的事,而事实上很多不容易的事到了刘明伟那里都变得不那么困难了。他和王小海、田海鹏是差不多同时到美国的。三个人中,田海鹏拿到美国护照后就返回广州当起了“海龟”,王小海在洛杉叽一边为生活奔波,一边逮着机会就发牢骚,而刘明伟却已经进入了美国联邦政府做事,并且据说并没有放弃我们大学的专业。我和郭青青后来也到美国留学。虽然我选择了大学的专业继续深造,可是我心里清楚,要想在美国从事与我们专业有关的工作是多么困难。

刘明伟将近一米八的身材,细皮嫩肉,脸上常常挂着微笑,任何时候都给人一种舒服的感觉,在大学的时候就是鹤立鸡群。当时我们同学大多把刘明伟的这种气质归因于他有一名在安徽省当副省长的爸爸。现在看来也不尽然,因为刘明伟的爸爸早在九十年代初就退休了,而刘明伟的成功却仍然在延续。所以,第二天一大早,当我拖着我的行李走出酒店大门,看到一身西装革履,仍然英俊潇洒的刘明伟斜靠在奔驰房车上看着我微笑时,我显出不出所料的表情。

“杨子,我都不知道该如何和你打招呼。哈哈哈,听说国内象我们这个年纪的成功男人打招呼不再是‘吃饭了没有’,而改成了‘离了没有’,因为成功了只要一离婚就可以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美人。哈哈……”还没有走近,刘明伟就开起了玩笑。大概是想起了我还没有结婚,也就打住这个话题。他一边耵着我看,一边张开双臂。

“杨子,你看起来成熟了很多呀。”

“拜托,谢了。我知道我老了,不用你这样提醒。不过你看起来还是那么幼稚,年青啊。”我被他拥抱得透不过气来,大家就这样肆无忌惮地大笑起来。一如既往的,

看到刘明伟本身让我的心情顺畅不少。我装出很适应的样子,爬进他那还散发出新车和皮革味道的奔驰E-320里。

“我们这就出发,路上在麦当劳吃早午合一早午餐,好不好?”

“当然好,你还记得我的习惯呀。”我那会儿每次到华盛顿都是在路上的麦当劳吃早午合一餐。

“回国后这些年,你混得怎么样?”纽约早上出城的车辆不是很多,我们半个小时后已经上了95号高速公路。

“到处打工,不好也不太坏,无所谓了。”

我平静地说。刘明伟听后叹了一口气,不无惋惜地说:“我一直认为,你是最适合在国内做官的,可是没有想到,你竟然下海了。”我细细地回味着“下海”这个词,刘明伟接着说:“前几年我本来也想回去的,父亲有个老同事介绍我到北京一位首长的办公室去当秘书,副处级。后来我考虑了一段时间,谢绝了。不久,我就申请了美国护照。你看,现在我已经完全没有可能回国做官啦,

完了!”

“我说明伟,其实我应该为你惋惜才是,你倒是一块做官的料子。”我说这话是真心的。

刘明伟收起了笑容,摇摇头,又叹了口气:“杨子,你不是告诉我,连你也对国内的情况糊里糊涂吧?你难道没有看出来,我们学习政治,选择文科的根本就没有可能在国内目前的政治气候下作官吗?”

我笑了笑,没有答话,我喜欢听刘明伟很多独到的见解。

“这些年,你不是没有注意到,学习文科,学习政治、哲学、历史的大学生根本无法在官场上混。工科、理科的大学生纷纷上位,连现在的党和国家领导人也都是清华或者其他大学学习理科、工科的毕业生。我们这班同学也没有几个突出的,都快四十岁的人了,据我所知还只有出了李军一个副副厅长。不过,也好。你知道,北京大学文科出来的,不到几年,都有在监狱的。杨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摇头。

“就是因为我们这些学习文科的都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巴呀!我们喜欢议论,喜欢说东道西,这可和我们改革开放特别是九十年代以来的政治气候格格不入。九十年代以来,我们国家崇尚的是少议论、不争论、埋头扎扎实实地搞经济建设。意识形态,政治制度等可以先放一边。可是我们是学习文科的呀,我们学习政治、哲学、文学的精髓就是要争论中求真知,实践中求真理呀。这一不争论,让我们这些学习文科人的简直成了一堆废物。你说,我说得对吗?”

我点点头,我对刘明伟的辩才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在学校时,只要有刘明伟在场,真理一般来讲都会一边倒站在他那一边。最神奇的是不管选择哪个论点,他都能从正反两方面当场搞得你要么服服帖帖,要么理屈词穷,面红耳赤的。

“我当时选择离开中国,后来有机会也没有回去。你们回去的人感觉如何?听说国内很欢迎海归,不过好象不包括我们这些学习西方政治、哲学和文学的人。”

“你的选择是对的,我想。不争论,甚至不思考对于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思考是痛苦的,而争论则是危险的。既然国家什么都为我们想到、思考到了,并且又这么周到,我们何苦还要去苦思冥想,动不动就去争论得不依不饶呢?不但搞得自己终日闷闷不乐,而且惹得日理万机的领导人不高兴。”在我说话间,刘明伟不顾开车危险好几次扭过头来瞪我,大概想从我的表情里判断我是否在开玩笑吧。我笑了笑,换了严肃的表情接着说:“学理科、工科的人也许更加会治理国家吧,这些年我们国家经济发展挺疯的,不是搞得你们美国人都紧张起来了吗?我想,人家把国家说成是机器,大概是那些学工学理的领导人比我们这些学文的更加懂得操作这一部机器吧。”

“你真是这样想?”刘明伟斜了我一眼,“国家可能是机器,可惜人民不是机器,机器不会思考,人却会。”

我不再说话,奔驰在高速公路上以90英里的时速向华盛顿特区飞驰。这时我想起了十几年前在大学里和刘明伟的一段对话。当时我们谈到儿时的梦想和现实的理想以及成人的幻想之类的大学时代经常拿出来一本正经辩论的东西时,有过这样的对话。

“每个孩童都有梦想,不管你是想长大了开飞机、当宇航员,还是当将军、当大官,反正每个人都有一个。”他声称。

我点头同意。

“等上了小学、中学,我们开始有意识地调整我们的梦想。那时,老师会问你‘长大了想干什么?’这个问题。”

我们当然都被问过。

“老师告诉你,进入大学,我们就向我们的理想迈进了一大步。于是,我们进入了大学。四年大学下来,虽然一直在象牙塔中,可也毕竟从书本上获得了一些现实的知识。我想,到了大学毕业后仍然怀着那些梦想的人已经不到三分之一了。”

我个人认为可能还不到这个数字,这和我们中学小学时的理想太脱离现实有关。

“进入社会后,这三分之一仍然偷偷怀抱梦想的人,一般在经过五到十年的现实磨炼后,十有八九也会抛弃被他们自己都认为是幻想的理想。”

我暗暗想,自己会不会就是这样呢?

刘明伟虽然眼睛不是停留在我脸上,但他总的表情好像是在对广大的观众演说:“大学毕业十年后,如果还仍然抱着儿时梦想的家伙,那一定就是那为数渺渺的梦想成真的成功者了。”

我当时并没有完全理解他的话。我想,他也许是从什么文学作品中看到的吧,但这话却始终留在我脑海里。正如刘明伟所说的,我自己就是在大学毕业工作几年后偷偷丢掉幻想,投入到现实生活中的人。我认为,如果我们班也有大学毕业十几年后仍然怀抱梦想不丢的人,那么刘明伟一定是其中之一。只是我不知道他小时的梦想是什么?到如今是否已经梦想成真了?

看着他紧握奔驰方向盘修长白晰的手,以及棱角分明的脸,我想,他的梦想不可能是在华盛顿实现的。我们这些学习政治的人没有人当时会设想移民到华盛顿来实现自己的理想。当然,当驻美外交官那是另外一回事。想到这,我内心深处第一次真正为老同学感到惋惜。也许是怕他看出我的心事,我开口问他:“你在华盛顿混得还不错呀,不但在政府做事,还开上了奔驰车。明伟,你喜欢美国吗?”

“我喜欢美国吗?”他重复着。我知道这个简单的问题如果让刘明伟来回答,他可以滔滔不绝地说上一两个小时。我想这样也好,在接下来的行程中我就不用开口了。只是担心他如果太激动的话,会经常拧过头来看我,影响了开车安全。我感觉到头有些痛,大概是因为自己还没有从昨天听到的故事和父母的电话中完全摆脱出来,于是我眯上了眼睛。

果然,刘明伟开始向我讲述了他的“美国梦”:“喜不喜欢美国?我还真没有认真回答过这个问题。美国的社会制度好,民主自由有保障,侵犯人权的事一般也不会发生在我们的身上,所以,我喜欢美国的社会制度。美国虽然不是黄金遍地,可是只要你不懒惰,总是可以生活的。而且如果你脑子好使,腿脚勤快,你还会赚到钱,从这方面说,我也喜欢美国。还有,这里的人虽然缺乏人情味,可是大家相敬如宾,隔老远的认不认识都微笑、点头。我到这里十多年了,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至今竟然没有一次碰到过街头吵架的事情。所以从这几个方面来看,我都挺喜欢美国的。对了,还要提一点,在国际上做一名美国人是很让人自豪的,这点你没有使用美国护照,可能没法体会,我就不解释了。当然还有很多,怎么说呢,和中国的每一个具体方面相比较,我都比较喜欢美国。”

“可是,你的问题却是问我喜欢美国吗,我得告诉你,和中国相比,我还是喜欢中国多一点。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刚来美国时,我对美国人彬彬有礼的一举一动佩服极了。我想,我们国家也许十年二十年可以建成高速公路,可以送人上月亮,可是却无法学会人家的优雅礼貌。接着,我还看了好多美国法庭为美国穷人和政府、大公司打官司,为受害人伸张正义,索取巨额赔偿的法庭实况。加上美国政府不停地在国际上抗议,对抗那些侵犯人权的政府,而且大力保护以各种理由偷渡到美国的非法移民,这些和我们在课本和报纸上看到的美修帝国主义的形象如此不同,真是让我大开眼界。不过后来稍微安定下来,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后,我突然想起,仅仅在几十年前,同样的美国政府和美国人不但歧视华人,而且华人在美国的法律下被禁止结婚。你可以想象一下吗,是什么东西让几十年前如此残忍的白人马上彬彬有礼起来?他们真的改变了吗?后来越进入美国主流圈,我越感觉到自己象一个异类,那种感觉难道是我凭空生出的吗?我想,一定是在美国人表面主张人人平等,自由民主的冠冕堂皇之下有着什么东西促成我的这种感觉。”

“另外,和其他西方列强比较,我还是比较喜欢美国。过去的一百年,中国不停地遭受西方列强蹂躏的历史中,无疑美国是欺负我们最少的。可是,就是这同一个美国,却硬是支持台湾搞独立!让我如何说呢?”

“再说美国政府到处推广美国模式的民主制度,我觉得真是无可厚非。人家的民主制度确实具有更加多的优越性,不是吗?美国要把自己的制度推广到全世界为的不都是象中国那样的非洲、亚洲的国家吗?美国在这件事上是冠冕堂皇的。我也一直认为美国是大公无私的,具有真正的国际主义精神,要把自己享受的优越的民主制度与别人分享。可是慢着,我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杨子,你说二十世纪人类取得的最大成就是什么?对了,一是民主政治制度的出现,二是科学技术突飞猛进的发展。这两项人类最大成就的代表国家都非美国莫属,可是美国在推广这两项人类最大成就上却南辕北辙,采取截然不同的态度和方法。对于科学技术,美其名说是知识产权,他们把百分之百的科学技术对第三世界特别是中国保密。你可以想象一下,这个世界上有一半的国家正在为了美国20年前就掌握的科学技术耗尽自己的人力物力搞科研,搞开发。就拿中国来说吧,我们每年都要投入几百个亿美元研究美国20前就掌握的技术。例如,在美国完全技术封锁和保密下,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财力搞太空开发,而美国人四十多年前就上到了月亮,他们自豪得不得了,可是他们却并不愿意其他国家例如中国也上去,为什么?如果上到月亮是人类探索太空最重要的一步,为什么中国就不能上?类似这样的例子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很多,如果美国真希望全世界都好起来,他只要输出一些科学技术到中国和第三世界,你知道那要为整个世界的共同发展贡献多大吗?不错,那样的话,世界大同,共同富裕的地球村就为时不远了。可是美国人这样做了吗?中国送太空人上天,这本来是美国四十年前就有的技术,可是他们现在仍然心里不舒服。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让我如何不怀疑美国推广人类另外一个优秀成就

—-民主制度的动机和诚意?”

“杨子,相信我,我欣赏民主制度,并且和中国领导人声称的一样,认为民主制度迟早要在中国开花结果。不过,到那时的民主制度是我们在条件成熟时自己建立的。后来,我终于想明白了,美国和西方一边把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据为己有,一边又到处声称民主自由体制是全人类的财富不是没有其用心的。民主制度在其关心人权关心个人以及自由民主这些普世道理之外,还有所谓公平竞争,自由贸易等理念,可是你想想,在科学技术生长力比人家西方落后二十年到半个世纪的情况下,你实行他们所谓的政治民主、贸易自由的体制,后果会是什么?”

“不错,那后果是严重的。你会永远沦落为一个劣等的二等民族!永远成为那些掌握先进科学技术的西方人奴役和施舍的对象!”

“你看,杨子,我就是在这样复杂的思想感情下生活的,你让我如何回答你的问题?”

刘明伟虽然尽量使得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眼睛也没有离开前面的路面。于是在整个余下的行程中我都舒舒服服地躺在奔驰有按摩功能的大皮椅上,闭上眼睛,一边听一边想。这样一路下来,我仿佛又见到了年轻时站在大学论坛上的明伟。没有变,完全没有变,刘明伟还是大学的刘明伟,我想他也一定还怀揣着自己儿时的梦想。我不得不承认,不管我同意不同意明伟的观点,我永远喜欢他那种表达自己观点的独特方式和特殊论证方法。那种方法到底来自哪里我完全没有头绪,因为在刘明伟的身上,上下好几代人的特点几乎都交错出现。无疑,他从自己身为高干的父亲那里继承了不少优良的革命传统;也无法摆脱我们这一“说不”一代所受教育的影响;当然,他慷慨激昂起来,和目前的小“愤青”们几乎一个德行;同时他又一副饱经风霜的样子,处处表现出自己是过来人无所不知,又很象目前在各行各业正慢慢冒头的当年的红卫兵。

当奔驰车停在他位于华盛顿特区乔治区豪华府第前时,我想无论刘明伟具有哪一代的特征,都不会影响他在实际生活中的所作所为。说归说,议论归议论,在现实生活中做选择时,他显然知道华盛顿贵族区的豪华大房、高级奔驰房车比那些理念要实惠得多。


刘明伟的爱人到欧洲出差了,七岁的儿子在学校读书,豪华的大房子里就只有一名墨西哥佣人在。一进门,一股浓浓的咖啡香味扑鼻而来。房子的内部更加豪华,让我有些手足无措,不过我还是竭力装出很适应的样子,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东张西望。他先带我看了我今晚要住的客房。

然后我们一起回到客厅,刚刚坐下,女佣从走道推着茶水车过来。

“杨子,我这里什么茶叶都有,有的要上千美元一两呢,要不要试一下?”

“你都喝茶叶呀?我还以为我们要喝咖啡呢,我闻到了咖啡的味道。”

“哈哈,你想喝咖啡吗?”

“当然不是,那玩艺我从来就不喜欢喝。有时只是觉得生活苦涩或者不想睡觉时才当药一样喝。”

“真是老同学,哈哈。”刘明伟高兴地站起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吧,我家的咖啡机一天24小时开着,但我们从来不喝咖啡。我就是喜欢那股味道,所以我要让家里总是飘着浓浓的咖啡香味,现在连我房子的洗手间都散发着咖啡的味道,怎么样?很有美国味道吧!有些老美朋友到我家里来,也称赞我已经完全美国化了。哈,不过他们哪里知道,对于美国,我的感觉就象那咖啡一样,闻在鼻子里舒服,喝在嘴里就只有苦涩啊。”

刘明伟专门为我请假留在家里,我们俩就这样沉浸在浓郁的咖啡味中一杯一杯地喝茶。从大学一年级一直聊到毕业,又聊到每个同学毕业后的去向。说起得癌症去世不久的关小姐,我们默然相对。谈到最后,全班四十个同学总是少了四五名,至今不知去向,杳无音讯,我们又为他们也为我们自己的命运长吁短叹。谈到班上唯一的一对大学毕业后不仅没有劳燕分飞,而且最后终成眷属的老同学,两人都会心一笑。

“你知道为什么大学同班的同学谈对象成功的例子很少,可是一旦结婚,就很少离婚的原因吗?”

我知道刘明伟总喜欢以问题引出他自己的答案,于是笑着摇摇头。

“大学同班同学结婚后不离婚的原因就是他们都害怕今后同学集会时无法向老同学交代呀。”

我们都忍不住大笑起来。我说:“明伟,你可以使用自己所学,在华盛顿占稳脚,真是不容易。听说你还是国务院依赖的中国问题专家。”

“什么国务院,哪个国务院?”刘明伟疑惑地看着我。

“当然是美国国务院,你真了不起!”

刘明伟轻松下来:“其实也没什么,我只是会中文,经常上网,看看中国人民都通过互联网表达了什么意见,然后就归纳报告给美国国务院那帮子官僚。”

“就这么简单?听起来象公开情报收集活动呀。”

“你乱说什么呀,老同学。”刘明伟也笑了起来。“美国人自以为了解中国,可是你只要看看他们主要部门中少得可怜的懂中文的人,就知道他们一直在自己骗自己了。实际上,我们学习国际关系的怎么会不清楚,美国在中国问题上几乎没有干对过一件事情。先是帮助国民党打共产党,结果失去了整个中国。然后又把中国推向苏联的怀抱,再后来又搞什么联合中国抗击苏联。最近一会要和平演变,

一会声称发展战略伙伴关系,简直一次比一次离谱。”

“我真有点羡慕你。” 我诚心地说,“你在华盛顿一定有很多的朋友,关系也多吧?”

“没有几个,和美国人的关系始终象我和咖啡的关系,表面的。走,我带你见我现在唯一的好朋友。”刘明伟一边站起来,一边对我说。我迷惑地随着他走进一件布置得象书房的房间,立即被这个房间四周摆放的上万本图书吸引住了。我快速扫了一遍,发现这些书几乎包括了政治、国际关系、心理学、哲学和流行小说等几十个类别。“这就是我这些年一直朝夕相处的良师益友。”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啊。”我一是羡慕,一是感慨的说。

“对,我不知道你是否还是那么喜欢看书,我现在是喜欢得很啊。我的世界分现实世界和书的世界。一旦你进入到书的世界,现实世界就显得枯燥无味。世界上最好的心灵平安在书里,最豪华的享受也在书里。就拿性爱来说,说实话,我最好的性爱享受和高潮都是从色情书报中得到的。哈,老同学,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你以为你是谁?”我边说边笑。

“真的。”刘明伟严肃起来,顺手抽出一本书:“现在世界上出现的阴谋诡计几乎都是历史上出现过的。你看,这是美国畅销小说作家汤姆-

克兰西的小说,在这本十年前出版的小说中,描写了恐怖份子驾驶飞机撞向白宫。可是几年前发生911事件后,美国高层从白宫到国务院,国会到中央情报局、国防部几乎都觉得不可思议。我想这些白痴大概没有一个人看过这本小说。我当时觉得一点也不奇怪,世界就是这样的,如果你想找到一个让世界震惊的犯罪方法,不要相信你的脑袋,去书中找准找得到。这个世界上犯罪天才始终是博学的知识份子。”

“我不想犯罪,有没有教人成功,发财或者追上美女的书呀?”

刘明伟也笑起来,随即他盯着我问:“你刚才问我在华盛顿是否有很多朋友,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请我帮忙?”

“我想托你或者通过关系帮我找一个人。”我有些犹豫,不过还是说了出来,“郭青青。”

刘明伟皱了皱眉头:“杨子,你和我们班班花郭青青的事总让人想不通。”

郭青青永远是我们的话题。我们四十个人的班只有八名女生,郭青青是身材最好,脸蛋最端庄的。

“明伟,你知道郭青青在哪里吗?我想见她一面。”我耵着他问。

“她失踪了吗?我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和她联系了,以前就是联系也是靠电子邮件。”我第一次发现刘明伟说话时眼球转动的速度和规则有稍许不同,我知道他没有说实话,不过无法确定他是否撒了谎,我沉默了一阵子。在大学时,刘明伟也和郭青青好过一段时间,虽然是极其秘密的,但大学里的一切秘密都是公开的秘密。

“你们在纽约那段时间怎么回事我不是很清楚,可是你老兄让一件悲剧两次出现在一个人身上,我想没有人受得了。”刘明伟挑战似的耵着我。

他指的是影响了郭青青大学毕业分配的“亲嘴事件”。我们大学三年级时,为了提高我们参加工作后的涉外交往和英语交流,学校特别安排我们专业的学生经常到当时居住了来自欧美等多个国家留学生的留学生楼和欧美的留学生联欢。这个过程中有些同学和外国学生打得火热,有些意志不坚强的,就在生活作风,倒卖外汇或者占小便宜上犯了小错误。其中郭青青有一次被同学发现和一名美国青年亲嘴,这在1986年资产阶级自由化特流行的年头,

本来算不上什么,大家一笑置之了。然而,毕业前夕的1987年突然刮起了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的政治风,加上,毕业分配名额紧张,这件“亲嘴事件”又被同学们炒热起来。由于我们专业当时分配的“好单位”包括外交部、经贸部以及国务院其他部委,和外国人“亲嘴事件”自然对于郭青青的分配具有极大的影响。到最后,她竟然无法找到合适的单位。同时,因为同学们挂在嘴边的亲嘴事件给我的自尊心造成伤害,我在毕业前夕决定和郭青青分手。当时分配到国家安全部的我意气风发,完全没有顾及郭青青的感受。据说,没有工作和失去了我的郭青青一度消沉了一段时间,和任何同学都断绝了来往。后来当我到纽约留学时意外地从刘明伟那里知道郭青青也在纽约读书,我们很快又走到了一起。然而这时的郭青青已经不是大学时的郭青青了,当我发现她在外面和好多美国男性有亲密关系时,我自尊心再次受伤害。那段时间,我们几乎每天都吵架,以致时间久了,俩人都不知道为什么吵架了,每天的生活目的之一就是要让对方难受。当她决定和自己的老师,一名比她大三十岁的美国教授结婚时,我们都知道尽力让对方难受这一仗她暂时赢了,我连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就离开纽约回到了中国。

但是我不想对刘明伟辩解,其实两次受伤最深的都是我。如果有机会,我只想告诉青青。

weke

挪威.奥斯陆

6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09 只看该作者

第五章 突然流行的腐败

在香港的国际机场下机,经过移民局,我在行李区等了大约十分钟才拿到我的旅行箱。我小心地把它们放在小推车上,打开密码锁,不用检查完我设置的所有记号,就已经可以肯定在美国出关时行李被专业的特工搜查过了。带着一丝不安和烦躁,我向出口走去。快到出口,为了避开那一排数十张迎接亲朋好友的陌生面孔,我低头假装察看行李上的标签,同时加快脚步急速离开。好象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我没有马上抬头去寻找,我想,也许是我的幻觉。突然,一个肥胖臃肿的身体跳到我眼前,挡住了我的去路,我才发现刚才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并不是我的幻觉。我吃惊地看着他:“田海鹏,怎么会这么巧?”

“什么巧不巧,我是专门来接你老兄的。”田海鹏不由分说的一把抢过我的行李,搭着我的肩膀拉着我就往外走。

“专门接我?”

“怎么,不行吗?老同学,我找得你好苦啊。小海说你去了纽约,可是郭青青的电话又老打不通,最后总算找到华盛顿的刘明伟那里才知道你今天坐这班飞机回港。我从广州开车过来,在这里都等了两个小时了,你不知道我来接你,所以我又怕错过了你。我说老兄,都什么年代了,你就不能带个全球通手提电话吗?”

“我?”看田海鹏的样子,大概有什么事情,不过想到从香港到广州有三个小时可以聊,我也就笑呵呵回答他:“没有什么人会找我,就是你也是十几年一逢啊,为这一次你就让我买全球通?我付不起呀。”

田海鹏把我的行李放上他停在机场外面的车子上,我就坐上他那挂着粤港两地牌照的“宝马”向广州去。田海鹏是我们同学中较早下海的,并且又是海归派。我们虽然都在广州,但是平时很少来往。记得过去两年里也就是有外地同学来广州时大家一起见面吃饭见过那么一两次面。不过从他开着挂粤港两地牌照的宝马轿车,我就知道他是成功的。他天生浑身肌肉加肥肉,是我们班最胖的。

“你知道吗,李军出事了!”离开机场后,他一边加快速度,一边说。

李军是我们分配在广东省政府的同班同学,他、田海鹏和我被老同学们称为“三剑客”,大抵是取意我们都“行侠仗义”又“热情好客”之意吧。因为只要有外地的同学到广州来,我们三个人总是互相配合,有钱出钱,有车出车,有力的出力,有关系拉出关系,力求让每一位到广州的同学都能吃一顿丰盛晚餐,畅游珠江两岸的夜景,或者到夜总会玩个痛快又没有后顾之忧。相比较我们到内地出差,经常碰上老同学推三托四的,要么是开会,要么又出差,或者假装热情把我们带到家里吃一顿“粗茶淡饭”,我们三人对于“三剑客”的称号实在是当之无愧的。李军虽然是我们同班同学中唯一官至副厅长的,可是他为人持重,戒骄戒躁,谨小慎微的,我真想不出他能够出什么事。我疑惑地看着田海鹏,想让他接着说下去。

“李军被抓了,已经一个星期了,昨天正式落案,看起来这次是玩完了。”

我心里马上闪过自己两个月前的被抓的事。想到这,就觉得海鹏可能过分紧张了:“别这么紧张,被抓不一定就是完了。”

“你什么意思,人家是副厅长,没有确凿证据,会抓他吗?你以为人家象你一样盲流一个!”

“喂,你倒是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我上次被拉进去的事情?”

海鹏大概想装出冷笑,不过只做到让脸上的肥肉抖动了一下,讽刺我说:“我想,大概除了你自己,所有人都知道了吧!老同学,现在是信息时代,我简直不敢相信还有你这样的老古董!”

“我的事先别说,你告诉我李军是怎么进去的?”

“贪污腐败受贿之类。”海鹏说。

“不会吧?”我表示怀疑:“他老兄那个职位只是负责处理些文件,上传下达的,应该属于清水衙门呀。再说,李军那样子,怎么也无法让人联想到经济腐败上来。”

“我不和你这个死脑筋讨论这个,否则我要恨我自己有你这样的同学了。我告诉你,鼠有鼠招,蛇有蛇路,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独特的贪污受贿绝招,学问大着呢。另外,你还活在过去的课本中,你以为好人坏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总之,我不和你说这些,现在要想想法子,看怎么样帮他。”

“找律师没有?我们可以怎样帮他?”

“那不是我们的事,是你的事。你这家伙虽然平时古古怪怪的,不过我知道你有些路子,这次也许可以用上了。”

“你别开玩笑了。”我看着他认真地说:“我有什么办法?你忘记了我刚刚被人家不明不白地关了三个星期吗?”

田海鹏转头狠狠的瞪了我一眼:“我不知道怎么说你,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人缘、后台,还是故意在老同学面前卖关子?我看不贯你这一副表面看起来无欲无求,得过且过,一干起事来却一本正经认认真真的样子。我知道有很多人欣赏你,特别是一些当大官的或者那些老前辈。有时我都怀疑,这杨文峰到底天生这副德行呢,还是他刻意装出来的?”

“那你得出结论没有?”我笑着问他。

“哎呀,可能真是天生的。你看,你这性格无论在学校还是单位,老师和领导都喜欢你,可是你却从来不会利用他们。本来在学校时只要你开口,老师一定把到香港、经贸部或外交部的名额分配给你,可是你却选择到国家安全部那个鬼地方。去那后听说你又是大受重视,还被定为培养对象,可是你却为了气候和父母随随便便辞职来广州。你倒是我看到的第一个站着进国家安全部,又站着走出来的家伙。可见领导有多喜欢你。哎,让我怎么说呢?你不会利用关系啊,看看人家赖昌星,只不过认识一两个政府的处长,就可以成为中国的大富豪,我要是有你的关系呀,肯定不出十年就挤身中国首富五十强。”

“呵呵,你要真是我啊,就不这样想了。”我打断他的高论,“我们还是说李军吧,你探望过他,有多严重?”

“看过屁,如果让看,我还来找你吗?”他嚷嚷着,“单独囚禁,任何人不得探监。”

“没有那么严重吧?根据法律,任何时候都可以探监的,只要有看守在场。”

“哎呀,你哪里知道,他是被国家安全部门秘密逮捕的。”田海鹏垂头丧气地说。要不是系着安全带,我差一点弹起来。


打了好几个电话,折腾了半天,终于在晚上时分进入到单独囚禁李军的小房间。看到老同学外表的变化并不明显,精神状态还好,我和田海鹏才同时松了口气。

“还是老同学好呀。”瘦削的李军一看到我们就半开玩笑地说,“没有人说说话,我难受死了。”

“你还好吧?”我不知道该如何打开话题,只好干巴巴地问。海鹏乘走廊那边的看守没注意的时候,从裤兜里掏出一小瓶酒,塞给李军。李军看了一眼小瓶子上的出口商标和两个烫金大字“茅台”,凑近海鹏的耳朵小声问:“是真货吧?”

海鹏和我都愣了一下,随即我们不约而同地苦笑。

“这里的伙食倒还不错。”李军收起笑声,“生活各方面也没有什么不方便,只是这里的孤独和寂寞让人无法忍受。”他停了停,又接着说,“我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忍受孤独,并且也不时以此为傲,不过,进来之后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孤独,好在真正的孤独可以促进人的思考。说来也怪,我毕业后在社会上混了十几年,但思想好象一直都停滞不前,可是进来到这里只是短短的一段时间,我已经快成为哲学家和思想家了。以前在外面自由自在的时候,我为升官发财不得不谨言慎行,长期以来,自觉地不再胡思乱想。现在倒好,身体失去了自由,我的脑袋和思想反而获得解放一样,我可以不看人脸色,自由地思想和发表议论啦。”

我们扫视了一下这个如此之快就培养出哲学家和思想家的地方。一张固定的床,一个水泥脸盆和抽水马桶,从门到床是三步,从床到脸盆和马桶也是三步。如果不是这里没有窗户的话,我倒真不觉得它和我的小房间有什么不同。

“关在这样的鬼房间里确实孤独。”田海鹏边打量房间边说。

“哎,关在这房间里本身并不是孤独,我已经享受外面的自由空气快四十年了,也并不觉得自由有什么可贵。并且那时我常常想,如果可以单独自处,可以好好思考一下人生,或者放下俗事认真地看几本书,那一定是不错的。所以,当我刚进来被关在这里时,我并不觉得那是难以忍受的孤独。”他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痛苦,“孤独不是你是否有人说话,是否有朋友,孤独是心里的东西。我第一次感觉到孤独时是意识到自己可能将要一辈子在这里呆下去,看不到前途,看不到一点光明。”

“你太悲观了。”我想安慰他。

“不用安慰我,不判死刑已经不错了。我什么都招了,换得免除死刑而已。”李军苦笑地说。

我们三人突然都默然无言,寂寞和无助瞬间笼罩着这个小房间。我起身三步走到脸盆处,把李军嗽口的软泡沫杯子洗干净,然后示意他把那瓶田海鹏偷带进来的茅台酒拿出来,我拧开盖子,把酒倒在杯子里,然后把空酒瓶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李军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放心,杨子,我不会自杀的。”他端起嗽口杯品了一口酒,开始告诉我们这些年我一直不知道的故事。

这些天被孤独地囚禁在这个小房间里,倒是让我的思路清晰了很多。过去一幕幕象电影一样再次浮现在我脑海里,清清楚楚的,好象刚刚做过的一个梦。我把什么都坦白了,末了,人家说为了配合反腐倡廉运动,希望我这个名牌大学的大学生,又是省里面有名的笔杆子能够以自己作为教材写出一份象样的深刻反省,也算是我为党和人民作的最后一件有益的事。他们说,江西的胡长清、北京的程克杰、东北的慕新随、湖北的梦庆平写的自己堕落的经历和深刻的反省在党内取得了很好的教育作用,我们广东也不能落后,对不对?上面领导觉得我虽然级别比不上他们几个,可是我年青有为,又是名牌大学学习政治专业的,他们是寄托了很大希望在我的身上,倒好象广东反腐倡廉的第一枪就要由我打响似的。

可是我不得不告诉他们,虽然坦白了,并且也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违,但我却并没有搞清楚自己如何会走到这一步。简直象发了一场梦,虽然情景都清清楚楚,然而对于前因后果,以及自己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那个梦中,还有那好象顺理成章的结果仍然是迷迷糊糊的。你们做过那样的梦吗?梦中的某一天,你突然被一种叫不出的恐惧驱使着,于是拼命地往前跑。你跑啊跑啊,跑过乱坟场,又跳过一条污泥沟,结果没头没脑地冲进一片树林子里,对了,就是一片树林!至于树林的样子那要因人而异,如果你看过很多恐怖电影的话,那就一定是某部电影中出现过的林子,或者也许就是你们村子后山那片林子,只是样子可怕极了,每一颗树都七歪八倒的,好象伸向你的魔爪。梦中的你不可能被吓得趴下,你仍然一个劲地边喊叫边狂奔,你的潜意识里大概知道后面那个你拼命逃避的恐惧其实就是你自己的影子,然而你却无法在梦中停下来,你唯一能够做的就是跑啊跑。突然,电光火石之间,一根树干轰隆倒下,正好砸在你的大腿上,你扑通一声载倒在地上,在你载倒的瞬间,你的影子也消失了,恐惧转眼也无影无踪了。你从梦中惊醒,虽然一身冷汗,却马上感觉到欣慰,庆幸那只是一场梦。这时你才发现那砸在你身上的“树干”原来是老婆那发福了的一条粗腿正压在自己身上。

哈哈,我的生活也正好这样呀。我一参加工作就兢兢业业,埋头苦干。结果功夫不负有心人,我不但升了官,还发了点小财。可是突然有一天,一副冰冷的手铐戴在手上时,我才发现原来是个梦。哈哈,你们两位老同学倒是告诉我,当我在梦中跑啊跑的时候就感觉到总有一根树干要把我压住,要结束我的恐怖,这时,老婆的腿就伸过来了。你们都读过佛罗伊德的,倒是想想看,如果我知道老婆会来这么一腿的话,我还会在梦里拼命地跑吗?实际生活中也是这样,我一路走来其实也是很辛苦的,可是只到冰冷的手铐“喀嚓”一声时,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战战兢兢的,竟然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我真悔啊,当初不如就什么也不干,就在那里等着听这“喀嚓”一声好了。

你们俩不要笑,别以为我现在成为阶下囚就一无是处了,你们忘记了一个星期前我还是咱们四十位同学中级别最高的领导干部,你们以为我无依无靠的混到那一级容易吗?刚刚参加工作时,我人生地不熟的,办公室里不是处长就是科长,只有我一个小科员,为了出人头地我是绞尽脑汁。你们知道,我在政府秘书部门工作,那里只是处理一些文件,写一些讲话稿子什么的,要想作出那么一点成绩谈何容易。于是我开始从勤快入手,本来是八点钟才上班的,我七点钟就到办公室,我每天都让办公室窗明几净,每个同事领导的开水都提前打好。由于我们的领导大多没有大学文凭,有几个有文凭的不是工农兵学员就是靠关系不清不楚搞来的,所以我特别注意不暴露自己的大学文凭,并且时刻提醒自己尽量忘记大学所学。就这样子,三年下来,我不但没有睡过一天懒觉,还在三年多时间里不敢看一本增加知识或者提高自信的书。好在是不不把自己当人,人家就开始把我当个人啦。不久厅长就喜欢上我这个勤快的,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文化水平的“大学生”,常常喜欢把我带在身边。老厅长是解放时期的干部,他一有机会就对我言传身教,把自己的经历一五一十地告诉我,不只是一遍,而是好几遍,几十遍。你们两位不要不以为然,听一个老头反复叨唠他那乏味的经历,并且每一次都要装出聚精会神深有同感的样子,而且每一次都要从他同样的故事中找出新的惊奇和新的问题引导他教育我一番,我活得不轻松呀,我的老同学!

盼星星,盼月亮的,终于盼到老厅长退休了,我也被破格升为副处长。这时接班的厅长是老三届,我想这下代沟应该缩小了吧,且慢,原来这和哪代人没有关系,是厅长他就要搞言传身教,就这么个道理。于是我在接下来的三四年间,几乎每一个星期都要听一次知识青年上山下乡,北大荒的故事。由于每一次新厅长都把他在下乡时饿得偷农民的番薯吃的经历讲得如此的有滋有味,为了可以附和他“肚子饿了吃什么都有味道”的理论,我不得不偷偷到菜市场买了些番薯回来生着吃。

现在我也是副厅长了,不用听厅长讲故事了,并且这些年自己手下也来了很多年青人,我想,我总得向他们也讲点什么吧,可是讲什么呢?你们知道我们在大学时是一边学习马克思主义理论,一边听尼采的哲学思想讲座,当时没有搞得精神分裂已经不错了。后来,我终于想起来,我们那时不是搞了好几次反对精神污染吗,于是我就给那几个年青人讲这段经历,不成呀,他们转身就嘀咕“傻B”、“有病”。听到他们的议论,我真有些惘然,我这一路爬上来到这个位子到底是为什么?记得刚参加工作时我还豪情万丈,那时的理想也就不说了,免得老同学笑话。后来我大大缩小了自己的理想,我想,如果当上了处长、局长、厅长的话,我就在单位搞改革,为人民为党多做点事。我想大概正是有这个崇高的信念在作怪,所以我一路卑恭屈漆向上爬时还基本可以保持心理平衡,有时甚至还很愉快。只是爬得位子越高,就越忘记了当初的信念,最后一味往上爬倒反而成了目的。

这一点又和我捞钱一模一样。你们知道我在钱上面开窍得比较晚,一心扑在工作上,好好,就算我是一心扑在向上爬上吧。直到孩子十多岁了,我们家还是过着清贫的生活。有一天,读初中三年级的孩子拿了一篇命题作文回家,作文的题目是“金钱是万能的吗?”孩子问我该立什么论点,我不假思索地说,金钱当然不是万能,不但不是万能,金钱还是很多不快乐和罪恶的根源,甚至是肮脏的。孩子当场就不乐意了,他噘着小嘴说,爸爸,你这样说就不对了,金钱不但可以买玩具,如果有多余的还可以捐助给非洲和北韩的饥饿儿童呢。而且爸爸,金钱如果肮脏,那么美国的美元为什么还把乔治.华盛顿的相片印在上面?我们的人民币上也是毛主席、朱德、周总理的头像啊。嗨,你们看,孩子这一反驳,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了,要知道我们这一代人所受教育的精华就是鄙视金钱呀。

我和孩子你一句我一句的,却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妻子竟然“滴答滴答”的直掉眼泪。那天晚上,妻子搂着我说出了心里话:“阿军,你也不睁眼四下看看,哪一家不比我们家富裕?你都一个副处长了,可是我在菜市场想买点时鲜的菜都偷偷的算计半天,生怕月底又没有节余存银行了——”

我又不是真的“傻B”,我难道看不出来身边的人都一个个的先富起来了吗?只是我们的追求不一样,我追求的不是当官为民吗!?不过妻子说的也有道理啊。经妻子一合计,我对我们家的财政状况心里有了个谱,第二天一早,彻夜未眠的我就和妻子定下了积蓄目标。我比较大胆,把目标定在20万人民币,因为我知道我们虽然是清水衙门,可是也有人找我们拉关系,只要多留个心眼,这个目标不难实现。当时我暗暗告诫自己,等有了这20万,妻子可以到菜市场随心的挑选时鲜菜,而我没有了后顾之忧,那时我一定要全力搞好工作,不辜负党的培养和人民的期望。

果然是世上无难事,只要大胆定目标。仅仅是短短的一年时间,20万外快就到手了。这一年虽然是过得提心吊胆的,可还是值得的。一边努力工作,一边赚取多过工资数十倍的外快,不但没有影响工作,我的人际关系还有所改善,领导和同事更加信任我了。那天我把实现计划的事告诉了欢天喜地的妻子,看到妻子幸福得嚎啕大哭,我也感动了,接下来的整整一个月全家都处於皆大欢喜的气氛之中。一个月后,妻子不再把存折偷偷拿出来欣赏了,欢乐的气氛也渐渐淡薄。那天,我背着妻子又定出了下一个目标:50万!你知道,现在通货膨胀,经济也不景气,我们两边家庭都有兄弟姐妹面临下岗再就业的威胁,我早做打算也是人之常情,等有了50万后我再努力工作也不迟,我毕竟还年青,对不对?

没有想到这50万的目标竟然只用了七个月就达标了,而且在七个月快结束的时候,我还被提升为正处长,真是有福挡不住呀。这样的双喜临门,不得不促使我在定下一个目标时“胆子再大一点,步子再快一点”。我这次把目标定为100万,并且也限定自己要在一年半内完成指标。你们两位都在广州生活,海鹏你早就是千万富翁了,你应该比我清楚,一百万在广州能算个啥呀?孩子再过几年总要出国留学的,那不要五十万能拿得下来吗?杨子,你有路子,你倒是去查一下,广州有几个处长局长的小孩不在国外留学的?再说,妻子到现在还经常坐我单位的小车去办事,这样总不好,等广州本田有新款式,我得给她买一部车。如果这样的话,你们想想,我还有什么后顾之忧?我一定可以发挥自己所学,为国家,为人民做出贡献的。

也不是都那么顺利的,这100万的目标就超过了我制定的期限好几个月才达到。不过,我不会被困难吓倒的,在定下一个目标时我注意划分长期目标和近期目标。

正如我前面所说,我升官升到后来都忘记了当初自己为什么要升官一样,在100万的目标实现后,我已经忘记了当初为什么想要钱。于是我接下来的目标就只有数字,120万、140万、200万……每一次我都及时收敛目标达到的喜悦,重新盯住下一个数字,此时的乐趣已经不是钱能够干什么了,而是只要知道有这个数字的钱在银行就让我欢欣鼓舞。从此,升官和发财成了我的人生目标。

想起那些日子真他妈的荒唐,银行有了两百多万的存款,床底下还有备用的好几十万的现金,可是我不但没有给老婆买车,而且我还时常提醒老婆在菜市场买菜时一定不要露富,如果有单位同事的家属在场的话,尽量买些便宜的,或者故意选那些半烂的青菜叶子,买回来我们可以偷偷的丢掉,然后再到郊区的馆子去吃。你们不要笑,我这个人就是谨慎惯了,如果不是后来的事,我其实不但不会在这里,而且我还会升为厅长,再说不准有那么一天我会成为程克杰那样的党和国家领导人呢。你们笑什么,我有知识有文化,而且有为国家为人民做事的心。唉,算啦,不说这个了。

我就象迷恋上当官一样,痴迷于金钱。可你们千万不要误会,不是金钱害了我,而是我害了金钱呀。如果在第一、第二或者第三个目标达到后,我善于利用金钱,让自己好好工作,认真学习,让家庭没有后顾之忧的话,那该多好呀。可是我却把辛辛苦苦赚来的钱偷偷摸摸存进银行,塞在床底下。当然,我在有大笔收入时也会奖励一下自己,我从香港买回来高档的西服和手表,只是我不能穿出去,有时夜深人静时,我就在床上翻来覆去,计算着自己到底有多少钱。其实我早就了如指掌,只是想反复享受一下计算的快乐。有时确实太激动了无法继续在床上躺着,我会偷偷爬起来,躲进洗手间里,穿上我的高级西装,扎上领带,带上劳力士钻石金表,然后在镜子前面来回踱步。想着从镜子里看到的那个陌生的,一身贵气、豪气潇洒的家伙,晚上发梦我都会笑醒。

哎呀,如果一切就此打住那该多好啊,可惜我已经不知不觉中把升官和发财本身作为了人生的目标。当初冒险贪污受贿是为了有点积蓄,让自己没有后顾之忧,然后可以成就一番事业,对得起自己一生。可是后来竟然慢慢地变成了不顾家庭,抛弃事业,甚至冒着生命的危险去发财,至于发财以后干什么反而再也没有去想了。

也是我活该,自从我把搞点外快变成数字游戏后,我的胃口就越来越大。到最后,在我有了两百多万时,我突然冒出一个想法,这样搞下去,到什么时候才可以成为千万富翁呀?你知道我们单位毕竟是秘书部门,搞钱都是细水长流,人家托你办事,不可能不讲究效益。所以几千一万的积攒让我失去了耐性,特别是我已经是堂堂的副厅长了,一点一点地从人家手里拿钱也不体面。有了这个想法,我的心情开始不好起来。所以自从我当上了副厅长后,我一直都有点郁郁寡欢的,我实在想不起来,我手里的权力还有哪点可以换成金钱。

事情就是这样发生了,他们倒是毫无畏惧,直接接触了我几次后,就摊牌了:“李先生,我们知道你的苦恼,我们想和你合作,不过话先说在前面,如果你不合作的话,我们马上走,永远不会再回来打搅你。但你也要保证即使不和我们合作,你也不能向你们的安全机关举报我们。不过就算你出卖我们,我们也不怕,我们都是拿外国护照的,大不了驱逐出境,可是你的情况可能就不怎么好。”

“李先生,只要你愿意和我们合作,钱不是问题。你只需要把你经手的文件给我们复印一些,我们愿意出10万人民币一份,不管质量数量统统买过来。如果我们没有估计错的话,经你手的绝密文件一年的售价就达五百万人民币。你的手里掌握着世界上最昂贵的商品,你却为区区的小钱发愁。”

他们的话让我吃惊,不过我没有跳起来,我说,你们走吧。他们就留下电话,走了。他们是言而有信的,并没有再来找我,后来是我找他们的。他们在再见面时摔给我五万美金,说:

“李先生,拿去买些复印照相设备吧。”

我就这样开始把文件一份份地复印给他们。我想,只要我小心点,干两年,一千万就到手了,到时,我就———

weke

挪威.奥斯陆

7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12 只看该作者

第六章 最优秀的同学

田海鹏开车送我回去的路上,我一句话不想说。穿过交通繁忙马路快要到汇桥新城的时候,我突然改变主意:“把车子折回去,送我到我父母家吧,他们住在珠江南。”

他看我一眼,没有说话,就在广花路上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快到我父母家时,田海鹏才开口说话:“你害怕回到孤零零一个人的小房间里,对不对?”

我想,他大概是对的,我的心情从来没有象今天这般沉重。我是一个精神阿Q派,一向认为作人没有必要把什么东西都压在自己身上,否则心就会比泰山还要沉重。只是今天不知道怎么搞的,我无法让自己轻松起来。

上电梯的时候,一想到要面对父母刚刚幻灭的延年益寿梦想的忧虑,自己就首先开始烦躁起来。我按了门铃,很快一个轻快的脚步声跑过来开门。门打开了,我惊讶地看到阿华妩媚地冲着我笑。她那饱满滋润的嘴唇,面庞上浅浅的酒涡,高挺光滑的鼻梁,弯弯的

眉毛都让我一时不知所措地怔在门口。

爸爸妈妈看起来不但心情轻松,而且面色看上去也很不错。阿华今天穿着长布裙子,短袖T恤,满脸春风,她好象是这家里的主人一样进进出出地准备晚饭。当她走入厨房时,爸爸告诉我,潘氏营养口服液因为搞假宣传被查封后,阿华一度躲起来不敢见他们。当时那一两个星期有很多消费者都在找她们这些营养大使算帐。一个星期前,阿华鼓起勇气主动找上门来,向父母赔罪,宽厚的父母马上原谅了她。阿华还拿出自己的积蓄要赔偿父母的损失,爸爸说,阿华也是受害者,至少也属于不明真相的群众,所以坚决拒绝了。最后,阿华感动得哭了,请求我父母暂时让她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伺候父母。我父母有些为难,阿华于是说出了真相。她说,公司被封后她已经没有地方住,加上当时也担心以前的顾客来找她麻烦,她是走投无路,处境艰难。父母一度建议她回湖南老家,可是阿华更加激动地声称就是做“鸡”也不愿意回去,最后我父母收留了阿华。“反正还空出一间房,你平时又不回来住。”爸爸说他是这样想的。最后,他小声告诉我:“这孩子住在这里简直是我们前世修来的福。她不但能干、勤快,而且还经常陪我和你妈妈说话、散步,她甚还会打我们那一辈人打的麻将呢!我们过得挺舒心的。”

父亲断断续续地讲着,我的心七上八下的。象这样的故事我好象听过,广州街头出现过不少这样的骗局。骗子们一次一次取得寂寞老人们的信任,最后一锅端把老人的终身积蓄拿走。不过这样不愉快的推测随着阿华一次次从眼前走过而减少,阿华的美丽动人与父母那点微不足道的存款确实不成比例,以广州市面上对美女的需求以及阿华的天生丽质来看,

她完全用不着如此处心积虑的诡计。吃饭的时候,我发现下午见李军的不快已经消散得七七八八了。

阿华吃得不多,我惊奇地发现她的牙齿洁白得如同孩子初长成的乳牙。她吃饭的时候常常皱一下鼻,那样子可爱得让我心里痒痒的。我不停拿眼睛瞄她,开始她还回避着我,但等到后来收拾碗筷的时候,我们的目光已经有几次交到一起,她的眼神中夹杂着妩媚迷人,似曾相识却又飘忽不定的感觉,让我说不出的喜欢和渴望。我想,那该不是恋爱的感觉吧?我已经好久没有那种感觉了,久的让我怀疑我到底是否曾经拥有过那种感觉。

这一次吃完饭后,我没有站起来说要走,我们四个人坐在那里一边看电视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地聊天。看看墙上的挂钟都九点了,想到父母也要休息了,我只好不情愿地站起来:“我要走了,房间好久没有收拾,我得回去收拾一下。”

爸爸妈妈随口应付着,阿华不好意思地说:“真不好意思,我占了你的房间。”

我说没事没事,我很少在这里睡觉。这时突然想到这段时间阿华都是睡在我的床上,我的脸上一阵发烧,而几乎同时我的脑海里出现穿着薄薄的睡衣睡在床上的阿华。如果她趟在床上,她那高耸的胸脯一定会压得自己喘不过气,如果她趴着睡,该不会把那两个玲珑剔透的奶子压破吧?—-不知道她是否喜欢穿上丁字内裤,让两块肉白的屁股被一条细绳穿过去—-

“这样可以吗,我和你一起过去,帮你打扫房间,房间一定很多灰尘的。”阿华说。

我站在那里品味着这句话,母亲倒是率先附和同意。我一边竭力掩盖自己内心的兴奋,一边装出漫不经心和无可奈何的样子点点头。

一个小时的公共汽车上,我们很少讲话。我贪婪地呼吸着她不知是从衣服还是头发里,又或者是从身体里面飘出的阵阵有些熟悉的幽香。公共汽车经过珠江桥头站时,挤上来一群人,把我推向阿华。就这样一直到广花路站前,我们都象恋人一样紧紧拥在一起。我们还是没有说什么话,阿华大概是害羞,至于我,一是觉得这样的场合无声胜有声,说什么都不可能象现在这样把我们拉得更加近,另外我也担心吃过了饭没有刷口,会有口臭。

我怀着忐忑不安又有些急不及待的心情回到我下午还不愿意回来的小房间。阿华很快就开始打扫起来。一会爬在地上擦地板,丰满肉感的屁股沟随着她的动作一张一合;一会站在椅子上给灯除尘,裙子下面两条光滑的腿肚子吸引了我全部的目光;一会又翘着屁股擦洗浴缸,两只奶子仿佛不负重荷一样吊在那里。不一会,她已经大汗淋漓,我并没有注意到经过阿华的打扫,

我整个房间的颜色都已经改变,变得明亮起来。我身子有些僵硬地坐在那里,两腿夹得出了汗,脑子里却波涛翻滚。我看过很多黄色录像和三级片,并且无庸讳言,作为单身汉,我也创造出不便启口的无数的丰富多彩的只属于我的性幻想,可是那些都不及眼前劳动着的阿华让我情不自禁。她是实实在在的一位成熟少妇,她在房间里的一举一动比我以前的任何性幻想都更加让我受不了。一阵阵冲动让我呼吸加速,浑身燥热,我站起来,随手抓起一块破袜子之类的东西,也和她一起东擦擦,西摸摸。她向我投来感激、妩媚的一笑,我一慌神,两个人的手就碰在了一起。

我们都没有抽回手,接下的两个小时里,我们身体的各部分都沾在了一起。


刺耳的电话铃吵醒我时,我脑子里突然想到这普普通通的电话铃声着实奇怪,心情顺畅或者正等着情人电话时铃声悦耳,可是当你心烦意乱,尤其是你做了亏心事时,那突然想起的电话铃声足可以让胆小的人吓破胆。我以为是阿华的电话,拿起来后,里面传出的田海鹏的声音:“你可以到我这里来一趟吗?又有同学出事了。”

海鹏在东山区农林下路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名叫“一年之计”的会所。当初由于他的会所是集健身、美容、补习、心理咨询于一体,在广州工商管理部门注册登记时遇到麻烦,还是李军出面搞定的。成立后他邀请过我几次,可我始终没有找到心情去拜访。

这次在美国时我就想,回到广州后去拜访田海鹏。我听说他以前开过整容诊所,我想了解有关整容的事情。现在听到他说又有同学出事了,我一刻也没有耽误,立即“打的”前往“一年之计”。我按照他提供的地址找到会所,门面不大,一块小招牌也没有什么特色。进入大门,是一张接待柜台,接待台后面坐着两位穿着制服的小姐,大概是海鹏交代过,她们知道我是田总的客人,并不多问,其中一位满脸挂着职业笑容的小姐就带我进去。我们穿过一个健身中心,看到很多男男女女在那里又蹦又跳的;经过一些小包箱,从紧闭的门里传出歌声或嘻笑声;末了,进入他们“一年之计”的办公室。让我奇怪的是这里有那么多人都显出一副在工作的样子,有些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专业人士,象是医生或者教师,穿过这个大的办公室,我被海鹏迎进他那宽敞豪华的的办公室。

“你记得朱志敏吗?”我还没坐稳,海鹏就急不及待的问。

“我当然记得,不过他不是分配到甘肃工作吗?”我记得,只是记忆太遥远了,容颜已经有些模糊,毕业分配以后没有再见过,也几乎没听到他的什么消息。

“他在甘肃酒泉工作,你应该明白是什么工作了吧?”

“他又不懂技术,当然是做翻译资料之类的工作了,还有其他什么他可以干的吗?”

“你都不知道,我就更不知道了。”海鹏站了起来,“他也出事了,我刚刚得到的消息。他一直想离开那个单位,调动到沿海的城市,可是由于他的工作涉及到我们正在研究开发的月球探索计划,调动起来不是那么容易。李军和我都没有能够帮上他的忙,不过据说几个月前有人主动找到他,说是要利用他的国际知识的专长,请他到深圳出任公司副总裁。”

“那不是很好吗?他也想来呀。”我也站起来,一边细细打量他的办公室,一边说。我注意到他的一个敞开的抽屉里塞满了名片,我随手抽出两张,不是什么局的局长就是某集团公司的总经理,我连忙把它们放回去。

“他利用假期来了两趟深圳,公司没有见到,那位请他的人倒是热情之至,还在他身上花费了好几万。最后,在朱志敏的再三催促下,那个人说公司可能要推迟一段时间成立,不过却保证这不影响他们现在就聘请朱志敏为副总裁,还说这样可以协助他们做些必要的公司成立前的筹备工作。可怜的老朱倒真以为自己是个人才,就高高兴兴地回去,一边继续干翻译,一边暗中当副总裁,并且每个月都心安理得地支取公司的五千元开办费。几个月后,朱志敏又利用大周末来到深圳和那个人见面,并提出自己先把酒泉的工作辞掉,专门到深圳来筹备公司。那人一听急了,连忙说,你千万不要辞,辞掉你就废了!朱志敏不解,那人解释,他们公司是国外某跨国技术公司的研究智库,到深圳设立公司的目的就是要随时研究中国航天科技发展,然后根据这个研究为国外的母公司撰写《对华科技贸易指南》,该跨国公司看重的就是朱志敏特殊的工作地位。最后他对朱志敏竖起大拇指称赞道:虽然你身处在中国经济落后的大西北,可是你却站在中国科技发展的前沿阵地”

“后来怎么样?”我焦急地问。

“还好,朱志敏的警惕性比较高,他当时不动声色,回去基地后及时向领导汇报,结果国家安全部门采取了措施,才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当然,朱志敏不但失去了工作,还受到了严重的处分。”

“我想是的,他虽然主动汇报,但是作为基地重要的接密工作人员,他背着单位与境外的间谍机关有来往,虽然他不知情,但是错误已经铸成。”

“怎么回事,他妈的,老同学纷纷出事。对了,这还不包括你上次被请进公安局呆了三个星期。”田海鹏说到我的事,皱起眉头。

我也陷入沉思:“你能够确定在这之前,我们班四十位同学都没有出过什么大事吗?”

“我可以肯定,虽然我们从来没有举行过同学会,并且也不是每一个都互相联系,可是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同学都和至少一两位老同学保持联系。这样交叉来交叉去,只要出现值得流传的事故,消息自然都会一时之间传开。我们同学中交往比较少的就是你啦,而交往得比较多的,应该是我吧。”

田海鹏的话说着无意,让我听起来却不是滋味。朱志敏的事听起来有些遥远,何况他只是失去了工作。可是昨天见的李军却是我一直都有联系的老同学,他虽然假装轻松地向我们讲述他的犯罪经历,但是我心里却异常难受。那天早上我脑子里就一直在盘旋,不知道以前的李军和昨天李军故事里的李军哪一个才是真正的李军,哪一个才是我的老同学李军。我把这混乱的思绪告诉田海鹏,他看了我好一会,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杨子,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怪物,在哪里都得到领导的重视,可是在哪里都干不出名堂。有时我觉得你的性格和你的为人处事都是假装出来的,就象昨天李军讲的故事那样,他得假装天真地向一些不学无术的领导请教历史问题,还要先吃下生番薯然后好和领导分甘同味,那是假装出来的。可是你呢,你大概不用假装也可以做出来这些事去博得领导开心,你大概是天生如此,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就说清楚点吧。”

“李军只有一个,就是我们的老同学李军!他没有变,一直没有变,就只一个,不过你却先入为主,硬是看出两个李军,并且还要找两个李军之间的联系,也就是报纸上常常说的,堕落的根源。呸!”

“那么,海鹏,我倒想知道,”我盯着他,“我现在看到的田海鹏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

“不是,我是认真的。我心里一直憋得慌,告诉我你的故事吧。”我重新坐下,拉开架式不准备走的样子。我发现李军出事后我急于了解老同学,急于关心他们。也许,田海鹏早就了解李军的一切,我是真心想知道海鹏的事。大学毕业后我和他的经历有些相似,大家都留学美国,后来都到广州,可是除此之外,我又知道他什么呢?今天还是我到他开了好几年的俱乐部“一年之计”的头一次。

田海鹏看了看手表,也扯了张椅子在我的对面坐下,那时我才感觉到,其实他一直想告诉我他的故事,而我以前却从未想过要听。

“杨子,是你说想听我的故事,可不要嫌我罗嗦呀。”海鹏笑着开始,不过笑容马上就被认真的表情代替。

“我比较幸运,大学毕业后分配到外交部。报到后,我又被分配到司里,具体就是搞些翻译,整理一些资料的工作。听起来相当无聊,是吧?不过,有外交官这个头衔在等着我,我还可以坚持。一年下来,我觉得自己做得还马马虎虎,可是在年终总结时,无论是领导还是同事都对我提了那么一大堆的意见,主要就是我太爱说话,太爱争论,在政治上不成熟。我倒抽一口凉气,冷静下来一想,再在那呆下去也没有什么前途,于是我一激动就辞职离开了外交部。

后来我在北京的一个外企工作,工资很高,但不久我就发现,虽然我的工资要比国家机关干部的工资要高很多,但不管横比竖比,我就是没有他们活得滋润。你的经历和我相似,你有同感吗?”

“是的,我也有。”我点点头说,“离开后才发现那些旧同事活得不错,工资比我们少,过得却比我们强多了,唉。”

“既然离开了,我们就永远无法知道真正的原因,就这么回事。如果李军的事情不暴露,我们也许永远无法猜测他这些年竟然轻轻松松搞了好几百万,而且还是一直官运亨通。”他接着说,“后来我离开了北京,那里的政治气氛太浓,我受不了。我来到广州,这可真是个好地方。”田海鹏拿起桌上杯子,喝了一口水。

“不知道官方有没有统计,下海潮开始到现在,到底有多少国家机关,国营企业的人下海了,又有多少成功的。我得说,如果没有背景,没有在国家机关积累的资源和关系,下海简直就等于跳海。我现在才想起来自己当时决定下海后,外交部那些老奸巨滑的同事看着我的那种眼神,分明把我当‘傻B’看。哼,我们这样的人下海,能干什么?特别是我们这些满脑子主义思想,观念道德,却又无依无靠,没一技之长的家伙。不过,后来我就靠的是观念,赚了第一桶金。

“1988年底我在广州珠江南岸租了一个带地铺的套间,我开了个美容诊所。由于是美容诊所,不需要行医执照,但我聘请的四名工作人员却都是内地最好的外科、妇科、皮肤科专家。我们主要是做一些小手术,例如割双眼皮,下巴整形等。如果有要求隆胸的,我们也接下来,然后联系医院的手术间和医生。做这样的手术通常收费比较高,但却要和医院分利润。开业一年,我们也就基本上只是收支平衡。第二年刚开始时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找到了生财之道。那是一个经熟人介绍前来所里寻求帮助的女孩子,五年前初中毕业来南方打工,现在积攒了一点钱,想回湖南结婚,不过她很担心,因为早就不是处女了。我的医生一听,就笑着说,只是小菜一碟。就这样,他们让那女孩子躺到手术床上,果然只是吃一碟小菜的功夫,就把处女膜修补好了。手术后的姑娘好象处女一样羞答答再三称谢离去。不久,朋友拿来三千块钱作为感谢,我们不收,他还硬是塞到我手里,并且激动地嚷嚷,这三千块钱和你们带给那个姑娘的幸福相比,不是小菜一碟吗?

“我灵机一动,当场就决定我们诊所今后专门从事处女膜修补业务,我们诊所的招牌改成‘幸福工程’。我们靠人家介绍,到大街小巷里张贴广告,以及到盲流和外来工集中的地方派单张,结果生意立即红火起来。九十年代初两年,二十分钟的小手术必须提前三个月预约。当时做这个简单的手术就收五千元,如果是第二次来,我们只收三千,如果再来,我们就只收两千。”

“海鹏,你等等,”我不得不打断他的话,“你什么意思?第二次来?再来?是什么意思?”

“是这样,”海鹏看都没看我一眼,接着讲:“虽然我们这幸福工程大多是帮助那些有一颗破碎的心和一个破了的处女膜的女孩子,可是后来几乎有一半的顾客是那些从事色情业的。鸨头们看准了有些暴发户和中年人年轻时,下乡或者搞串联时大多和现在的妻子胡乱在田埂或者火车厕所里完成了第一次,根本没有感觉到捅破处女时的喜悦。所以现在暴发了,就特别想弄一两个处女,补偿一下自己。鸨头于是就找一些样子清纯的妓女冒充处女,据说一次开苞可以赚取八千到一万元呢。你看看,除开我们的手术费,鸨头和妓女们都有得赚,如果能够在我们这里反复修复处女膜,那赚头就更大了。”

“我的天啊,那个东西到底是什么样子的?怎么可以反复修补?”我禁不住问。

“不会连你也对这玩艺感兴趣吧?哈哈。其实什么修补,那是我们的客气话,有些女人早就身经百战,下面都发黑了,可是硬要来修补,我们的医生只好勉为其难。有些实在有困难的,简直就是把那地方部分裂口用隐形手术线缝起来,至于是否被人家发现,我就不知道了。估计嫖客既然化大钱买这玩艺,肯定也是糊里糊涂吧?

“他妈的,那两年生意可真好,我心里也高兴。何况还有一半情况下,我们修补的虽然是处女膜,可是实际上弥合的也是一颗颗破碎的心和破裂的关系呀。

“我接着说吧,九十年代咱们的经济发展越来越好,南方也越来越开放,按说我的生意也应该越来越好吧,可是‘幸福工程’的业务却每况愈下。医生告诉我,人们越来越开放,大家的观念开始改变了。我对这话嗤之以鼻,我老兄不就是靠‘观念’赚钱吗?再说,中国几千年的贞操观念能这么快就改变吗?虽然最后那两年我是基本每月在贴钱经营,可是我仍然希望人们迷途知返,从新开始重视贞操这玩艺。也许,我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我这个学习政治的根据中国的政治气候反复推算,也许不久又要搞反精神污染运动了,到那时,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一搞,形势就对我有利了,女孩子肯定又会珍惜处女膜就好象她们现在珍惜自己的手提电话的小装饰一样。我暗暗想,到时看吧,我让你们现在到处淫乱的人在我门口排队磕头烧香拜佛,哼哼,我恶毒地计划着,到时我加价加到你们心碎!!

“我得意得太早了,怪谁呢?只能怪自己没有与时俱进!当初自己一个观念赚进将近一百万,可是如今自己无法与时俱进,等明白过来时,存款已经少了五十万。要不是那天的事,我都不知道是否会搞得破产。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天,我们象往常一样开门营业,忘记告诉你,那会儿我已经辞退了三个医生,所以当时来上班的只有一个。我们开门不久,竟然有一个女孩子找上门来了,我和医生都很高兴,要知道,已经有三天没有生意了。我当时想,老天有眼,这个月的水电费有着落了。

“过了一会,他们大概在里面谈了十分钟,医生从里间走出来,我有点焦急地问医生,是否可以立即做手术?因为要节流,我已经把护士也辞退了,不过,我可以打下手。医生没有立即回答我,只是滑稽地看着我。把我拉到一旁,小声告诉我,原来这个女孩子不是来修补处女膜的。她是中山大学大四的学生,半年前才找到男朋友。她很爱他,有好几次他们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幽会,情到浓时男朋友想进入她,可每一次都因为女孩子害怕而拒绝了。她说自己已经二十二岁了,还是处女,一旦让自己心爱的男人到时无法顺利进入,从而知道自己是处女,还不知道男友会怎么想呢。要是万一让最心爱的男人认为自己没有人要,从而看不起自己,那她就完了,就不想活了。所以她这次偷偷来是问一下我们是否可以无痛捅破她的处女膜,她愿意出修补处女膜一样的价钱。那个该死的医生说到捅破处女膜和五千快钱时眼里明显流露出渴望的眼神。

“我当时差一点昏了过去!晴天霹雳,当头一棒,我还能不清醒吗?”

田海鹏停了下来,好象仍然感受到当时的晴天霹雳的样子,喝了一口茶,接着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当天就结业关门。在家游荡了一阵子,眼看着钱越来越少,却还仍然无法找到什么生财之道。要知道,我们这种人只有观念和点子,可是那阵子我觉得自己的思维有些迟钝。于是我毅然决然变卖家产,取出所有存款远渡重洋到美国留学。我想,美利坚合众国,那个被上几辈子中国人翻译为‘美丽而且有利可图,并且很坚强’的国家肯定可以让我思如泉涌的。在美国这一呆就是七年。上个世纪末,我已经可加入美国国籍了,可那段时间我心情真是复杂呀。中国不承认双重国籍,我这一申请加入美国籍,咱就在法律上不是中国人啦,并且还很难再当回中国人。我心里不知道有多别扭,但是转念一想,我们这些常常在外面走的人拿着中国护照几乎每个国家都需要严格审查要签证,有时还受到近似侮辱的刁难。左思右想,还是拿不定主意。正好,从国内传出的消息让人鼓舞,从中央到地方都动员起来欢迎海归回国发展创业,帮助中国搞现代化建设。就这样,我回到了广州。

“由于我拿到的是政治、国际关系和哲学的混和学位,在登记时,政府的同志婉转的告诉我,要我到私营企业去试一试。人家需要的是科学技术和现代化管理,至于政治和哲学,咱们中国人都搞了几千年了,什么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我们都熟能生巧了。美国人,他们是什么时候生出来的?你看,很多招聘人员听说我到美国学习政治,就是这样想的。于是,我就试着去找私营企业。报纸上不是整天都有广告吗,什么年薪十万、二十万聘经理,后来加到五十万甚至百万年薪的招聘广告。唉,不瞒你说,我还真一个个都去过,几乎把腿都跑断了。结果吗,人家招聘五十万年薪工资的条件就是你能够为他一年赚一百万!

“我操,如果我一年可以赚一百万,我还要申请你年薪五十万的工作吗?!我后来就做一些小生意,不过都是收支平衡而已。为了来回方便,我回到美国申请了美国护照。我知道,我和刘明伟是我们班仅有的两位外国籍公民。

“我再次回到广州时,脑袋里虽然多了一些新的想法,可是口袋里却空空如也了,当务之急就是来点快钱作为启动资本。我当时搜罗了很多美国、台湾和香港教人致富的书,躲在家里,不分日夜的仔细阅读研究这些致富秘伎。只看得我头昏眼花,却还是糊里糊涂。后来有一天,我脑袋中灵光一闪,突然想要研究一下写这些书的作者的背景。结果,我是大有收获。原来这些作者要就是不敢公开自己的资料,要就是那些至今穷得象耗子一样,只会搬文弄字的半知识分子!也有一些确实比较富有的,例如其中名气最大的大概是写《穷爸爸,富爸爸》的人。他书中经常以自己为例子阐述他的父亲是如何教育孩子,结果让他后来成为了千万富翁。可是我是从美国回来的,我难道不知道吗?作者书中所写他如何从小有生意头脑,如何会买房子作为投资赚钱的事情根本没有什么记录。反而他写了这几本书,以及全世界请他去讲如何致富的事情才让他发了财。哈哈,我算是彻底明白了。我又到新华书店去仔细翻找,倒是被我找到了很多真正的大富翁的书,例如世界首富比尔盖茨和香港首富李嘉诚。可是人家这些大富豪的书没有一本是教人怎么致富的,

人家只是告诉你如何做人。

“接下来我有了一个新主意,大概可以让我搞点启动资金。我决定写一本教人如何致富的书,并且我要以海归的身份来写,还要适当揉和一些我自己的经历。当然,这样的书再怎么说也是劝人努力向上发财的,所以书中具体细节大概不会被人追究。何况如果我约见书商时都约在五星级酒店的话,那就更加没有问题了。你看,就是这本书,我还存有十几本,你想不想拿一本去看?当时书卖得不错,我还搞了两个签名会呢。就是在第二个签名会上,我认识了我的妻子。哈哈,有意思吧,我是人财两得啊。”

我听着田海鹏的故事都有些入迷了,不象我自己的生活,始终平平淡淡,海鹏的生活可谓高潮迭起。我知道后来他经营了广州第一家带心理咨询、健美咨询以及学习辅导和锻炼指导的“一年之计”俱乐部。过去四年,每一次和海鹏见面,他都给我不同的新感觉。从自行车夹克衫破草帽到宝马大钻石劳力士表,可见这“一年之计”要比“幸福工程”更有利可图。我不知道这“一年之计”到底是什么玩艺,我问他,希望他解释给我听。他气定神闲地再次从理念和点子开始。

“一个想法,一个点子,一种理念而已。我们这个俱乐部是有选择性的吸收会员,目前如果按正常要申请加入我们俱乐部的话,估计得等一年以上。当然我最近在考虑扩大规模。

“先从为什么叫‘一年之计’开始吧。原本我设立这个俱乐部的宗旨是吸收会员的会龄不要超过一年。在这一年里,我们协助会员实现自己一直幻想而由于各种原因始终没有做的事情。由于我们帮助过的人往往在一年之后不肯离开,有些又提出另外的事情需要帮助,所以俱乐部目前的会员会期都超过了一年。不过我们还是以一年为招牌。怎么解释呢?这样吧,我们拿你举个例子。”

“拿我举例?”我从沙发上跳起来,不解地看着海鹏。

“你找到我,或者如果你在广州小有名气的话,我们的俱乐部业务员会找你。我们这些业务员最低学历也得是大学心理学系专科毕业。我们会向你简单介绍俱乐部的宗旨和情况。我们帮助很多有识之士用一年的时间去达成自己的一两件心愿。这样,杨子,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有什么心愿?”

“我没有什么心愿。也许我想的很多,但有的是不符合实际的,有的则是很容易就可以做到的。”

“我们不考虑脱离实际的幻想,或者有关男女之间的爱情愿望。除了这些,一定还有一些你过去生活中想过,也尝试过,甚至有些还多次尝试过想达到的目标,到现在还悬在那里,不时的诱惑着你,折磨着你。杨子,想想吧,对我说实话。”

“好吧,我告诉你,其实你大概在大学都知道一些的了。一个愿望就是我始终想学会日语,至于是什么原因我要学习日语这里就不告诉你了。另外一个愿望就是想自己锻炼出一身肌肉。”

“哈哈,我早就知道呀,只是不知道这两个大学年代的愿望到现在还象影子一样跟着你。”田海鹏乐得直笑,“你都已经37岁了,如果再不来我的‘一年之计’了却这两个心愿,我恐怕你要把它们带进坟墓啦。”

我觉得这一点也不好笑。对于再学习一门外语以及把自己身体锻炼出肌肉这两个目标,我从大学开始就几乎每年新年伊始都作为最高目标重新修订推出。虽然一直都没有能够实现,不过我却始终没有放弃这两个目标。我倒真想看看眼前这个浑身肥肉的老同学如何帮我达成这两个愿望。

“你先告诉我,你到健身房去过吗?”

“我当然去过,很多次了。”

“那你告诉我,你最长一次连续坚持每个星期至少去四次是多久?”

“三个月。”我说。

“嗯,还不错。让我告诉你一个统计数字,任何人,哪怕是小瘪三或者大肥婆,只要连续一年之中每个星期至少四天到健身房,做四十五分钟的基本健身动作,那么一年下来他或她身上的肌肉将非常明显,也就是说已经基本拥有了健美的身材。同一个统计还显示,能够这样坚持一年的人百分之百可以接着做下去。这两个统计数字让人鼓舞吧,且慢,在这之前还有一个统计数字,那就是在每年进入健身房的人当中,坚持一个月的有百分之五十,坚持三个月的有百分之十,坚持到半年的剩下百分之六,大约只有百分之二左右的人可以坚持健身一年。”

“这些人是些什么人?”

“这些就是你每次到健身房去,他们都隆起让你羡慕的肌肉在那里一下一下子举重扛哑铃的人。这些人也是少有的那些走在沙滩上让女孩子侧目的人。”

“我明白了。不过,这和你们‘一年之计’有关系吗?”

“让人参加俱乐部,然后我们督促他完成一年的健身就是我们俱乐部其中之一项工作。这样说吧,你为什么对于无聊的工作,甚至工资很少的工作可以连续几年去上班,风雨无阻,可是对于改变自己的身材,让自己出人头地的健身,过去十几年你却常常打退堂鼓?因为没有人督促你,因为你可以去也可以不去!

“我们俱乐部就是在和会员签订合约后,使用一切办法,软硬兼施地迫使会员一定要完成一年的课程。说来奇怪,这个世界上很多人日思暮想的梦想往往可以只用一年的时间就可以实现。

“不信吗?再拿你学日语来说吧,就以你的记忆和知识,一天记忆十个和汉字如此相似的日语,没有问题吧?”

我承认,十个日语单词没有问题。我曾经在大学创下一天记忆70个英语单词的记录。

“一天记忆十个单词,对于一般正常智商的人来说不用一个小时。这样,一年就是三千六百个单词。你大概知道,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的语言在掌握三千六百个单词后都可以流利对话。我们汉语大概只需要三千字左右。我现在倒想问问你老兄,十几年过去了,你学习日语的时间累计起来肯定超过三百六十个小时吧,可是你现在会说日语吗?”

我有些惭愧,田海鹏的理论其实是司空见惯的,我也知道。

“杨子,你可能会说没有时间。让我告诉你,人在健身的时候最好脑子可以想其他的事情,这样可以减少疲劳和疼痛,不知不觉中肌肉就长出来了。对于你的情况就非常好办了。你可以每天使用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的时间一边做健身运动,一边背诵那十个日语单词。这样,一年下来,你浑身肌肉不说,还满口日语。怎么样?”

对于浑身肌肉和满口日语我向往已久,不过今天在老同学的开导下,我好象从来没有过的如此接近这个目标。我嘀咕道:“如何可以一边锻炼一边背单词,我没有试过。”

“你只管和我们签合同,然后一切由我们来安排。我们俱乐部有中国最好的心理医生、病理医生、特级教师,还有健身教练,当然还有一百多位模特美女。我们因人而异制定方案。例如,对于守财奴,我们也许采取要求他把房产抵押给我们,如果在未来的一年里他一直按照我们合约进行,那么一年后房产归还他;但是如果他中途无故停止,那么房产归我们所有。一开始他们大多紧张得很,生怕房产没有了。这里我可以透露给你,我们根本不会要人家的房产。在过去的抵押事件有一百多起,我们没有没收过一件。去年抵押的个案有六起,其中有两人在与‘一

年之计’的合约结束后,竟然把房子送给了我们。另外四人也加倍捐赠给我们钱物,并且目前六人都仍然在俱乐部。

“当然,我说过,因人而异。对于你老兄我们有另外的办法。我想在你每天健身的时候,我们分配给你的教练将是我们从日本请回来的少女模特。到时她会穿上政策允许的,你身体受得住的尽量暴露的三点式健身服陪你练。这当儿,可以用写上日语词汇的纸条贴在日本小姐的大腿、胸脯、屁股上方便你看着记忆。也可以根据你的选择直接把单词写在小姐身体上,为了记忆深刻,你还可以自己写上去。当然,我们还有很多趣味学习方法。例如你可以把小姐当录音机,如果忘记了哪个单词的发音,就按一下那个纸条,日本女孩会告诉你最标准的发音。

“我们这里的陪练陪学习和现在广州流行的三陪可完全不同。我们的陪是有科学根据的。男人在有美女在场时,荷尔蒙分泌会增多,而这正是激发男人用功和肌肉突出的最原始也是最好的方法。”

我入迷地听着海鹏的介绍,幻想着在那种情况下我会如何拼命的折磨四肢和竭力记住日语单词的景象。说实话,我想学习日语最初就是看了日本电视连续剧特别是山口百惠饰演的那些,幻想和日本女人有一手。日本女人温柔可人,可是由于大多太蠢,所以全日本几乎找不出几个能说英语或者中文的漂亮女孩。这就使得学习日语一度成为我人生追求之一。后来出差到日本,发现日本文化有其神秘向上的部分,其书籍非常之多,大多没有翻译,加上有很多色情书刊也特别对我的胃口,所以我又有了更加多学习日语的理由。在田海鹏说这话时,我怀疑他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思,稍稍有些尴尬。

我说:“如果你说的都是真的,又是日本模特又是多陪,那得化多少钱呀?”

田海鹏笑笑说:“钱不是问题,目前我们资金雄厚得很。你大概不知道我们这些资金的来源并不仅是靠我们的收费,我们目前对于新会员收费基本上是实行‘亏本经营’。你也知道雇佣一名日本小姐的费用,这小姐每天要陪你扭来扭去一个小时,还要扮演活录音机电视机的角色,这本身费用几乎就是你一年的工资。如果我们按照这个收费,还有谁可以来?如果到时都是什么大款才能来的话,那就违背了我办‘一年之计’帮助普通人的宗旨。可是我们这些年仍然赚了过千万。你想知道吧?好,我告诉你:我前面不是讲过有些会员一年下来竟然把几十万的房子都捐给我们,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这一年他的收获已经让他赚到或者让他自己感觉到他可以赚到好几栋这样的房子了。这样吧,我还是拿你的例子吧。如果你来我绝对只收你成本费用的百分之八十,那么一年下来的情况是什么样子呢?以你这个身材,绝对不会差,而且你会流利的日语,你又是留学美国回来的,你可以告诉我,全广州有几个会流利英语和日语的中国人呢?”

田海鹏盯了我一会才慢慢的说:“没有一个!”

“一个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加重语气,“常驻广州的中国人没有一个可以称得上会流利的中、英、日三国语言的。有些报纸动不动就说某某人会多少国家的语言,那是放屁!掌握一门语言非常之难,目前从海外归来创业的中国留学生几乎百分之八十连外语语言关都没有过。他们有些在当地国家根本无法流利地和外国人沟通。你应该相信我的说法,我是有根据的,就是一个没有。好了,回到我们的话题。一年以后的你,会两门外语,而且在日本小姐的督察下,你还不只是一般的会,而是精通。你的发展潜力有多大,你知道吗?日本本田公司当初要在中国找代理以及经理、副经理级人才,由于本田的很多生产线在美国设计,所以他们招聘唯一的要求就是应聘的中国人必须会英语和日语两国语言。你知道他们的年薪是多少吗?从五十万到一百五十万!如果干得好还可以得到股份。可惜到现在他们所有招聘的人都没有一个达到这个标准的。你想想,你在我们这里一年后的情况。这就是很多会员后来极积向我们捐献的原因。”

我虽然无法想象一年后如何得到年薪一百五十万的工作的情景,但是学会一门日语并且可以每天面对日本女孩子伸腰踢腿本身让我充满憧憬,直到田海鹏大声说“我的故事讲完了”时,我才回过神来。

我说,我由衷地夸奖道:“我真觉得你了不起。你干什么都是白手起家,而且你发财的每一件事都是靠脑袋中蹦出的点子观点,不象人家倒卖盗买地皮、批文甚至良心。你真了不起,虽然还不是大富豪,可是你赚钱本身却非常了不起。老同学,我今天算是长见识了,如果有机会我真想把你赚钱的方法写成一本书。”

田海鹏坐在那里裂着嘴巴对我笑。虽然我的佩服是由衷的发自内心,可是从田海鹏身上扫过一眼后,我突然想,这个“一年之计”的老板自己生得肥头大耳,身体臃肿,他怎么不为自己选个一年的套票,减减肥呢?!不过我没有说出来,我想这是整个故事的败笔,今后有时间再向他提。今天我要就事论事,适当夸赞他几句。

“海鹏,我觉得同学之中就数你成功了。”

“那可不是,我虽然赚了几个钱,可是觉得自己一直在不务正业。在握心里,我一直有一个模糊的理想,我也说不清那到底是什么。不过反正不是赚钱。对了,我心中也有成功的老同学。”他臃肿的身体在椅子上摇了摇,“可以说是我的偶像。”

“谁?”我好奇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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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8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15 只看该作者

第七章 心中的英雄

“再试一下。”阿华轻声说,“这次让我来。”

于是我静静躺着,微微闭上眼,想凭想象让血液循环加快。以前每当我碰上这样的问题,我都会闭上眼睛,然后集中意志脱光某个同事或者街道拐角小商店女售货员的衣服,随即下面就硬起来。这个方法很灵,我梦幻中的女人总可以让我一展雄风。可是今天我的想象好象枯竭了。我很快找到了原因,是梦幻已经成真。眼前一丝不挂正翘着屁股埋头在我大腿之间的阿华已经超出我平时所能梦幻的性感女人。同时不知道为什么,我一闭上眼睛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让我不舒服,仿佛房间里还有一个人在那里盯着我们,这种感觉好几次迫使我突然睁开眼睛,也破坏了我的情绪。

阿华的秀发弄得我两边大腿发痒,我轻轻地把她的头发拢起来,看见阿华正朝上用妩媚的眼睛半睁半闭朦胧地看着我,嘴角渗出口水,滴在我大腿根上。我心疼地说,算啦,下次吧。

阿华听话地边向上面滑过来,边用舌头一路从我小腹舔到我脖子。最后,她的两片温柔性感的嘴唇停在我耳边,柔声说:“反正我在这里,我整个都是你的,你什么时候想进来都可以。”阿华声音里没有一点幽怨,温热的呼吸从我耳垂闪电般传到下面,我刚想试,又消了下去,我有些气馁了。这已经是和阿华在一起第二次无法进入,只有第一次那天在地板上,我不但狠狠地进入,而且还好几次。我不知道问题在哪里。阿华无疑是我梦中的女人。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会让我情不自禁,有时竟然让我不顾场合身体上出现反应。可是当她脱得一丝不挂,温柔地贴着我时,我却无法进入。我想要,拥着她本身就仿如进入到最美妙的境界,心里高潮迭起,下面却无法翘起来,难道自己阳萎了?!

我一边上下抚摸她,一边说:“让我用手进去,让你舒服吧。”

“不,不。”她夹住两腿,“和你在一起,我就很舒服。”她爬到我身上,嘴唇贴着我嘴唇,娇柔地说:“你已经进入我心里。”

我知道,但我还想进入她的身体。我不知道怎么了,这样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我身上,出现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个地方。我看过很多有名的明星拍摄的色情录像带,也参观过法国卢浮宫里那些希腊法国雕塑美女。但眼前的女人无疑是最美、最性感的,我却无法让她快活,让她象上次在地板上一样一边满地扭曲,一边痛快地强忍着哼哼。

阿华从我身上滑下来,背朝向我,向我靠过来。我侧过身,抱着她,下面正好贴在她有点湿润柔软的股沟上。“我们可以说说话,你就放在那里,等我感觉到它不老实了,我会让它滑进去的。你不要管它,好吗?”

我把脸埋在阿华的头发里,用胸部紧紧地贴着她白玉般的后背。我的手绕过去,在她胸脯

上搓揉着。

“这很正常的,你只要不太介意,很快就没有事。”阿华安慰我说。

“可这对我不正常,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虽然这样说,但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的阳痿和这两次那种闭上眼睛后那特别的感觉有关,这种感觉是我前所未有的。虽然房间里只有阿华和我,门窗也是紧紧关闭着,可是每当我想要进入时,特别是当我一闭上眼睛时,我就立即感觉到房间里好象有另外一种存在,就好象是一个隐形人在房间,这让我立即软了下来。

“你不会象海明威老人一样吧。他一辈子风流多情,每次找到一个女人都认为找到了自己心爱的另外一半。直到最后一次,年老体衰时他终于碰上了有史记载的他的最后一个情人,可是,他却阳痿了,并且一次都没有成功过。后来,他自杀了。”阿华突然停下来,“呸,呸呸,我怎么说这个,你还年轻着呢。”我小声笑起来,使劲地搓着她。阿华用手抓住我的手,声音颤抖地喃喃道:“不要摸那。”我还想动,她用屁股顶住我,我感觉到那里更加湿润了。我停下来,不想对她太“残酷”。她感激地回过头对我抛了个媚眼。

“文峰,你是不是最近太紧张了?我感觉得到,你都没有时间到你父母家去,去了也是愁眉不展的样子。”

“是的,”我叹了口气,“我有同学出事了,并且—-,哎,不说了。总之我觉得很内疚。”

“为什么?是你造成的吗?”阿华不解地问。

“不是我造成的,可是我总觉得有责任。其中一个就是在广州的,我们常常见面。我觉得,如果我不是整天对人漠不关心的话,我应该早点看出问题,这样也许可以帮到他。不过,我平时没有想到他们会出事,我总觉得他们过得比我强多了。”我前言不搭后语地说。好在阿华好象悟性很高,听出了我想说什么。她一边安慰我,一边把我右手的拇指含在嘴里吮着玩。

“有件事好奇怪,好神奇。”过了一会,阿华突然说,“每个人都有烦恼。”

“每个人都有烦恼这有什么奇怪的?”我不知道阿华是否认为这件事神奇。

“你想想有些事,就觉得不可思议了。我们也许为了一间房子烦恼,如果一夜之间我们失去了房子和几万元的存款,我们简直痛不欲生。可是你看香港的新闻,经常有大富翁因为失去了几个亿的家产而自杀。他们自杀时并不是一贫如洗,而是往往还有上百万、上千万。这样,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你想想,中国农民是自杀率最高的,他们中每年自杀人数超过18万,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因为钱,而让他们自杀的钱平均大约只有五百元。你真不觉得奇怪吗?”

我明白了阿华的意思,只是我不知如何答话。我深深吸了一口阿华的气味进入我身体。那种我阳痿的奇怪感觉又回来了。

“文峰,你我都有烦恼。你的烦恼可能是觉得自己不成功,还是什么的,可是在我的心目中,你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最有学问,也最有魅力的男人?”

听到这话,我下面微微翘了一下,但也只是翘了一下而已。

“告诉我,文峰。你们同学中就数你成功吧?”她回过脸,在我下巴上亲了一下。

我轻轻笑了笑:“哪里,我能算什么。”

“不许这样说。”阿华转过头娇嗔地封住我的嘴:“你在国家单位干过,还作为领导梯队培养过。后来为了父母,你只身一人闯广州。现在不但把父母安顿好了,而且自己还有房子,有工作,还有地位。”

我忍不住想笑:“阿华,你如果一定要说我成功,说我拥有了这,拥有了那,那可不要忘记我怀里拥有的这个小娇娘呀。此时此刻只有你才让我觉得自己是最成功的男人。”

阿华开心地咯咯笑起来,两块屁股一起颤巍巍。我下面有点蠢蠢欲动的势头,阿华也感觉到了,她更紧地靠过来,我感觉到她在那里故意一夹一夹的。不过十分钟过去了,我那不争气的东西又恢复了垂头丧气的德行。

“阿华,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以前的丈夫呢?他还在湖南吗?你还爱她吗?”

阿华身子停止了扭动,沉默了一会,幽幽地问我:“你真想听?”我说:“是的,我想多了解点你。”

阿华停了一会,缓缓地用平稳的声音讲起来:“那是我的初恋情人,我们上高中时就恋爱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那时到底有多爱他。这样说吧,他就是我的全部世界,他占据了我的整个心,除了他之外,外面的一切,我的工作、生活、朋友等等,仿佛都是其次的,都是为了衬托他。后来我都觉得我本人也是为他而生,为他而活的。”

“那叫初恋,每个人都会这样想的。”我打断他。

“我们从高中在一起就开始做爱。虽然那时做爱也没有什么多大的享受,可是不管他以什么姿势,只要他的身体一接触到我,我就会觉象触电一样,一股暖流通过。那些年,我觉得自己是完全活在蜜糖里。我本来是要离开家乡去省城读书的,可是为了他,我放弃了。我们在我二十一岁时结的婚。那段日子,我们形影不离,真是幸福极了,不知道有多少次,我们做爱到天亮。”

阿华的声音轻柔飘忽,似乎沉醉于回忆里。我心里有些难受,但下面却有了些反应。

这样甜蜜的日子足足过了十年。后来我开始发现除了相爱,除了做爱,我们还有工作,还有生活,还要赚钱,还—-

我们的热情渐渐淡下来,但是我还是爱他的。直到有一天,我拖着疲惫的身子下班回家,打开门看到他和我们楼下的发廊妹正在以一种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的姿势激情地做爱。”

阿华停了一下,继续自顾自地讲下去:“我气愤得掉头就走,我搬回到父母家住。我想好了,无论如何不可以原谅他,我要让他一辈子都内疚,我要让他跪在地上求我原谅。可是,我错了,后来跪在地上的不是他,而是我。”

我的手移到阿华的胸脯上,安慰地抚摸着她。“第二天,他连电话都没有一个,我有些焦急,可是我的气愤并没有消除。第三天晚上,他还是没有一点消息,我于是想,如果他能够一个星期内过来向我赔礼道歉,接我回家的话,我就不罚他跪着认错。结果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过去了,他不但没有来接我回家,甚至连电话也没有打过来。我烦躁不安起来。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一个月过去时,我不但完全原谅了他,而且心中还想念他、渴望他起来。我当时想,如果他现在过来,我一定伏在他的肩膀上好好地哭一场。可是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第五个星期时,我自己收拾好,回去了。可是我发现家里房门的锁都换过了,我好不容易敲开门,来开门的竟然是那个刚刚成年的发廊妹!原来他们同居了。”

“我找到他,强忍着委屈想问个明白。他却只是淡淡地说‘我们离婚吧’。我问他为什么?他吃惊地看着我,‘什么为什么,离婚就是说我们不想在一起了,或者我觉得和别人在一起更加快活。这也有为什么吗?’文峰,你听听,难道真的就这么简单?”

我亲吻着阿华的肩膀,没有回答。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当时还挺坚强的。心想,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这么办吧。可是回去后,我立即就垮下来。我给他打电话,我问他到底为什么?没有等他回答,我就哭得泪人一样。第二天一早,我就去路上等他,然后边哭边让他解释。他支支吾吾,越解释越糟糕。后来两天我也不让他解释了。我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我要自杀,让他过来收尸。我穿上他最喜欢的真丝内衣,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等着他的到来。他一进来,我就跪在地上。我说,看在我们以前的情份上,再给我一次机会吧。他无动于衷地推开我,冷酷地说‘你倒是给我一次机会吧!’我于是一件件脱掉自己的衣服,最后一丝不挂地再次跪在他面前。我说,发廊妹可以做的,我都愿意做。我说,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可以当你的性奴,每天你睡觉时,我就跪在你床边,为了让你睡好,我可以一晚上都含着你。如果你愿意,你可以一晚上都留在我里面。今后在家里,我可以不穿衣服,象条母狗一样伺候你。我说,只要你要我一辈子,不和我离婚,每天都回来,让我看着你睡,你就是偶尔出去找发廊妹我也不会怪你的,我愿意当你的性奴,我

—啊—”

阿华声音颤动着,无法说下去。我深深地进入到她身体里,她立即兴奋起来。阿华的故事让我这一进入足足持续了一个多小时。阿华最后也终于忍不住把哼哼变成了嚎叫。


我们第三次一起到达高潮后,阿华亲吻着我,娇羞地伏在我胸脯上,“你真厉害,让我受不了。你是我心中最最伟大的英雄,你把阿华都弄溶化掉了。”

我得意地气喘嘘嘘,很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现在你不但是你们同学中最成功的,可能还是最厉害的吧。”

我笑了笑,说:“我是在阿华心中最成功的就行了。”

“不,我既要你是我心中最成功的,也要你是你们同学中最成功的。”

“你好贪心。”我刮了一下阿华的鼻子。然后叹了口气说:“其实,成功哪里有什么标准?你不是说我们这里很多人也许认为赚到一百万就是人生最成功的吗?可是香港不是经常有为了财产只剩下一百万而自杀的。例如说,我以前的同学,我一直认为田海鹏是最成功的—”

“还有比田海鹏更有钱的吗?”阿华抬起头,打断了我的话。

我怔了一下,想回顾一下我什么时候告诉过阿华田海鹏的事。想不起来。我说:“田海鹏可能是我们同学中最有钱的,可是我并不是因为这就认为他是最成功的同学。我认为田海鹏赚钱的方式本身就是一种成功,这个我以后告诉你。”

阿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轻轻抚摸着我胸脯,“没有想到,我的文峰也会崇拜人。”

“你误会了。我说他成功,并不表示我崇拜他。事实上,连他自己都不崇拜自己,我如何崇拜他?田海鹏前两天告诉我,我们同学中还有比他更加成功的。”

“哎呀。那会是谁呀?”阿华惊讶地失声问道。我突然笑了起来,又一次刮了她的鼻子一下。“你呀,好象你知道我们同学似的。”

阿华不作声。接下来,我们就这样一边躺着,我一边给她讲起了那天田海鹏告诉我的他心目中最成功的同学的故事。

田海鹏告诉我他心目中最成功的同学是李建国时,我惊讶得嘴都合不拢。

李建国是我们班来自江西的同学。由于身材矮小,并且有江西口音,我们都喜欢叫他小江西。海鹏提到他时,我仍然无法把他和最成功的同学联系起来。我竭力在脑海中设想十年到底可以把一个人改变到什么程度,但自己脑海中描画的结果让我失望。无论我如何刻划今日被海鹏称为最成功的同学,小江西的形象仍然是十年前的样子:五短身材,脸上架着一副数不清有几个圈的高度近视黑框眼镜,沉默寡言。

海鹏告诉我,李建国分配到江西经贸部门工作,本来就是不情不愿的。因为我们这些学习政治的人,大多数的愿望是进入政治部门。特别是当李建国报到后知道自己是到贸易部门负责牛仔裤进出口的部门后一度情绪低落。不过,自我修养好的李建国很快调整了自己的心态。他开始安心工作。

但是工作却不让他安心。那时贸易进出口部门控制着出口批文,特别是纺织服装业。我们国家出口欧美的服装纺织品都要经过省市贸易部门配备批文。而出口赚取外汇,还可以退税,所以批文就成了金钱外快的代名词。中国改革开放初期,最先富起来的一批人基本上都是靠特权获得批文,再把批文盗卖获暴利而成为中国第一代暴发户。批文制度的本意是好的。我们国家制成品成本低,纺织业竞争激烈,如果不用批文控制出口,往往会出现自己和自己竞争,竟相压价。有些还可能为了降低成本而制造伪劣产品,最终会损害中国制造业在国际上的形象。但是由于批文可以获取暴利,分配批文又没有一套严格的制度,完全是靠主管领导的喜好和一言堂,结果自然产生了腐败。政治觉悟性极高,又是学习国际关系出身的李建国到了单位没有一年就看出了问题。天真的李建国竟然写信给当时主管贸易的副省长,尖锐地指出了这一制度的不合理和贪污腐败的根源。信发出后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反响,但李建国的苦日子就来到了。信发出不到两个月,李建国就被换了工作,负责经贸委的收发工作,也就是看大门的工作。人家领导也说得是,大学生就是要培养多面手,要从最基层的干起。

李建国就这样一干又是两年,他倒很安心,正好利用这个时间多看书学习。直到有一天,有两个贸易公司的老总开着当时江西南昌第一部的“劳斯来斯”到经贸委接领导去吃饭,李建国才知道那就是他写信反应情况的副省长的公子。

李建国知道了原因,也愤怒了。接下来的两年,李建国仍然不动声色当他的门卫,一边却暗暗收集批文腐败的事实证据。他开始的意思可能只是想把江西的事情摆平,还自己一个公道就算了,可是后来他钻得越来越深,开始了秘密的全国性调查。他的调查结果后来被直接送到了中央,内容不详细,但是据说对于中央废除批文制度起到了重要作用。

“他真了不起呀,完全靠自己的力量。”听得入神的阿华由衷地叹道。

不错,想想他只是作为一个地方贸易部门的门卫,要对全国的贸易部门腐败进行调查,很不容易的。在他的报告中,列出了一些铁一般的事实。例如他就贸易部门的干部利用批文捞钱,虽然无法拿出具体证据,可是他却通过列举数据告诉中央,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初国务院外经贸部共有24名主管批文的处长副处长,现在有二十名家属拥有五百万家产,其中六位老婆生小孩子时,是直接送到美国去生的,虽然花费几十万,但孩子生出来就是美国公民,又逃避了中国的计划生育,也为孩子未来到美国发展铺垫好。他还指出,广东福建等沿海开放省份的经贸部门主管批文的处级、科级干部,基本上都下海开进出口公司了,他们的启动资金基本上有平均一千万!这些都是他们在工作中盗卖批文赚取的。李建国当时都一一详细提出了各省外贸部门主管批文的官员的经济情况。虽然后来中央有可能认为牵涉太广,总不能都抓起来吧?所以这些就不了了之了。

李建国在江西的日子却并不好过。那些因为失去了批文而断了财路的大小贪官污吏把李建国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找机会利用小混混去侮辱他,甚至殴打他;在单位孤立他,在分配房子上卡他。结果,他连个老婆都一直没有找到。

“可怜的小江西,那时他一定难过得要命。”阿华支起身子,充满同情地说。

“事情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把田海鹏告诉我的话告诉阿华。小江西李建国自己说,越是贪官恨他,欺负他,折磨他,他就越开心,因为他使得那些贪官无法利用制度性的腐败去贪污老百姓的钱,所以他不但不难受,还暗中高兴。

这样又过了好几年,那些贪官污吏仿佛终于把李建国忘记了,没有人再来找他的茬,单位也不再欺负他了,甚至有领导接见了小江西,还把他提升为科长。按说,李建国该开心了,该找个老婆过一段正常的生活了吧。

“出了什么事?”阿华挺起身,摇晃着两个丰满的好像不受地球引力影响的奶子关切地问。

什么事也没有出,我接着说,是小江西李建国起了疑心,他毕竟是我们的老同学,警惕性特高。于是他又开动了自己的脑袋,连观察带调查,没过多久,他就发现了问题。原来批文没有了,贪官们却并没有就此罢手,而且贪官们还发展出几乎各行各业都各具特色的贪污腐败方法,最主要的是基础建设、修公路,还有就是以开发为名批土地。于是让人崇仰的李建国再次投入到紧张的调查工作之中。他的调查结果也没有什么特别,中国老百姓其实哪个不知道,例如每修建一公里高速公路就出一两个大小贪官;每建设一栋政府大楼就会发达好几十个大小官员的亲属,批发土地就更加不用说了。李建国太认真了,用了两年的时间,把这些情况又搞出了一份报告上报。这一次他自己也感觉到不妙,因为上次只是针对经贸部门的官员,而这次却是针对几乎所有政府部门。这次报告上去后不久,江西省副省长胡长青就因贪污罪名被逮捕并判处了死刑。枪毙副省长胡长青的那一枪几乎和八十多年前南昌起义打响的第一枪具有同样重要的历史意义,从那以后,我们党每年都枪毙好几个副省级以上的贪污腐败干部。

“哎呀,原来揭露这个大贪污犯的人竟然是你的同学,真是了不起!”阿华兴奋起来。

胡长青是不是李建国揭露的也说不准,因为自从毕业后,田海鹏也从来没有见过小江西李建国。当时我也相当惊奇,既然没有见过,这些事迹又都是从哪里听到的?田海鹏笑我落后,他说,现在大家都用电子邮件联系了,哪里还有时间见面?还使用打电话那样老土的方法。海鹏说,揭露胡长青这样的贪官使得李建国在中央都有了名气,国家安全部的同志注意到李建国凭借自己一己之力竟然可以搞出如此周详的调查研究报告,很是欣赏。也正在这个时候,李建国又在江西出事了,有些被贪官收买的恶棍把李建国打得卧床不起,可是当地公安竟然还诬陷李建国是“参加闹事的一方”,小江西被单位开除了。国家安全部在得知这一情况后,秘密派遣人事部门的高级干部,对李建国的情况进行了秘密调查。

“李建国不是一直想到国家安全部这样的机构吗?”阿华脱口而出。

“你怎么知道?”我奇怪地盯着阿华。

“我猜的还不行吗?”阿华笑着说:“你不是一开始就说李建国不喜欢经贸部门,喜欢政治部门吗?我想没有比国家安全部更加政治的部门了吧。”

我说,不错,李建国当年毕业的时候就想投身国家安全部门,为了保卫国家贡献自己的聪明才智,可是由于他身体单薄,加上高度近视,才没有能够如愿以偿。没有想到,他以自己的实际能力证明给国家安全部的领导看,国家安全部的领导已经决定要把李建国招到手下。他们派的人到江西后,秘密考察了两天,就急奔医院找李建国,结果,李建国已经从医院偷偷走掉了。

“啊!”阿华嘴张得大大的,“不会出事了吧?他是不是牺牲了—-”

这回我也笑起来:“你这个傻瓜,我们知道的情况都是李建国通过电子邮件亲自告诉我们的,如果他牺牲了,我们又哪里会知道这些事情呀?”

“这么好的机会来了,他却失踪了,哎呀,真可惜!”阿华惋惜地说。

“你不要急,英雄人物总有自己的发展轨迹,当然不是我们常人可以想到的。你知道李建国干吗去了?”

“不知道,你快点说吧,把我急死了。”阿华嚷嚷着。

“你知道小江西李建国从小体弱多病,所以他虽然雄心万丈,经常打抱不平,揭露贪官污吏,可是他却在体力上差人一等。所以那些在江西的日子,他隔三差五就被小流氓、小混混揍一顿,经常是鼻青脸肿的。那天李建国从医院里跑出去,不是别的,就是下定决心要到深山中去强身健体,研习武功。”

“好传奇呀,没有想到你的同学这么厉害,不过,不是所有的人都可以修练出什么的。我们那里就有很多人跑到深山去修练,结果搞了好几年出山后不但骨瘦如柴,而且活脱脱变成一个土老冒。”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我不满地打断阿华:“英雄不一样的地方就是机遇呀。这李建国进入深山后不久就碰上了武林高人风清扬老前辈。”

“风清扬?这名字好熟,不是金庸小说里的武林前辈吗?”阿华迷惑地盯着我。

“你不要打断我。李建国是这样告诉田海鹏的,田海鹏又这样告诉我,难道我会搞错不成?反正大概武林前辈都是差不多的名字吧。那风清扬老前辈虽然在世外,可也对胡长青这样的贪官深恶痛绝。他姓胡的不但贪污百姓血汗,还包养好几个情妇。最让风清扬前辈不齿的是姓胡的对父母一点不孝顺,自己贪污了那么多钱,却一直让自己的父母在家过艰苦奋斗的日子当风前辈知道了眼前这位高度近视,弱不禁风,好象发育不全随时会夭折的中年人就是揭露胡长青的英雄时,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接下来据李建国说,风清扬前辈使用了不久才研制成功的速成武功法把自己所能传授给了李建国。”

“两个月后李建国下山了。可怜的国家安全部来的人因为无法回去交差,而苦苦等了两个月。他们一见到神采飞扬的李建国,就忙不迭地说明来意,马上要让李建国加入国家安全队伍。你猜李建国怎么说?”

迷迷糊糊的阿华摇摇头。

“他说,且慢!给我一个星期的时间,不,两天就够了,之后我就跟你们走。你猜他要这两天干什么?这李建国不亏为我们的好同学,懂法律,又会维护国家安全部的名声。他要在自己成为执法人员之前先去找以前欺负过他的混蛋们算帐!哈哈,他不想在自己成为国家安全部的特工后再去打架而让我们的执法队伍蒙羞。你看,这李建国想的就是不同凡响,我们不服还不行。”

“结果小江西在两天时间内几乎让南昌的小混混一个个头破血流。据说江西的黑社会也是从那时土崩瓦解后就再也没有喘过气来。”

我得意地看了看表情越来越糊涂的阿华:“后来小江西李建国离开了江西,到北京国家安全部上班了。”

“那不成了你的同事。”阿华脱口问。

我大吃一惊:“什么,你竟然还知道我以前在国家安全部工作过?”

阿华怔住一会,回过神来才回答我:“你爸爸告诉我的。”

对了,我都忘记了,我父亲早把阿华看作家庭的一员了。

“李建国到国家安全部后,又生出什么传奇没有?”阿华又问。

“没有。不,田海鹏说是不知道。李建国到国家安全部后就没有再谈他自己的事情了。我想,这是工作纪律吧。国家安全部的人都是无名英雄,并且大家即使都在国家安全部工作,也有可能一生见不上一面的。”

“好可惜,既然当英雄,可是又要无名,真是很没有意思。”阿华惋惜地轻声说。

“哦,对了,田海鹏还告诉我,大约一年前,李建国通过电子邮件告诉他说,他要被派出国,他还含糊地暗示是和我们国家登月计划有关的高度机密,绝对危险的任务,可能十年八年无法回来,甚至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回来。所以他的信最后既写上‘再见’也写下了‘永别了’的告别语,海鹏当时都哭了。”

“好感动人耶!”

“阿华,你看,我的这个同学成功吧?”

“倒是很成功。”

“从头到尾没有提到李建国有一分钱,也没有提到过他当了什么官,可是田海鹏讲完他的故事,我马上认为李建国是我们同学中最成功的。你看,我们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我们都喜欢钱、地位,可是骨子里还是崇拜英雄,喜欢大侠,喜欢行侠仗义的独行侠客。我想就象电脑中编好的程式,我们这一代脑袋中也早早被编好了程序。”

阿华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好象要探测我的程式一样。过了一会,她轻柔地问:“文峰,可以告诉我,如果你的同学很成功,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或者你会嫉妒吗?”

我没有想到阿华竟然会问出如此高深的问题。我想,听到同学的成功,没有理由不高兴,但即使象我这样不求进取的人,在听到同学成功时,也免不了有一丝嫉妒。我想了一下,决定换个方式回答她。

“听到李建国的故事,我是由衷地为他高兴。他的成功不涉及金钱和地位,完全是靠自己的良知和能力为国家为人民做事。我没有任何理由嫉妒他,事实上我暗中把他作为自己的楷模,一边为他骄傲,一边勉励自己多多少少要学习他一点什么,万一什么都学习不到,就学习他的精神吧。”

“哈哈,好有意思的回答。那你对于你们同学中当了官,发了财的成功又有什么样的感觉?”阿华锲而不懈地问。

我又想了想,才回答她:“经过李军事件,我有个感觉,今后看到当了大官、发了财的同学,我都会紧张。在中国这样的体制下,要当大官,往往要低三下四,不择手段地往上爬,爬上去后又想方设法去贪。所以我担心我看到的每一个成功的同学后面恐怕都有一个肮脏的故事。”

“没有那么严重吧,哈哈。成功是失败之母吗?”阿华笑个不停,一边笑一边说出她的理论:“其实,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你也不能因为一个苍蝇就搞坏一锅汤。对了,你的同学是怎么出事的?就是那个叫李军的。”

“他贪污—–”

“这也算出事?谁不贪污一点呀?在中国当官的不贪污就不正常啦了,老百姓是想贪都没得贪。你看这么多年,不知道出了多少个贪官,可是却始终出不了第二个焦裕禄。”阿华不以为然地说。

“不是,他是因为贪污被人家抓为把柄,结果他出卖国家机密,犯了死罪!”

阿华不再说话。

其实我为连续两个同学出事而不安,加上容儿的死,我自己也卷入进去。而到美国的调查不但没有结果,反而产生了更加多的疑问。我突然觉得有点心烦意乱的。我想,肯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问题很可能出在我们同学中。如果我的这一猜想是对的,那么还会有同学出事。

我突然惊恐地从床上跳起来,几乎把半伏在我胸脯上的阿华甩到了床底下。阿华委屈地看着我,我却无法向她解释。如果我们同学中出了内奸叛徒,那么目前被国家安全部派到国外执行秘密任务的小江西李建国不是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吗?

“阿华,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给你解释。明天,我要到北京一趟。”

阿华不再问什么。那天晚上,我决定以做爱到天亮的方法消除我心中的焦虑和不安。

weke

挪威.奥斯陆

9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17 只看该作者

第八章 致命弱点

电话中我坚持一定要到北京亲自汇报。周局长在电话线的那边沉默了一阵子,然后同意了。我想,他大概是从我的语气中听出了点什么。我有些抱歉,因为我知道周局长挺忙的,但我却必须见他。我心中的疑团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浓,搞得我踹不过气,寝食不安。

周局长的司机小王到机场来接我。小车拐进长安街后,他把车驶入中间道开始加速向天安门方向开去。这时我已经猜到自己这两晚又要享受北京饭店的“按摩”浴缸了。果然,车子在北京饭店门口停下后,小王递给我一早开好的饭店房间钥匙,对我眨眨眼笑着说:“周局长专门交代给开一间带按摩浴缸的豪华房间,你就好好享受吧,我会和你联系的。”

我也会心地一笑,心里一阵舒坦和温暖。周局长就是这样一位领导,他会用自己特殊的招待办法让旅途归来的游子或者长期在外的部下感到温暖。他知道我在北京只呆两天,自然不会给他们的开支造成负担。并且他也知道我无论出差到哪里都会选择较便宜的酒店住,所以他把六星级酒店的豪华房间开给我。而且每次这样的情况下,他都忘不了刻意强调那按摩浴缸的作用。开始我觉得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按摩浴缸,周局长难道不知道北京的按摩女郎更加便宜和有用?后来有一次司机小王笑着对我说:“周局长是希望你不要找按摩女郎,才故意每次都强调按摩浴缸的。”我听后不觉大笑,益发觉得周局长的可爱。虽说有谚语说在北京一竹竿扫过去,倒下一片都是局级干部,可是当到局长毕竟也不容易呀。当初暗中对自己进行评估以及对单位激烈的竞争上岗形势有了一定的认识也是致使我辞职下海的原因之一。虽然没有当上局长,我对局长却并不缺乏研究。

当晚十点过后,周局长才匆匆来到酒店。我们就在房间泡了咖啡,边喝边谈。

“周局长,正式汇报前,我想先请教个问题。上次你提到后我一直在思考。”

看见周局长乐呵呵地看著我,我接着说:“你说每个人都有致命弱点,听起来很有道理。你以前的工作是利用敌人的弱点让他们屈服,让他们吐出心中的秘密。我想在你现在的反间谍侦察和情报工作一定也少不了利用人们的致命弱点。可是,我的问题是,每个人都有致命弱点吗?”

周局长点点头:“是人都会有优点和缺点,有的缺点就是致命的。你读过哲学书籍,这根本就不是我的结论。然而现实中甚至学术界也许不再强调人的致命弱点,可是从事我们这工作的,

必须清清楚楚知道是人都有致命弱点, 否则我们无法开展工作。反间工作中, 我们对於抓获的嫌疑犯的审问必须从他的弱点入手,

而另外一方面,情报工作则同样要利用人的弱点, 为我所用!”

“这我明白,可是我就觉得,有的人如果把生命都置之度外的话,你就算能够找到他的致命弱点,又有什么用?那弱点又如何能致他于死命?如果他根本就不要命的话?”

“小杨,你的例子有些极端,因为是人都会怕死。可是我得承认,你的问题却是很重要的。因为在一个文明和法制的社会里,你不能动不动就以死来威胁人家。例如,现在审问犯人,你就不能够一味威胁他说,不说实话就判死刑,大家都懂法,这样的威胁没有用。所以我说你的思考很重要,可是这并不是说不怕死的人就没有致命弱点。”

我知道今天还有正事要谈,可是我很不服气。我提高声音说:“那你能够给我解释张志新烈士吗?如果你是造反派,是凶手,是毛远新,又有什么办法让她屈服?”

周局长惊异地看著我。张志新一直是我心中最敬仰的英雄,在文化大革命中,张志新看出了“四人帮”一伙是祸国殃民的,她一个女人不畏强权,大声疾呼,结果被她所在地东北的造反派抓起来,迫她悔过低头。造反派和“四人帮”在东北的爪牙采取了人类历史上最残酷的虐待手段对付张志新,可是张志新烈士除了被打昏死过去外,一刻没有停止痛斥“四人帮”。最后,造反派在无法让她屈服的情况下,宣判她的死刑。怕张志新在行刑时高呼打倒“四人帮”的口号,造反派竟然把这位弱女子的喉管割开,装上金属管子维持生命。造反派的想法是,在公开行刑时只要张志新无法呼喊,只要她脸上露出那怕一丝的害怕,那么他们“教育人民”的作用就起到了。然而,据后来参加行刑的造反派回忆,张志新烈士虽然无法呼喊,并且生命靠一条钢管维系,但她的眼睛始终放射出不屈不挠的光芒。我知道所有张志新烈士的事迹,有些还是我利用国家安全部的特权调取档案获得的,我记得张志新烈士的生日,并且每年都在这一天为她默默干一杯。这些年她一直是我心中从来没有退色的英雄。我拿她的例子是想让周局长哑口无言。

周局长说:“小杨,你大概忘记了我文革中是在东北蹲的牛棚。离张志新烈士出事的地方不远。我了解她所有的情况,她是我心中的英雄。我有时想,如果我们多一些象张志新这样的中国人,日本人还会在我们的土地上肆虐八年?小小几个‘四人帮’还能对神州大地造成十年之久的浩劫吗?”

“这样的人就没有致命的弱点。不然,那时造反派都快把她活活解剖了,为什么还无法让她屈服?”

“小杨,我说过,干我们这行的必须相信是人就有致命弱点。否则,我们会在好多问题面前畏首畏尾,望而却步,事后还为自己找借口。没有爬不过的山,没有攻不下的关,更没有无致命弱点的对手。虽然这里拿张志新烈士作例子不是太恰当,不过为了让你彻底明白,我就多讲两句吧。

“小杨,其实象张志新烈士这样视死如归的英雄在我们的队伍里很多,在我们党里就更加多。你都听过贺龙两把斧头闹革命吧,还有彭德怀彭大将军哪次打仗不是身先士卒,置生死于度外的。再拿国家主席刘少奇来说,解放前长期领导我们党的地下工作,三下安源,与敌人周旋。难道你敢说他们哪个人是怕死的吗?”

我真心地使劲点着头表示赞同,他们当然不怕死, 还有无数我们现在连名字都叫不来的革命先烈, 抛头髅,撒鲜血,为理想义无反顾,视死如归。

“他们不怕死的原因你应该知道吧?对了,就是有更加崇高的理想,有共产党领导全中国人民推翻三座大山的必胜信念,坚信最后的胜利一定属于代表全中国人民的中国共产党。在这种崇高的理想的支配之下,他们认为自己的生命反而是摆在第二位的。

“唉,我怎么向你解释呢?这无疑是他们共同的优点。可是在很多时候这种优点也正是他们的致命弱点,这样给你说吧,刘少奇把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共产主义事业,他怕死吗?那么你可以想象一下,当有人用死亡威胁折磨他,最后要从肉体上彻底摧毁他的时候,他会如何?他当然会一笑置之,慷慨就义,就象张志新烈士一样。

“可是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这样。国家主席刘少奇在生命最后的一段时间几乎完全跨了。他好几次乞求见毛主席,就是为了当面检讨。他还写了检讨书,声泪俱下,可是毛主席根本不看。最后这位共和国的国家主席死得凄惨之极,据说尸体是用一条破竹席草草卷起。你现在可以想一想,他和张志新烈士都是视死如归的英雄,死亡时为什么会一个凄惨,一个悲壮,结果竟然会有如此不同?想这个问题时,你还可以联想到很多在文革中被屈打成招甚至陷害他人,或者经受不住折磨而自杀的人,当然更多的是连连悔过的老一辈革命家的案子。再想一下,他们都经历过战争年代的枪林弹雨,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出来闹革命的,他们怕死吗?当然不,可是在历次运动和文化大革命中,

为什么一群无知的红卫兵和几个无耻的造反派就可以让他们痛哭流涕,生不如死,连连检讨屈服?”

周局长已经讲得很清楚了,我稍微一想,就恍然大悟。我兴奋地说:“我明白了。这些人的致命弱点就是他们的优点,就是他们不怕死,愿意为国为民甘愿奉献自己生命的崇高理想。刘少奇最后几乎完全跨下来,是因为他突然发现人民不需要他了,党开除了他,最重要的是毛主席抛弃了他,他一下子陷入了地狱般的绝望,

那种绝望比死更加可怕, 因为以前为主义为理想而死是死而无憾; 可是现在他们竟然 发现自己被冤枉到人们和党的对立面, 如果这样去死, 那简直是死不暝目,

所以他们突然害怕死, 害怕问题没有交代清楚—-。”

“可以这样说。但是有一点要注意,人民没有抛弃他,党也没有抛弃他。只是解放后,我们的政治发展不正常,大搞个人崇拜,结果连他们这些本来应该清醒的人也糊涂了。他们认为毛主席就代表党,代表人民,代表着他们为之抛头颅,洒热血的共产主义事业。于是当毛主席要整一个人时,被整者的精神支柱马上就垮,所以毛主席在文化大革命中就所向无敌。如果只要有一个将军把毛主席和中国的共产主义事业和人民前途分开来的话,情况就完全不同。可是文革中被迫害致死那么多人,几乎都是精神先死,尔后肉体才死。我不愿意说,可是却不得不说,文革中死去的那么多所谓英雄人物,却只有张志新让我觉得是死而无憾。”

“我明白了。”我若有所悟地说:“如果我是造反派,我当时很容易让张志新屈服。”

“说来听听。”周局长欣赏地看著我。

“张志新当时喊打倒‘四人帮,消灭反动派’的口号时,是因为她心中坚信她是在维护毛主席,维护中国人民的前途。也就是说她那时心中清清楚楚,‘四人帮’会倒台,毛主席会胜利,人民会胜利。张志新之所以有这样的信念,是她看得远,知道历史总有一天会审判那些审判她的侩子手。但是不是也有如下的原因,就是因为她离开北京和高层太远,看不清楚所致,我们设想一下,如果他知道毛主席当时是‘四人帮’的后台,那么她可能一天之内就会象那些中央领导一样屈服了,要求检讨了。所以我的方法是,只要造反派假传口喻,告诉张志新,是毛主席亲自判她死刑的,那么她就再也提不起劲了。它会怕死得要命,她会乞求造反派不要杀她,她会千方百计地表达对党对毛主席的衷心耿耿。”

周局长盯了我一会,没有说话,我问:“周局长,我这些天也一直在想,可是总也想不出来。你说,我这人虽然浑身是缺点,可是我的致命弱点到底是什么?”

周局长表情又轻松起来:“你自己总有一天会找出来的。我说,”周局长看了看手表,“你该不是专门飞到北京来和我谈论这类哲学问题吧!”

我收起了好奇心,开始谈今天我飞过来要说的正事。

我把美国之行作了简单的汇报。末了,我说:“进入海关非常顺利,没有发现异样。但是出来后我在香港机场才发现我的行李在离开美国时被专业人士搜查过了。”

“怎么会这样?”周局长皱了皱眉。“这说明你在美国的行动已经引起了有关方面的注意,或者你接触了FBI已经在监视的对象。对了,你是用什么方法发现进入美国时没有异样?”

我把洗衣粉事件讲给周局长听,他边听边笑,气氛相当轻松。我讲完后,他仍然无法停下笑,“小杨,我说你呀,总有一些这样的土点子,方便适用,花样百出。我可真是佩服你了。洗衣粉事件,哈哈哈,好好,如果你在进入美国时已经被盯上的话,那么你的行李早在到达机场时就肯定被检查过了。这样在你过海关时,就不会有FBI再来对你行李中的洗衣粉大惊小怪了。另外,如果你是FBI监视的对象,就算你带真正的毒品进入美国,他们也不会打草惊蛇,更何况你带的是洗衣粉。你这一招可真妙。一般来讲,最难确定的就是在进入某个国家或地区时是否被盯上。稍有不慎的话,所见的亲戚朋友都会受到牵连。对了,小杨,知不知道你是在什么时候被盯上的?”

“我疏忽了,没有发现。看起来是高手在盯梢。不过在进入纽约时我又做了适当的工作,也没有发现尾巴。看起来事情可能出在后面。”

周局长点点头。我说,这次任务完成得不好,我尽力了,周局长马上打断我:“小杨,你任务完成得很好。由于我们所获得的情报有限,这次任务本来就很困难,何况你是顺便帮我的忙,不是吗?”

我点点头,我喜欢周局长把任务和帮忙混为一谈的说法。这让我知道什么时候感到轻松,什么时候感到庄重。

汇报完后,已经十二点了。我看周局长想起身离开的样子,我决定切入正题。

“周局长,我来北京还有其他的事情。”

“我知道,不然你不会急着赶来北京的。”周局长点点头,“你可以稍微快一点说吗?明天一早我还要开会。”

“我尽量吧,不过没有你的配合和支持,我恐怕很难快。”我对周局长眨眨眼。周局长困惑地看着我,点着了一只烟。

“我知道你的工作有严格的保密原则。我也知道自己已经不是国家安全战线的人。可是今天我真希望得到你的指点。”

周局长一动不动,认真地吸着烟。“很敏感吗?”他沉默了一会才问:“你一向知道规矩的,我看就不用提醒你了。你从简单一点的入手,说来听听吧。十分钟时间一定要停下来。”

“好。”我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来,把我身边的床头灯打开,然后顺手把周局长坐的椅子旁边的落地灯关掉。这样我在亮处,周局长则坐在暗中,加上他呼出的烟,很快我只能看到他模糊的棱角,我想他可以看清楚我。“周局长,你知道我和郭青青的关系。你让我调查郭青青在美国的情况,特别是她整容后的动向。我知道工作纪律,所以无论多么好奇,都忍住没有打听,但你知道我是很难受的。不过周局长,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和郭青青的关系,却仍然把这样的任务委托给我,可见对我的信任。我非常感激。

“郭青青整容后的相貌和身份证件等我虽然一样没有调查出来,可是是你直接委派我去调查,这确实让我担心。我对郭青青还是有感情的,所以我的第一个请求就是,你是否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看也不看烟雾处,一口气接着讲:“从美国回来后,我本来以为事情已经结束,可是我发现有两位同班同学出了事,时间都是在我被关进去的前后。而且一位已经以出卖国家机密罪被收监,另一位也是涉及到国家安全和触犯保密条例。这三件事情让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应该不是巧合吧?!要知道,我们班四十位同学,是八十年代中进入大学的,我们在学校就开始经历混乱的意识形态和各种哲学理论的轮番折磨,毕业后又经历人类历史上少有的经济高速增长时期。改革开放中三次发财致富好机会,盗卖批文、圈占土地和侵吞国有资产几乎都被我们碰上了,然而据我所知,我们同学没有一个出事的。可是这短短的几个月,竟然有两位同学落马,并且一个重罪,一个也不轻。所以我的第二个疑问就是,这和你让我调查我的同学郭青青是否有什么联系?你是否已经知道这种联系?抑或你今天才听说?

“下面谈我最重要的推测,也是我最大的担心,这主要是从我上面两个同学同时出事想到的。周局长,你知道,我们北京大学象其他一些重点大学一样,在毕业生没有自谋出路之前,有些专业几乎是固定为国家某些重要机关部门输送人才的。我们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是周总理在七十年代中特别提议设立的,当时和我们北京大学一起设立国际政治系的还有中国人民大学和复旦大学。周总理是根据当时的国际形势,特别是从我们国家日益频繁的国际交往出发,要求大学培养自己的国际关系人才。我们这个系培养的国际关系专业毕业生从七十年代开始到九十年代底几乎都是国家完全包办分配的,分配单位包括外交部、经贸部、国家安全部和军事院校等,我这里不一一列出。就拿我的同班同学来说,四十个毕业生几乎有三十位分配到党政重要机关工作,我不妨说得再清楚和严重一点,就拿国家安全部门来说,几乎每一个沿海重要省份的国家安全厅都有我的同学。他们都是专业精通又至少熟练掌握一门外语的人才,经过这十几年的工作磨炼,大都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成为年轻有为的领导干部。可是由于我的两个同学接连出事,我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就是我们同学都遇到了或者将会遇到类似的麻烦!如果不及时查清原因并且制止的话,严重的问题可能会象流行病一样流传开来。”

我只顾自己说话,但还是忍不住向阴暗中瞟了一眼,烟雾明显接不上,周局长显然被我的话吸引而忘了吸烟。我把头掉开,压低声音,清清楚楚地说:“我怀疑,美国中央情报局在对中国开展工作始终不得其门这么多年后,终于找到了突破口。虽然我们国家特别是你们安全部保密相当严密,可是我们都忘记了,同学之间根本无密可保,你分配到什么单位,干什么具体工作,干得如何,以及你的提升情况、家庭情况等等,同学之间是没有秘密的。如果说这些还都没有什么,那么更加致命的则是老同学之间几乎都对对方的性格、优缺点、喜好了如指掌,这样设想一下,如果国外情报机关以这个为突破口的话,情况就严重了。人家国外的情报和反间谍机构虽然也招收大学生,可是没有象我们国家那样在如此狭小的范围内挑选。

“周局长,你不是说每个人都有致命的弱点,只是看你是否找到这一弱点吗?对于一个老成持重的成年人或者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你可能无法抓住他或她的致命弱点,可是对于我们高中毕业就进入大学,同吃同睡同学习好几年的同窗同学来说,每个人有什么致命的弱点大家彼此就都一清二楚,你爱虚荣的话,每个同学都知道;你爱占小便宜,

大家早就不借钱给你了; 你荷尔蒙过多好色的话, 大家住一个宿舍,

睡上下铺,晚上你手淫把床搞得支支叫,大家更是心照不宣。我们不妨这样设想一下,如果我的同学中出现了那么一个人,他不但精通心理学,而且知道每一个老同学的喜怒哀乐,又得到中央情报局支持的话,后果会怎么?”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加重语气说:“周局长,我对广东和酒泉两位同学出事的分析认为,他们都是栽倒在自己的致命弱点被人家清楚地掌握住。什么人可以如此清楚掌握他们的致命弱点呢?我想除非亲戚朋友,否则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老同学了。如果这个推测正确的话,那我们该担心的就大了,国内的不说,据我所知道,我们班还有派遣到国外工作的,如李建国被秘密派遣到国外从事我太空研究相关的绝密工作,他这样的不是随时都会有生命的危险,你得尽早撤离他们——”

“十分钟到了。”烟雾中传来周局长竭力保持镇静的声音。我停下来,却没有动。直到感觉到烟雾消散,周局长站起来,我才转过头。在我面前的仍然是一张慈祥的脸,我叹了一口气。我理解周局长的谨慎,由于我已经不是部里的特工,加上我刚才的问题确实敏感,所以我们采取了我明他暗的方式,并且我讲话的过程中他一次都不打断或者接话。要知道,对于有经验的情报人员,观察面部表情几乎可以得到至关重要的情报,例如如果刚才我可以观察到周局长的脸部表情和肢体语言的话,那么在我十分钟的推测陈述过程中,我就可以从他喉头、大动脉、眼睛跳动的频率,肢体的移动再反“推测”出这位北京最高级的情报首长对我十分钟推测的每一个细节的反应。如果那样的情况真出现,国家机密就可能受到严重侵蚀,国家安全就一定受到危害。所以对我如慈父般的周局长在知道我要提出敏感问题时要求我“按照规矩”,结果自然是我滔滔不绝讲了十分钟,却一点反应都没有得到,出现在我面前的仍然是先前那张慈祥的面孔。

“小杨,”周局长开口了,声音中透着疲倦,“我一直很信任你,你也很有头脑,不过一涉及到工作的话,保密制度必须不折不扣的实行,不能有丝毫个人感情牵涉其中。我信任你是一回事,

我们是否按照保密规矩行事是另外一回事。你刚才谈的我都认真记下来了,

为了便於你可以进一步配合我们工作,我这里在允许的范围内适当透露一点情况也无妨,希望你可以开动脑子,经常对事情多问个为什么。”

周局长接着说:“我们从华盛顿得到的绝密情报称,一位叫郭青青的女人被中央情报局派遣回中国。这本来没有什么大不了,我们的华盛顿朋友中央情报局哪一年不是热情洋溢地给我们输送间谍过来?人家的工作就是要搞我们的情报吗,

是不是,再说我们也有反间谍机构,

不就是要等他们输送的人上钩?可是由于提供这份情报的是我们比较重要的关系,所以我们不能掉以轻心。后来经过查证,这个消息属实。可是我们却遇到了难题。以前中央情报局派遣人员过来前,我们大多可以掌握他们的身份或者身体相貌特征,可是这个郭青青却什么都没有。后来我们进一步查证后发现,原来郭青青是国内过去的原北京大学国际关系专业毕业的学生,在美国深造后和一个教授结了婚,并取得了绿卡。大概在2000年离了婚,之后她在纽约找了一位叫麦克的整容医生给自己整容,手术经历一年,她几乎是脱胎换骨,焕然一新。但这时发生了‘911事件’,整容医生麦克当时正在大楼内,不幸丧生,同是所有关于郭青青整容的一切资料也在那场灾难中彻底毁灭了。郭青青是在申请美国国籍时发现问题的。因为她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如果没有医生的证明,美国根本无法承认她就是原来郭青青。”

“可是,在美国得到绿卡时,不是要打印指模吗?”我打断问。

“说起来可怕,那郭青青据说为了十指修长,连手指都做了修整,结果指模受到破坏,所以FBI根本不承认她。郭青青当时非常紧张,不但身份需要回复美国籍,而且离婚时获得的不动产等都需要她去办理。据说她那段时间很着急,东托人西找人的。可是在美国标榜的是讲法,制民主,托人有什么用?后来的情况我们也没有完全掌握。不知道到底是她找到中央情报局还是中央情报局找到她,总之他们双方做了交换:中央情报局为她解决了身份,她大概答应为中央情报局做些事情。我们当时得到的情报只是说,郭青青被派遣回了大陆。”

“但是,周局长,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就算一个叫郭青青的女人被中央情报局派遣进入大陆,那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中央情报局就是干这个工作的,每年多多少少的总得派遣一些间谍过来吧,不然他们上百亿美金的经费如何花费?”我不以为然地说。

“话虽这样说,可是由于这次情报来源重要,所以我们不能不重视。加上以往中央情报局派遣进入中国大陆的间谍大多是美国外交官、商人或者学者,就算偶尔派遣一些华裔人士进来,也大多是以学者身份顺便获得有关资料的,并且多数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你大概也知道,中央情报局派遣的很多特务几乎都是在一进来我国领土后就被我们监视控制,有时我们为了让美国不要那么霸权,希望他们真正了解中国,所以我们就让他们的特务多收集一些中国的‘情报’,你知道美国有邦反华人士整天宣布中国威胁论,我们都多次声称,公开辩解,可惜他们都不信。所以,我们就让他们的间谍来收集一些情报。这些情况你也知道,所以我们一般对於中央情报局派遣过来的特务不但不紧张,有时看他们收集了错误的情报,还‘故意’帮助他们呢。不过,这次好象不同,回到郭青青吧,这次中情局竟然派遣经过易容的间谍过来,情形有些异常。事实上这样的事只在冷战期间美苏对峙时美国才使用过,目前中美关系虽然问题多多,但总的方向还是朝健康关系发展的。美国在这个时候突然对我采取如此极端的秘密间谍派遣,其目的何在?我们非常重视。”

周局长停了一下:“如果再结合你的分析推测,我觉得问题比先前想象中的更加严重。但由于纯粹是推测,就算正确,我们又能够做什么呢?你的同学不但分散在各地,而且也不只是在国家安全部门,就算是在国家安全部门,我们也无法对他们一一明说,这样可能打草惊蛇,这件事看起来还有些难办。”

我很高兴周局长认同我的分析。不过也许是他们早就掌握了情况,周局长只是顺着我的话说而已。我突然想起田海鹏想找同学聚一聚的谈话,我兴奋地站起来,“有了,周局长,有了!”

“说来听听。”

“是这样,毕业都十几年了,我们同学基本没有搞过聚会。我可以联系广州几位同学策划一次同学聚会。这样大家不就都一起来了。”

“都到一起就好办了。我可以派几位专家暗中配合你,我们还可以搞一些窃听。我想,以你的才能,我相信你可以摸清一些基本情况,看哪些同学异样,哪些又太正常,好主意!小杨,我可以私下提供你们一些聚会活动经费。”

“不用了,老局长。”我笑笑,“我有个同学这两年发了,他一直想花点钱联络老同学。这事交我来办好了。”

“好,就这么办。对了,小杨,你刚才说什么同学李建国被安全部派遣到国外的事,你都是怎么知道的?”

“哎呀,周局长,你该不会认为老同学之间真有秘密吧?我们今天一晚上不就在谈论这个话题吗?”

“你误会了。我是问,你们是怎么知道的?如果是他告诉你的,那么你应该有他的电话或者地址吧?”

“当然是他告诉我们的。不过,我们这一代都是靠电子邮件联系的。”我想起田海鹏的话,笑着说。

“那你可以把他的电子信箱号码给我吗?”周局长看着我,“你不会连我也不相信吧?”

我把田海鹏给我的他们一直联系的电子信箱地址写给了周局长。

之后,得到周局长的同意,我立即就拨通了田海鹏的电话。我在电话中告诉海鹏我想和他一起组织一个同学聚会,电话那边立即传来激动的声音。我放下电话后也兴奋到极点。可是回头一看,周局长竟然斜靠在沙发上睡着了。

我知道这样的行动对于周局长来说是司空见惯的。我扯出毛毯轻轻地给他老人家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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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10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20 只看该作者

第九章 你以为你是谁?

我以前经常逛火车站,我喜欢身在火车站的那种漂泊无定却又充满向往的感觉。我主动向同学会筹备负责人田海鹏提出,由我负责接所有坐火车到广州来的同学。火车时间无定,加上经常晚点,估计整个星期六都得在广州火车站度过。然而我却惊奇地发现自己前一天晚上竟然兴奋得无法入睡。

小时候,家乡县城的火车站给我的印象太深了。父亲每次到县城开会,都会把我带在身边。那时我唯一的愿望就是想去火车站玩。父亲于是就会在散会后从会场最后一个走出来,拍拍一直坐在会场外面傻等的我的肩膀,牵起我的小手,向位于小城北面的火车站方向走去。我一路崩崩跳跳的,心儿随着越来越近的气笛声“扑通扑通”的乱跳。父亲则一路沉默。到了火车站我喜欢在站台上跑来跑去,追着每一个火车头激动得手舞足蹈。如果可以呆久点的话,会有南来北往的客运火车经过小城车站。这时我就会站在一旁,学着站台服务员的样子,打着手势让火车停下来。运气好的话碰上慢车,火车真会随着我的手势慢慢地停下来。我就会突然安静下来,紧张地盯着每一个窗口看,里面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让我心里很不平静。我一边看一边想,那些都是什么人,他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呢?我今后会不会遇到他们中的一个?又或者今后好多好多年后,会不会有个陌生人突然对我说:“你就是站台上的那个孩子吗?”这样想着,火车就慢慢出站了。我向火车上每个窗口的陌生面孔挥手再见,可是没有人看到我。我知道火车很快会到下一个站,那里肯定还有其他孩子在站台上等看火车,而这个站台上只有我,我总是难受的想哭。这时一直蜷曲在站台一角的父亲会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牵起我的小手,父子两人就这样默默地离开。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父亲当时到城里开会,几乎每次都是开批斗会。而父亲就是批斗会上的主角之一。父亲的父亲也就是我的爷爷是有四十亩地的地主,父亲解放后就一直在公社中学教书。那些年他几乎成为每一场运动批斗的对象。但是据说,无论是作为地主剥削阶级,还是右派,还是臭老九,父亲都可以配合造反派或者政府深刻检讨自己,还可以以事实深入浅出地教育人民认清自己这样的坏份子。由于父亲的检讨深刻,往往连当地政府官员或者造反派都没有能够揭露的内心世界都可以淋漓尽致地坦白出来,所以那些年县城每每有重要批斗会,都会让父亲去受批斗。最后,父亲还要代表地主阶级,右派或者臭老九发言。父亲在发言激动的时候,还会抽自己耳刮子,带头高呼打倒自己的革命口号。据说就是因为父亲可以这样委曲求全,彻底背叛自己的阶级,所以始终没有丢掉教书的工作,我的哥哥姐姐也才可以读完高中,我也就经常可以进城看火车。

那时我什么也不知道,也不可能知道,我幼小的心灵里装着那么一个神奇的火车站,已经足够我整个童年梦想不断。在我十七岁那年,我第一次坐上火车。那一天父亲背着我的箱子一直送我到火车上。哦,我兴奋地寻思,我终于过到窗子的这一边了。火车慢慢移动时,我生平第一次从火车里面向窗子外面看,发现站台上父亲仍然一路小跑跟着火车,不停向我挥手,脸上不知是汗还是泪。父亲那激动的样子象极了我以前在站台上目送远方的列车离去。

那天到北京火车站前的十四个小时,我一分钟都舍不得闭起眼睛,我记忆着每一个经过的城市名字,我搜索着每一个经过的火车站台。晚上,我又为每个从火车旁边一闪而过的小镇村子浮想联翩。我想找到站台上象我这样的男孩,我想象那一闪一闪的村子里都住着什么样的人。今天我终于坐在火车里往外面看,可是,我却始终没有明白过来。里外我都看过了,火车站和火车对于我却仍然是神秘和有吸引力的。

我的憧憬,我的彷徨,我的希望,我的惆怅,都和火车站连在一起。

一晚上没有睡好,星期六早上却仍然可以精神抖擞地直奔广州火车站。早上第一批到的同学包括从上海来的三位。上海市委保密部门的邓克海,中国旅行社上海分社的蔡芬芬,以及浦东开发区的陈卫家处长。火车还没有到站,我就坐不住了,起身在广场上游荡起来。广州火车站和我记忆中的小城火车站完全不同,不要说看不到火车,就是看到也是一个个悄无声息毫无生气的电动火车,和记忆中那让人心跳加速的轰隆隆的庞然大物根本不可相提并论。然而出于对家乡小火车站的怀念,我以前在北京和后来到广州后都还是常常喜欢到火车站。特别是来广州后,充满盲流的火车站很快给了我另外一种奇怪的感觉。那些挤逼在广场和候车室里的一群群盲流都让我仿佛看到过去的自己。不过从那些盲流看我的眼神里,我知道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过去的自己了。我衣着整洁,皮光肉滑,时而昂首挺胸,时而低头沉思,我知道自己在这群盲流中可谓是鹤立鸡群。我不完全把这看作是虚荣心,事实上这样的感觉让我为自己的努力而自豪,也为自己创造更好的未来提供动力。

直到后来我的口袋被火车站的小偷划破过两次,我才少去了。但是让我真正不再去火车站“忆苦思甜”,为自己奋斗找动力的原因则是因为那次公安清查无“三证”人员。那次看到盲流被公安呼来喝去,少带一个证就塞进大货车拉走,我心里很有些抱不平。我在广场上慢慢度着步子,这时一个公安迎头向我走来。

“站住!检查‘三证’!”他朝我这边招招手。

我回头看看,没有别人,只有我。我不相信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道:“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公安很不耐烦。

“你没有搞错吧?”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潇洒地做了几个盲流绝对不懂做的动作冲公安笑笑:“我不喜欢随身带证件,这里小偷多。”

“那你就是‘三无人员’,你上那边那个车,快点,自觉点吧。”

我一下子怔住了。公安很认真的样子,公安是不会判断错的,难道我和火车站上的这些盲流是如此相似?难道我不是从外表到内心都早已经脱胎换骨了?难道我不是鹤立鸡群吗?后来当我好不容易离开火车站后,我停留在一个玻璃外墙的建筑物外面仔细地打量自己。我看到的是一个皮肤干燥黝黑,无精打采,风尘扑扑的中年人,我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就是我吗?我实在不知道玻璃墙上的那个人和我在火车站上看到的盲流有什么不一样。后来我终于明白,我从来就没有改变过自己,虽然我一直努力在改。我,杨文峰,仍然是一名离开家乡到处打工流浪的盲流!——

从那以后,我没有再到火车站去过。

从上海来的火车缓缓进站了,我情不自禁地随着其他接客的人潮向闸口涌过去。我原来还担心会不会认不出他们三人,当他们出现时,我知道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们三位都是上海人,毕竟是大城市的人,和我不同的是,我从17岁离开家乡县城的小火车站后,就几乎一直在自觉不自觉地改变自己(虽然不久前,我才发现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上海同学就不一样,他们始终如一那个样子,就象动辄开口“阿拉上海人”一样,充满自信和自傲。

他们三人站在火车站广场上,我才真正感觉到什么叫“鹤立鸡群”,判断力再差劲的公安也不会检查他们的“三证”。

老同学久别重逢,没有开口大家已经拥抱成一团。来自浦东开发区的陈卫家一身名牌让我眼花缭乱,在阳光下不时闪闪发亮的卡提亚镀金眼镜让我不敢直视,这一切都让人自然联想到浦东开发区的光辉成绩。在我们班一向有“上海宝贝”之称,小巧漂亮的蔡芬芬一直在旅行社靠收取小费过日子。以前还有些担心老同学如何维持昂贵的上海生活费,见面后立即发现那担心是多余的,我瞬间已经计算出这些年蔡小姐涂抹在脸上和脖子上的化妆品都不会比我生活总开支少,光彩照人的蔡小姐竟然和十几年前在学校时几乎一模一样!如此高超的美容保养让我想到埃及人制作木乃伊的精湛手艺。

在保密部门工作的邓克海虽然也只是个副处长,可是却是我们同学口中的最有官味和官派的,高级西装仍然掩盖不了他微微隆起的小肚子,他见了我,本来是想象接待外宾一样和我握手的,却被我硬是抱住了。“

你小子富贵了不少!” 我打趣地说, 陈卫家马上接上来, 指着邓克海的小肚子羡慕地说:“ 他们单位油水多, 要是别的单位,他这点小肚腩至少得是个局长。”

我听后故作惊奇地打量着邓克海, 小蔡也在旁边开口了:

“你千万不要小看这一点小肚喃,不知道要多少鱼翅燕窝鲍鱼汤,外加多少山珍海味,并且要多少日积月累才可呀。”

我们都笑起来,邓克海脸有些红,他一边整理西装一边转移了大家的玩笑:“我还是喜欢坐火车,虽然火车票贵点,但是高级包箱里有洗手间,一晚上很是舒服。”

我点点头,我没有坐过这样的高级包箱,据说只有上海到北京和上海至广州之间有一两班次才挂这样的特别包箱,有一人间的,也有两人间的。两人间里可以关上门做爱,在轰隆隆的火车上做爱,很让人神往。

“可惜,你怎么不带上嫂子呀?”我打趣地说。

邓克海的脸上闪过一丝阴影。他们没有大件行李,我特别嘱咐他们把自己的包包看好,然后我们一起向出租车站挤过去。背着大包小包的盲流好几次把我们四人撞散,到出租车站时,蔡小姐已经汗流浃背了,糟糕的是涂上厚粉的脸被汗水一冲,好像专供行人跨越的斑马线。

上了出租车,邓克海副处长就皱着眉头抱怨说:“你们广州怎么搞的,一个好好火车站被盲流搞得乱糟糟的。”

“上海不是这样吗?”我问。

“你大概是好久没去上海了吧,上海现在好得很。我们实行见一个盲流遣送一个,虽然市政府花费了不少钱,可是你到我们火车站的广场看看,干干净净,找不到盲流和乞丐。再看看你们广州火车站

—-哎呀,这路边也一样,到处都是衣冠不整的盲流。单从这点上看,你们广州还想和上海竞争吗?”

我心里突然有些生气,只是看着窗外的盲流,叹了口气说:“我们广州也没有办法,这也毕竟是他们的国家!”


27位能够赶过来的同学分两大桌子在花园酒店宴会厅欢聚一堂,

在北京大学的历史上并不是多见的。北京大学近百年的历史上可能没有一同学会可以收集齐所有的同学,总有人毕业不到两年就夭折或者莫名其妙地失踪,加上学理科的大学生毕业后纷纷出国留学,而学文科的一般不出一年又总有坐牢的。一开始见面时大家还没有完全放松下来,特别有两位女同学忙着抽空往脸上涂脂抹粉,好几位处长仍然不适应没有领导预先作报告定主题的聚会。在田海鹏宣布这次同学会的主题后,气氛才逐渐融洽起来。

田海鹏说,40位大学同班同学,除了一位因病去世,四位同学完全失去联系,剩下的有在国外和建设大西北的无法赶过来,今天共有27位同学来到广州。这27位同学中在政府部门工作的干到最高职位的是正处级,最低也是副处级。在公司干的最高职位是董事长,最低也是副总经理。还有个体户,也都是比上不一定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的。为了大家能够欢聚一堂,畅所欲言,谁都不要情不自禁地摆臭架子。今天同学聚会的主题就是:你以为你是谁?

大家都笑起来,气氛显得异常的轻松。四年大学最后好象以分配单位宣布了胜败优劣,然而十年的时间几乎又重新排列了一遍。大学里成绩最好的王启留,现在因为在报社和主编关系紧张,结果头上的头发都愁得屈指可数。而我们班当时多次被老师归结为失败典型的夏豪强,目前开着奔驰轿车,一副春风得意的样子。据说,他目前唯一发愁的就是如何让自己的好几位情妇不要同时出现在同一间五星级酒店。

田海鹏也介绍了被判终身监禁的李军的一些情况,这让大多同学比听到有同学因病去世的消息更加难受。因为李军的关系,同学们本来聚在一起喜欢谈穷比富的兴趣都荡然无存了,大家谈得最多的,反而是那些至今没有消息或者失去联系的同学。我自己竖着耳朵听着来自各方的有关郭青青的蛛丝马迹。田海鹏提到小江西李建国时,大家突然表情严肃起来,把声音压得尽量低沉,交头接耳后,

眼里的崇拜和向往的表情表露无遗。

宴会后,大家在宴会厅聊天,宴会厅旁边还有四五间小房间,就象网络聊天室一样,要好的同学,或者想聊点“见不得人”的往事的同学可以三五成群进去聊。晚上已经由田海鹏安排了一层酒店客房招待大家,虽然说田海鹏也早就声称来参加同学会的路费杂费一律由“一年之计”实报实销,可是同学们都一笑置之。大家心知肚明,能够来参加同学会的,哪个不是憋足一股子劲头想方设法炫耀一番?别说报销路费,就是都来找自己报销路费,也会打肿脸充胖子同意下来。再说,在座的各位同学,哪位没有报销的路子?所以田海鹏把嗓子都叫破了,也没有一个人愿意到他那里去领路费。

我穿梭在同学之间,大家谈笑风生,好不开心,十二点过后,气氛不见冷淡。我因为喝了几口酒,有些飘飘然,于是乘大家不注意,进入一个最小的休息间。我刚想关门休息一会,邓克海推门进来了,虽说他的官派和傲气很让我不舒服,可是在学校时我们的关系就不错,加上大家毕业后都进入类似的保密单位。我等他进来后,把门关上,他没有看我,摇摇晃晃的,手里竟然还举着半杯酒,那显然已经是几杯下肚之后新加上的。

“我说,你不能喝就别逞能,何苦和那帮子北方来的比酒量,你哪里是他们的对手?”看他有些神志不清的样子,我忍不住数落他。

“唉,就你还知道关心我,我现在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呀。”

“胡扯淡!你大概是错过了提升正处长的机会,就在那里借酒消愁吧?如果那样的话,你可是找错人了,我早就是平民百姓啦。”

邓克海用发红的眼睛盯着我,突然仰头喝光杯子中的白酒,顺手把杯子丢在地毯上,“他妈的,杨子,我真羡慕你,平民百姓,真是好呀,有时我是想当一个平民百姓都没有办法呀。”

我突然意识到什么,班上最有官派的同学此时怎么象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我关心地坐近他身边:“老同学,有什么事可以告诉我,看我能够帮得上忙吗?”

“你?”他用红眼睛瞪着我,“你能帮什么忙?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能够帮自己,如果到了自己都无法帮自己时,别人又如何能够帮你?”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一时无言。一瞬间的沉默后,他又说:“我都没有人可以诉说,这些年得罪太多朋友,疏远太多同学了。哎,都怪我。不过—–”

他停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说:“杨子,你仍然是最值得我信赖的。我真想告诉你,可是,可是—-

唉,你知道,如果我告诉你的话,虽然只是想听听老同学的意见,可是却可能会把你卷入进来,我哪里忍心啊。”

“如果你觉得我可以给你意见,就诉我吧,我不会让自己卷进去的,老同学了还不知道我的某些能耐吗?”我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

邓克海低下头好一阵子没有吭声,我以为他睡着了,他突然抬起头,吓了我一跳,“告诉你吧,我被勒索了!”

他想接着讲下去,却让我一阵紧张。我向他打了个停止说话的手势,他会意地打住话题,五分钟后,我们来到宴会厅外面吸烟室的一角坐下来。由于周局长不让我知道他们的行动计划,我猜测我们同学见面的地方都安装了窃听器。以邓克海身为国家保密机构领导的身份,他受到勒索,情况可能很严重。所以我不愿意在我未搞清楚情况前让周局长的人窃听到我们的谈话,这样很可能会毁掉老同学。好在邓克海也很有经验,并没有多问。我们两人坐在一角,虽然隐隐约约听得见同学们的聊天声,但有一堵墙把我们两人和宴会厅隔开。

“我被勒索。”

“你刚才说了。”我压低声音,故作平静,淡淡地说。

“勒索我的可能是海外的情报机关,甚至可能是美国中央情报局!”

我的心猛跳到嗓子眼上,但我仍然竭力掩饰着内心的紧张。

“他们不公开身份,是为了保护他们自己。这样,无论他们是成功还是失败,都不会成为丑闻!”

“有这个可能。”我点点头。

“可是在我这一方,却是没得选择,或者说是无路可走。”

“为什么会这样?”我不解地思索着,“如果他们认为你没有退路,只有就范的话,就不会隐藏自己的身份了,这是基本常识,间谍机关隐藏身份去搞敲诈是没有先例的。”

“你的话也许是对的。”邓克海低着头,“也许只是我自己觉得走投无路,他们以我在美国的妻子孩子做要挟,让我为他们工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我急忙问。

“两个月前,他们给我三个月的时间考虑,否则—–”

“天啊!”我激动地站起来,“你当时汇报了没有?”

“没有!”

完了,我心里想,这样的事情只有在事后不超过两小时汇报给上级才有可能得到理解。现在两个月都过去了,无论他怎么做,都已经是犯了严重的错误。不,按照国家特殊部门保密法规定,他已经犯了严重罪行了。

“老同学,你怎么会那么糊涂?”我生气地吼着。

“我一点不糊涂,杨子!你现在才听到,你可以在同学会后就去举报我,因为如果你不举报我,你也犯了罪。你并不是真正的普通老百姓,老同学,我说的对吗?”

我看着他充满血丝的眼睛,真想给他重重的一拳,他确实把我推向了犯罪的边缘,不过和他的境况相比,算不了什么。他自己身为国家高度保密单位的一官员,在知道接触了海外情报机关人员的情况下,不立即汇报,本身就是重罪。

“杨子,你听我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情况的严重性,我是不知道该如何做呀。他们掌握我妻子和孩子在外面的所有情况,并且对我们的财产经济状况一清二楚。我想是因为我妻子最近申请加入美国国籍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会是这样的。”我打断他,“克海,你应该知道,美国中央情报局至今还没有使用过这样敲诈勒索的方法对中国开展情报工作,特别是不会利用在美国国土上的中国人作为敲诈的筹码。你妻子已经是美国绿卡持有人,孩子在美国出生,都是美国公民。中央情报局会拿你妻子和孩子以及财产情况做筹码敲诈你?真是不可思议!你是被吓糊涂了,怎么没有一点判断力?美国人标榜自由民主,至高人权,如果美国中央情报局以你在美国的妻子的财物不清楚的情况来敲诈你,那么你一旦公开,在美国受到攻击的将不是你,而会是中央情报局本身!美国国会和人民以及某些华人团体,亚洲社区都不会放过中央情报局的。你该不会告诉我,你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知道吧?”

“你真认为老同学我是白干了吗?”邓克海也有些激动起来,“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个情况呢?可是这不正是他们不肯说自己是中央情报局的原因吗?加上,我如何在美国和他们抗争?到时我妻子出来指控他们,到哪里去找他们?如果他们声称自己只是私人情报机构甚至一些人权团体什么的,我们怎么办?另外,最主要的,你想了没有,这件事情一旦公开,我—–,哎!”

这才是整个事情的关键!我总算明白了。我问:“你妻子没有犯罪吧?”

“完全没有。”

“那么你供她出去定居的钱有很大的问题吗?她去美国定居,你们单位知道吗?都告诉我吧。”

“我妻子是在我当科长的时候就出去了的。当时我也只是想让她到那边可以多生几个孩子,我喜欢多养两个孩子。我把这件事情对当时的处长说过,因为我只是个科长,所以并不需要上面批示。在这件事情上,我没有把柄。至于这些年我供养妻子和孩子们在那边的生活开支,基本上都是我辛苦赚来的。最早是炒了点股票,后来介绍一些海外的客人回来投资,人家给过一些感谢费。至于说贪污公款什么的,我可从来没有过。你也知道我们这些单位哪有什么公款可以贪污?”

“那你有什么好怕的?”

“有什么好怕的?老同学,你不是生活在月球上吧,说话倒轻松。我们在美国有房子,还有存款,总共虽然不多,也就只有四百多万人民币。可是你知道我们的制度,虽然漏洞多,可是死板也是够呛的。你让我如何交代这四百多万的来历?事情闹大后,我还不得一笔笔交代来源,你让我到哪里说得清楚?哪个处长没有几十万上百万的存款?可是又有哪一个可以真正交代清楚每一笔钱财的来源呢?”

他看我吃惊地看着他,挥了挥手,紧接着说:“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说不清楚是一回事,贪污又是一回事。例如我们国家有明文规定,我这样的国家干部不能炒股票,可是我炒了,人家就凭这条就可以给你扣上一顶帽子。再说,我利用同学关系介绍外商到上海投资,收取点好处费,天经地义吧,可是如果你考虑到我的工作性质,这无疑也是受贿呀。唉,我还需要解释吗—–”

“不需要了,老同学。”我陷入沉思。

“他们当时威胁我,我就想,如果我立即报告的话,那么我一定要说明自己的情况,那样在我没有后台的情况下,我就彻底完蛋了。如果我不报告,先拖着,敷衍他们一段时间,然后自己找机会离开中国,到美国和妻子团聚—–”

“你竟然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是中央情报局在打你的主意,他们会放过你吗?他们甚至不会给你签证,而强迫你拿绝密文件去换取签证!”   

“唉,反正都是死,也许,”邓克海的脸上突然浮起一阵红晕,“也许,我干脆答应他们干一段时间,今后再想办法出去。他们说,我能够把有些文件给他们,也是对中国的民主事业作贡献,美国毕竟是支持我们搞民主的——”

“闭嘴,闭嘴!!!”我差点给了他一个耳括子,“如果你想为中国民主做贡献,那么现在你就可以高呼口号,我作为老同学,保证偷偷护送你安全出国!但是不要把偷卖国家机密,充当外国人的间谍和中国民主事业混为一谈!出卖国家机密和为中国民主事业做贡献完全是两码子事!我是真被你这愚蠢想法激怒了。”

“对不起,我脑子现在完全是一团糟,什么怪想法在这两个月里都涌过这里。”邓克海用手指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突然,他示意我不要做声,自己闭上了眼睛,然后深深呼吸了两口气,“出来吧,墙后面的!”

我不知道他是在和谁说话,正糊涂着,田海鹏从墙后面笑嘻嘻地走出来,“哎呀,你们俩躲在这里干吗?你这个特务,简直是狗鼻子呀,这么远都能闻到我呀?”

我刚想笑,突然心里想起什么。这时听到邓克海不无自豪地说:“在一起那么久的老同学,虽然你可以改变发型,穿上西装,也让自己留了胡子,可是你的味道,你的磁场永远不会变的。你可以乔装打扮,或者改头换面,睁开眼睛我也许认不出你,可是闭上眼睛我一定可以感觉到你。”

三人不约而同地哈哈大笑起来。我最先停止了笑,因为我突然知道自己为什么阳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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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11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22 只看该作者

第十章 真相

深夜两点过后,就连一向车水马龙的环市东路也冷清下来。酒店门口荡来荡去的几个妓女估计要就是出来做今晚第四第五轮生意,要就是确实长相有问题。不过貌不惊人的妓女往往有拿手好招,有些还愿意做其他娼妓不愿意做的变态行为。如果是在往日,我就会趋步向前,逗她们说出自己的拿手绝招或者多加十块钱而愿意干的变态行为,然而今天我完全没有心情。我摇摇晃晃地走到国际大厦对面,在一个电话亭旁边停下来。

当我从裤子口袋里找出一个一元硬币时,心里有一丝快感,那是报复的快感。我想着半夜两点钟的电话铃声把她从睡梦中惊醒,拿起电话,里面传出仿佛来自幽灵世界空洞的回声。在她心生恐怖,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时,电话里突然传出低沉、幽幽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我是容儿——-

我心里冷笑着,把那个被巍巍发抖的手沾湿的硬币塞进电话孔里,拨通了我自己家里的电话号码。一声,两声,我的手抖动得厉害。

“喂,文峰!”只有两声,电话就被拿起来,里面传来阿华轻快的声音:“文峰,你怎么还不回来呀,我担心死了,要我接你吗?”

毫无作用!这个女人不但没有睡,还在那里关心地等着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假装出地狱那种声音,她已经判断出是我。我惭愧得很,其实我的电话不是我打,还有谁会打?没有人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就算人家知道,也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打给我。我拿着话筒,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文峰,怎么啦?说话呀,别让我担心,我想你!”阿华的声音娇柔得几乎让我放弃。

“我——”

“文峰,你不是喝醉了吧?如果那样你就呆在酒店,我过来接你,好不好?”

“我没有醉,我从来没有象今天这么清醒!我—–”

“文峰,你怎么支支吾吾的,出了什么事?”电话那边传来阿华忧心的声音。

“我,我—–”我突然拿定了主意,立即换了种腔调说:“我知道我为什么阳痿了!真的!”

电话的那边沉默了几秒钟。接着,阿华轻柔的声音又飘进我耳朵:“文峰,你到底怎么了?我根本不介意你是否阳痿,你知道我都愿意跟着你,你难道一直为这事耿耿于怀吗?”

“是的,我介意。”我说,“你今晚可以配合我吗?我要让你知道我阳痿的原因。”

“我愿意为你做一切,你回来吧!”阿华幽幽地叹着气。

“好,我问你,你现在穿什么?”

“我在被窝里等你,什么也没有穿呀。”

“好!”我想了几秒钟,“你现在去洗个澡。”

“我刚刚洗过啦。”

“不行,要再洗,里里外外都洗一遍!”我坚定地命令道,“然后不许化任何妆,要绝对原汁原味,知道吗!并且什么也不许穿,不,你等等—-

好,在我放内衣的第二个柜格里,夹在我短裤的中间,有一条丝质的女装丁字内裤,你穿上,其他什么都不许穿。洗完澡后用毛毯裹着自己躺在床上等着我,知道吗?”

“知道。”阿华激动得声音都有些发抖,“你快点回来,我会湿的!”

“不许湿!如果湿了,要去再洗。回来时我要你一点都不许湿!!”

说罢,我马上重重地挂起电话。回头看到一个妓女站在离我一步之遥的电话亭旁边,贪婪地盯着我,几乎是流着口水冲我淫笑着:“你可真够变态的!”

* * * * * * * * * * * *  

我拿出钥匙,小心插进门孔,扭开锁,轻轻推开门,“一句话不要说,听到没有,我说不许出声!”听到床上传来转身的声音,我大声喝令,顺手把房间的灯关上。

“把床头的小灯打开!”我命令道。等阿华打开床头灯后,我又再强调着,严厉命令:“从现在开始,只听我命令,不许出声!现在把床头灯调到最暗。”

房间里立即暗下来。我深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象剥粽子一样把身上的毯子剥开,然后—-”

我停了一下,再次深呼吸,“从地上爬过来!”

我听见阿华下床的声音,也感觉到她跪下来以手掌撑在地板上的声音。我尽量让自平静下来,控制着暴涨的下体,呼吸辨别着空气中的味道和感觉。血液从脑袋流到下面,有利于我保持头脑清醒。

“用脚和手撑地,把屁股翘起,慢慢爬过来!”我边说,边强力抵制着脑海中出现的穿着丁字内裤,摇晃着两个丰满的奶子,口角流出淫荡的口水,象条母狗一样爬过来的她的样子。我集中精神,用鼻子感觉一切。

爬过来了,那感觉一点没错,我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然而,当她停在我脚边时,我因兴奋过度而差点失去控制。

“小贱货,不知道该干什么吗?”

我仍然闭着眼睛,等她用温柔和湿热的小手哆哆嗦嗦把我的裤子拉下来,我自己下面发出的味道一度让我失去了方向,好在她已经毫不迟疑地把那东西含进了嘴里。

“把我带到床上去!”我自己都听得出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她吃力地用嘴巴牵引着我慢慢向床上移去,我仍然闭着眼睛。到床边时,我那东西已经涨得让她无法得下了。我用颤动的手把她抱起来,粗暴地摔在床上。

“趴下!把你淫荡的屁股对着我!”我闭着眼睛,用手摸索着。她光滑的屁股翘起来,我摸到上面已经沁出一层汗液。当我摸到她股沟那条细细的小绳子时,发现都已经湿淋淋了,我顺着带子向下面摸去,感觉到丁字裤的小细带消失在她的秘肉里。我粗暴的把带子拉起来,挂在她肉感的屁股上,然后猛烈地插入。

她强忍着兴奋,但还是发出了快乐的呻吟声。虽然她已经湿润得一塌糊涂,可是仍然紧紧地夹着我,我现在已经毫无疑问知道我是在和谁做爱了。

“没有想到,你还是那么紧,你的那位美国教授大概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郭青青!”

郭青青浑身剧烈抖动了一下,下面猛然收缩,几乎要把我的夹断。我用力抓住她的两边屁股,控制住她的扭动,然后猛烈地抽插着。

郭青青很快就停止了反抗。我仍然闭着眼睛,千真万确,我现在是在和自己的老情人、老同学郭青青做爱!不一会,我慢下来,空气中只有身体摩擦的靡靡之音和郭青青夹杂着兴奋和委屈的低泣声。

我抽出来,郭青青立即象失去了一条贯穿她身体的脊梁骨一样,软软地瘫在床上。

“你什么都知道了?”她边哭泣边小声地问。

“我什么都还不知道!!”我睁开眼,却并不直接看郭青青,我茫然若失,“我只不过知道我为什么阳痿了。和美若天仙的阿华做爱时,我一闭上眼就发现房间里有另外一种存在,正因为这种存在其实就是郭青青,所以我潜意识里就觉得自己在背叛,或者在别人的眼前做爱,我自然无法硬起来。直到昨天晚上的同学会上,邓克海告诉我说,当你无法看清楚时,闭上眼睛就可以感觉,我才恍然大悟。刚才我回来后就一直闭着眼睛,并且不许你说话,结果从一开始我就发现房间里其实只有一种存在,那种存在就是郭青青!当我闭上眼睛,完全感觉不到阿华!”

“我一直都知道是在和你做爱,一直都知道!我爱你!一直爱你!”郭青青呜呜地哭着说。

“你爱我?你是说阿华还是郭青青?”我强忍着愤怒。我知道,我永远失去了阿华,也再找不回郭青青了。而且,我还失去了在我最失意时带给我欢乐的容儿,而这一切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我不知道到她底是谁的女人!

“你为中央情报局当走狗,出卖同学,出卖灵魂我都先不说。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杀人?你为什么要杀容儿?”我声音里的愤怒渐渐增多,如果不是她仍然在流泪,我会抓住她的头发,恶狠狠地盯着她问。

郭青青突然停止哭泣,抬起头,惊恐地辩解:“我没有杀容儿!”

“你还狡辩,都是我糊涂,我早该想到的,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容儿知道我喜欢穿丁字内裤的女孩。容儿死后还被人穿上丁字内裤,摆出那样的姿势,分明是想让我痛苦。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不但是知道我喜欢丁字内裤,也是最想我痛苦的人,不是吗?!”

“不是,不是的!”她拼命地摇头,眼泪再度涌出眼眶,“我一直都想让你幸福,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和你在一起,我就想让你痛苦。后来我决定完全改变自己,我就去整容。我想那样我可以忘记自己是大学生,是郭青青,忘记自己是和你作对了十几年,相爱得要死要活的情人。我把自己变成阿华,是真想把自己变成没有文化,只要伺候你一辈子的人,那怕是做性奴我也愿意。可是——”

“不许转移话题!这能够成为变成杀人凶手的理由吗?!”

“我真的没有杀容儿!她是自杀的。我找到她,我们俩聊天,大家都饿了,于是我下去买东西吃,等我回来,她已经自杀了。”

“放屁!”我用力推开扑上来作解释的郭青青。不过,我随即想起了法医的鉴定,他们也认定容儿是自杀的,虽然自杀后有人动过她的尸体,可是我还是不能够相信,坚强的容儿怎么会自杀?我们已经计划好,等我们有了足够的钱,容儿就洗干净身体,我们就结婚,开始新的生活。

“她不会自杀的!”我眼睛里有些湿润。今天我突然有种感觉,这么些年过去了,在我心中,那个最需要我爱的就是容儿了。

“如果她是自杀,也一定是你给她说了什么。告诉我,你们谈了什么?”

“到广州后,我找到了你,可我不敢马上见你,我跟踪你,想慢慢接近你。这时我发现了容儿的存在,我改变了主意,我先接触容儿。”

“你用什么方法接近她?”我问。

“你的容儿是妓女,”郭青青擦干脸上的泪痕,语带讥讽地说:“大概有十几种方法可以接近她。当然,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买起她。不过为了对你尊重,我没这样做。那天,我看到你们在楼上呆到晚上,我就一直在楼下等。你一离开,我就上去敲容儿的门。我本来只是想向她了解一些你的近况,我不是去挑衅的,你相信我,我改变了,就象我的外表一样,我彻底改变了。那时我们在一起时,无论是谁只要多看其他的异性一眼,就有可能引起我们俩一个星期的冷战。我现在想起来就后悔,所以我敲容儿的门时,真是只想和她好好聊聊。我甚至想,我们有可能成为好姐妹,反正她只不过是个妓女,我真犯不着嫉妒。可是当容儿来开门时,我突然妒火中烧,因为容儿大概是以为你又回来了,就急急忙忙地冲过来开门。

“门一打开,我怔住了,我好象在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身材、皮肤、脸形都和我以前如此相似,连乳房的形状和乳头的颜色都一模一样!我当时的样子一定象见了鬼似的目瞪口呆,我看到了整容前的自己。我当时突然想,你找容儿就是因为忘不了我吧,那我还整容干吗?我不知所措地把视线从她赤裸裸的上身向下移去,天啊!她竟然还穿着丁字内裤,和我们以前在一起时你让我整天穿的一样!你想,我会有什么感觉?”

“你有什么感觉我不知道,可是你也不能杀人啊。”

“我不是说了吗?我没有杀人!你——”

“接着讲!”我打断她,不许她辩解。

“她让我进去,我告诉她我是你的同学,只是没有告诉她我们的关系。可是没有想到,你的容儿听说我们是同学,话盒子就打开了。她说她是多么的爱你,又说,她现在干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们的未来在做准备。她说,这一辈子,她为你而活着,也可以为你而死。她就这样一直从她说到你,又从你说到她,一点也没有注意到我越来越阴沉的脸色。

“我感到气都透不过来了,于是我就打断她。我说,你想听我们的故事吗?她天真地问:‘我们是谁呀?是你和你的爱人吗?他来了没有?他在哪里?’我说,我们就是我和杨文峰。她疑惑的看着我,不说话,点了点头。于是我就告诉她我们俩的故事。”

“我们俩的故事就象一部充满喜怒哀乐的爱情老片,撒落在几个国家,两个大洲。你到底告诉了她什么?” 我伤感地说。

“我告诉她的是我们的故事中最美好的部分,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还留在我记忆中的部分。我给容儿详细讲,从我们第一次在学校的小树林里你笨手笨脚的弄破我的贞操,到你跪在地上发誓爱我到地老天荒,一直讲到我们在美国如何幻想美好的未来。”

“就这些?”我追问。

郭青青支支吾吾的,看到我严厉的目光,低下头,接着讲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郭青青在给容儿讲完故事后,突然改变话题,她告诉容儿说我一直还爱着她。她说,你看,杨文峰选择你就是因为你长得象我以前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他还让你穿上我以前穿的小小的三角内裤,你们做爱时他都是使用这样的姿势,对不对?这时,容儿突然打断她,说:“我们没有做过爱。”郭青青一听,心中更加兴奋,继续刺痛容儿说:“他不和你做爱是因为怕对不起我呀,这你也不明白?他只是把你当成我的影子。什么你们结婚呀计划未来的,都是骗你的!文峰是一个传统死板的家伙,我以前看别的男人一眼他都不理睬我一个星期,这样的人会和你这样的娼妓结婚吗?”

“看到你容儿的脸色越来越阴沉,我心里高兴极了,我报仇了,我当时是这样想的。可是,文缝,你知道,我做事很绝的,我要让人高兴就想让他到达极乐,想让人难受,就非让他下地狱不可。我并没有停止,我后来甚至告诉她,文峰知道我要回来,今天就是他让我来告诉你,你的作用结束了,我回来了,而且比以前漂亮十倍——”

“你太残酷了!”我把牙咬得紧紧地说:“容儿孤苦伶仃的,虽然没有你有学问,可是她的自尊自爱一点不比你少,这样的女孩子靠出卖肉体过日子已经够可怜的了。这些日子里,她带给我的欢乐是我多年没有拥有过的,我答应和她结婚的承诺也渐渐成为她生活的支柱。你说的那些话,不是要了她的命?并且我现在告诉你,你的话还都是谎言!我告诉你,我是准备和容儿结婚的,真的!”说着说着,我忍不住又流下了眼泪。

“你说完了吧?!”我恨恨地说。

“我不知道一个妓女也会这么倔强,如果知道,我就少说两句了。”郭青青的声音有些颤动,不无后悔,“我说了那么多,她却只是脸色阴沉,并不辩解或者哭泣,这样就更加让我不耐烦。我就开始嘲笑她的职业,并编造故事说你是多么的看不起妓女,而且常常通过信件或者电话在我面前奚落容儿,容儿这时才流下了眼泪。看到她的眼泪,我有一种快感。我想,如果我再接再厉,就可以让她对你彻底死心。于是我对她说,文峰抱怨目前没有办法甩掉你,还开玩笑地说,要是你意外死亡或者自杀就好了!”

我终于忍无可忍,一耳刮子打在郭青青的脸上。她瞪大眼睛看着我,反而停止了流泪。

“那自杀药,又是怎么回事?”

“我告诉容儿,我为了文峰花费了一百多万美元把自己改得貌若天仙,如果这次回来还得不到文锋,我就自杀!你看,药都买好了。”我一边说,一边把药拿出来,对容儿展出胜利者的姿态,微笑着说:“但是我现在用不上了,文峰永远是我的。”我说完,就把小瓶药丢进墙角的垃圾筒里。后来我们继续聊天,主要是她告诉我你这段时间身体怎样,要注意些什么,要多吃什么。她对我说,今后就拜托你照顾文峰了。谈着谈着,容儿说有点肚子俄了,她让我去楼下的小卖部给她买点吃的,我就答应了。

“你就下去了?等等。”我不解地问:“你那瓶药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感冒药?还是避孕药?”

“是美国最新研制出来的安乐死毒药!我高价买来的。”

“你真随身带了一瓶自杀药?为什么?”我更加迷惑不解。

“我不是说了吗?”郭青青冷冷地说:“得不到你,我就用来自杀!”

“你—-”我说不出话,手脚变得冰凉,这个世界好象完全乱套了。

“你不应该认为我说的是假话。”郭青青的表情突然变得有些冷,“我下去买东西,来回还不到十分钟,没想到容儿竟然从垃圾筒里找出毒药,全数服下了。当我回到房间时,她已经死了。”

一阵令人窒吸沉默,空气里流动着悲愤和难受。过了好一会,郭青青接着说:“我当时悔恨死了,没有想到自己成为了凶手。可是转念一想,我就开始恨你,这一切不都是你一手造成的吗?于是我就把现场布置了一下,并且把她房间里通信联系地址之类的东西都取走,只留下所有可以让警察追查到你的线索!”

“你真狠毒!想连我也害死?”

“不是的,我只是想让你难受一阵子。以你的背景和关系,杀死一个妓女还不至于判刑。不是吗?”

“你胡说!!”

“我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郭青青幽幽道:“容儿这个线断掉了,我要接触你就得想别的方法。我知道你父母在广州,于是我就设计在公园巧遇他们。他们都是很善良的老人,我是真心喜欢他们。”

“你在利用他们的善良!不要为自己找借口。”我愤愤地说。

“你是我见到过的最孝顺的儿子,你不觉得吗?你自己的生命有一半是为他们而活着,不是吗?所以通过你父母接触你是最好的,也是最能够让你接受的。第一次在你父母家见你时,我又紧张又兴奋。知道你当时没有认出我,我放心了,可是后来又有些失落。我在你身边那么多年,记得你搂抱着我时说的每一句话,什么喜欢我的香味,喜欢我的媚态等等,可是当我再次出现在你面前时,你不但感觉不出来,还抓住每一个机会偷看阿华的乳房和屁股沟。”

“果然是老同学,不愧为受过训练的!你接近我父母,采取了让我最不会产生怀疑的方式。你利用我父母想多活几年,以及使用我一眼就看得出来的行骗方法来迷惑我。因为从我这边来说,既然发现你是来骗钱的,就自然不会怀疑你有更大的阴谋。”我痛心地说,心里却不能不为郭青青或者中央情报局的诡计叫好。我说:“我现在都不知道如何称呼你,阿华?还是郭青青?阿华到底存在吗?”

“我就是阿华!当然存在。”她从床上坐起来,仍然赤裸着身子。

“那你告诉我的阿华的故事,还有她的老公,那些—–都是怎么回事?”

“那些都是我想象出来的阿华的遭遇。可是那些做爱的镜头,却是我一直幻想我们俩在一起时做的。你相信我吗?这些年我和任何人做爱都没有睁开过眼睛,不管和谁做爱,我都在幻想那进入我身体,压着我的人就是你。再说,阿华的遭遇不正是你同情的?阿华的性爱经历不就是你暗中幻想的吗?你一直有轻微的性变态,你难道不知道?”

“不要说了!”我觉得头疼欲裂,抱着头,想把整个事情想清楚,可是脑子里却象浆糊一样一团糟,我决定放弃。

“不管你是郭青青还是阿华,我想我们之间的恩怨应该结束了。你休息一会,明天就该到另外的人那里去解释了。我们之间的事情从此一笔勾销。”

郭青青不解的看着我,摇摇头,轻声问:“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我不耐烦地说:“你不要假装糊涂了。你不是说过,我杨文峰不是普通的人吗?”

“文峰,我真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郭青青倾过身子,她身体上的汗水和混和液体已经干了,冰凉凉的象蛇一样。我下意识地回避她向我靠过来。

“明天我就把你送到国家安全局去。如果你要装糊涂,那就到那里去再装吧。”

“送我到国家安全局?为什么?”郭青青有些天真地问,我突然心里一动。我盯着她的眼睛,突然伸出手扣住她脖子,让两根手指捏住她的喉咙两边。郭青青显然害怕起来:“你要干什么?”我说:“不要动,我有话要问你,你要如实告诉我。”我另外一只手伸出来压着她的胸口,感觉到心跳后,我等了两分钟,然后盯着她一字一句的问:“郭青青,你为美国中央情报局工作,是吗?数二十个数后回答是还是不是!”

她的眼里露出迷茫,过了二十秒,才回答:“不是!”

我又问:“是不是你设计陷害我们的老同学李军的?回答是还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这次她回答得快而坚决。

我一只手死死捏着郭青青的脖子旁边的大动脉,另外一只手压着她的心口感觉她的心跳,又默默计算了两分钟,大约算出了她的脉冲和心跳的速度后,我放开了手。我突然没有那么自信了。

郭青青当然知道我在进行最直接最有效的测谎。我们当时在一起时,我曾经使用这个方法对她进行折磨。那时我们做爱后,我会突然进行这样的测谎。我会问她,你和我做爱时是不是想着别人?是不是想着更加变态的动作?当我知道她没有撒谎时,我仍然会声称她撒了谎,于是我就讥讽她,侮辱她。我变态的欣赏着她在我面前声泪俱下地辩解、认错,然后象个小性奴一样被我惩罚,从而获得心理的满足。那时的郭青青既不怀疑我测谎的科学性,也不怀疑我这个测谎者是否撒谎,更加不怀疑我是借这个机会一边折磨她,一边让自己从变态中获得乐趣。

“你刚才说的,我真的不懂。文峰,告诉我好吗?”

我叹了口气,摇摇头说:“你应该告诉我,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整容后的情况。”

“什么情况?发生了很多事情呀,你要听什么?”

“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护照的?如何加入美国籍?告诉我你和美国政府任何部门有否接触,接触的经过!”

郭青青用毯子把自己裹起来,想了想,开始讲她整容后的故事。当时她整容的所有资料都在“911”恐怖袭击中丢失了,等到她要入籍想出国时,才发现问题出现了。美国移民局根本不受理她的申请案子,并且也不承认她以前的中国护照。郭青青不但是面容完全改变,而且连指纹也受到破坏了。郭青青没有想到,竟然出现这么严重的问题。如果在国内,还可以找同学朋友帮忙拉关系,走后门。可是那是在美国,她的丈夫已经去世,丈夫的家里人又不承认她。在这种情况下,郭青青当时也找过我们在美国的同学,包括刘明伟、小海,可是他们也都觉得无能为力。郭青青正在走投无路的时候,美国政府有关人士找她了解情况,郭青青象找到了救命的稻草,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的讲了一遍。政府的人走后过了一个月,郭青青的身份就解决了。并且在移民归化时,移民局还告诉她可以选择任何喜欢的名字。郭青青当时就选择了一个洋名。“就这些。”郭青青讲得很详细,整整讲了有一个多小时。我听得更加仔细,并且一直集中精神观察她讲话时的表情,眼帘的移动和身体语言。最后,我不得不作出结论,郭青青没有撒谎。如果换了另外一个人,我这样下结论可能是武断的,但是以我和郭青青的关系,以及我对她的了解,我的判断应该是万无一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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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12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23 只看该作者

我更加迷惑了,我问:“那么你好好想一想,你整容的事情,以及你入籍办护照的事情,都有哪些人知道?”

郭青青看到我的表情如此严肃,也害怕起来。她仔细想了想,瓣着手指头算起来:“整容医生麦克,可是他已经死了。诊所的护士凯瑟琳,移民局的两个官员,我们老同学中有在洛杉机的王小海,以及在华盛顿的刘明伟,后来就是找我的那两个美国官员了。”

“那两个官员有没有说自己是什么部门的?”

“没有。”郭青青摇摇头

“那应该是中央情报局的。美国政府部门的人员办事,一定是先告知对方自己隶属部门的。另外他们和你见面后竟然很快就帮你解决了问题,据我所知,他们甚至没有到护士凯瑟琳那里去证实。我想,这足以证明他们并不是不相信你,而是要考察你是否可以为他们所用。现在的问题是,他们既然不用你,为什么又那么热情地帮助你呢?最让我奇怪的是,为什么你的情况竟然又被我们的国家安全部掌握到?还有更奇怪的,你到底和我们两三个几乎同时出事的同学有什么联系呢?”

“你都在说些什么呀?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郭青青担心地摸摸我的头,冰凉的手突然让我从自言自语的沉思中回过神来。

“对了,你刚才好象自言自语地说我们有两三个同学出事了,还有谁,不是只有李军吗?”

“哦,是吗?我这样说了吗?”我答非所问地说。我当时一定还想到了邓克海,现在想起来,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也更加严重了。而问题的焦点是,这些问题都把矛头直接指到郭青青的身上。

以目前的情况,只要郭青青落到国家安全部门的手上,肯定是有千口也莫辩。我本能的焦急起来。

“青青,我相信你,但是这件事情非常复杂,可能蕴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你无疑是已经卷进来了。我—-”我突然停下来,我注意到郭青青脸上涌现的泪珠,却混和着开心的笑意。

“你怎么了?”

“我高兴!”她靠近我,把脸贴在我的胸口:“你叫我青青,就象以前一样。”

我伸出手想推开她,可是有点不忍心,最终叹了口气,把手轻轻放在她的秀发上。我接着说:“你就忘记这些吧,你目前的处境很危险。虽然我现在还没有理出头绪,可是就算你没有一点问题,就算最后国家安全部还你清白,但是以国内的法律程序,那可能也是好多年以后的事情了。如果你不想在拘留所里被世界上最好的刑侦审问专家审问一两年的话,你现在最好振作起来,我帮你准备好,一早就离开这里。今后使用电子邮件找我。”

“那要多久?”郭青青惶恐地问。  

  

我说:“说不定,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你一直得到处躲藏,千万不要暴露。你是被人有计划陷害的,陷害你的目的一是对付我,二是转移国家安全部的注意力,转移注意力的目的就是掩护他继续犯罪。所以这个精心设计的陷害,不会很容易戳穿的,这就是说,一时半刻你很难洗脱罪则。我希望尽快查出真相。但你知道有时真相也许永远无法露面。那样的话,你就要东躲西藏一辈子。不过,我会尽一切努力的!”   

话音还没有落,我听到走廊里传来两个人急促走路的脚步声。我看了看桌子上的闹钟,现在才早上五点半!我立即明白了,於是我紧紧地搂着眷缩在我怀里的青青,在她脸上亲了一

下,说:“已经太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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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13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24 只看该作者

第十一章 生与死

“喀嚓”一声,手铐套上后,我突然想起李军当时告诉我的那一声结束他自由的声音。虽然有些不舒服,可我仍然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两人把我夹在中间,特意用衣服搭在我被拷住手铐的手上,才把我押下楼去。

到了农林下路国家安全厅的秘密招待所后,我被关进一间双人房里。警员在关上门前,发生了意见分歧,一位说把我的手铐解开算了,另外一位显然不同意。于是,他们打电话请示某位领导,然后对我说:“得等北京的人来后,才决定是否给你松开。”说完,这两位被我打得鼻青脸肿的警察“通”地一声,重重把门关上。

我奇怪地看着拷住我两手的手铐,我对这玩艺并不陌生,以前刚刚进入国家安全部的时候还常常拿在手里把玩,大家有时也比赛一下看谁可以使用铁丝在最短的时间里打开。由于手铐的锁芯并不精制,我当时比赛的最快速度是58秒。那时由于枪支管理严格,我们在不执行任务时没有佩带枪支的权力,所以下班后就特别在背后皮带上挂上一只手铐,弯腰时故意露出来,让路过的女孩子看到,这成为我们这些年轻特工最常见的炫耀方式。后来我也曾经照着色情录像带上的示范,使用手铐把女朋友拷起来,大玩性爱游戏。可是由于国产手铐故意把套住两手的内圈边缘打磨得粗糙不堪,所以带上后稍微活动手腕都会摩破皮肤,女朋友那时候差点到我单位告状,她指责我做爱时把她搞得“工伤”。最近才听说,目前在西方和日本变态性爱游戏的各种道具中,一种内圈里镶嵌着动物柔软皮毛的女性用手铐最受欢迎。我想,讲究人权的西方迟早要把这种手铐引进到司法系统。

今天却是我第一次换了个角度观察手铐。如果说以前我是站在手铐的“圈外”观察,那么今天我就是在“圈内”观察手铐。我得出的结论是,真的不那么好玩。

招待所里静悄悄的,我想起身活动一下,但是由于两只手被拷住,我感到无论是踢腿伸腰还是弯脖子都越来越别扭,那种不自然的感觉是我从来没有过的。很快,这种不方便渐渐变成了不耐烦,这种不耐烦从手腕延续到全身,又迅速传到我脑子里。最后,我心里越来越烦

躁。

好象过了好几年,我甚至觉得自己的额头上已经长出了皱纹。烦躁和不安伴随着些微的恐惧,这是我几个月前在公安局拘留所三个星期都没有的感觉。当然那次公安也没有对我使用手铐,我虽然是失去了三个星期的自由,可是我的手脚还可以自由发挥,我的思想也可以自由奔驰。现在我的两个手被拷在一起只有三个小时,那小小的手铐不但好象已经深

入到我的骨髓里边, 而且仿佛已经死死束缚住我的思想。我突然知道了什么叫恐惧。

周局长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来时,我大大地松了口气。推门而入的周局长脸色阴沉得象北京的冬天。他没有看我,一屁股坐下来,使劲把一卷案卷摔在茶几上,一同进来的其中一个警察帮我把手铐打开,然后连同另外一名警察以及当地安全局的同志退出了房间。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我胆子大了点,摸着红肿的手腕,讪讪地向周局长问好。

周局长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抬起眼睛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杨文峰啊,杨文峰!你让我如何说你呢?殴打警察,抢夺枪支,胁迫警察达两个多小时,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你情急之下喊出你是国家安全部特工那句话的话,人家早把你击毙了。哼!人家是投鼠忌器,

手下留情,你真以为你那么舞两下,就把人家警察给制服了?人家是怕你在执行任务,所以犹豫了一下,才被你占了上风。你什么来的你?国家安全部?你是哪门子国家安全部?只要我现在告诉他们你和国家安全部没有任何关系,那么以你今天早上‘英雄救美’的行为,

最少也要判你十五年!”

一想到刚才带着手铐的感觉,我有点不寒而栗,“周局长,我也是没有办法,我—-”

“什么没有办法?把警察骗到房间,夺取枪支,胁迫警察,然后让郭青青从容离去,这是没有办法吗?这是犯法!!我现在给你个机会,马上告诉我郭青青护照上的名字,或者她的照片,如果现在通知海关,拦截下来的话,你的罪就会轻一点。否则你脱不了干系的。”

“我不知道她使用的护照名字,我没有问,也没有照片,真的。”

“你?哼!”周局长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故意看了看手表,周局长明白过来,叹了口气。从广州到深圳不过一个多小时,郭青青应该在几个小时前就过了罗湖桥到达香港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周局长痛心的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让我觉得既难过又好笑。

“周局长,你听我解释。”我尽量平复心情,斟字酌句地解释:“我已经查清楚了,郭青青不是我们班同学出事的原因,但奇怪的是她确刚刚好卷入。根据我的判断,她的卷入有可能是人为的设计或者被人陷害的,有可能还是针对我的。因为我们同学都知道我和她的关系。可是在目前缺乏证据的情况下,没有人会相信我的推断,但所有证据都直接把矛头指向郭青青。另外,就在你们获得情报说郭青青是间谍,你也把我派去调查时,我们的同学开始出事。这表面好像是因为郭青青引起,可是也可以推测,那个家伙用郭青青作为诱饵吸引我们的注意力和精力,而方便他自己作案。这个时候,如果我们抓了郭青青就正好上了敌人的圈套,而且还会打草惊蛇—-”

“什么打草惊蛇?我们不会考虑吗?如果她不是间谍,我们会还她清白,放掉她。”

“周局长,你我都知道,我们什么时候抓住间谍嫌疑人会很快释放的?又什么时候公开过承认自己抓错过人,还人家清白的?以目前事件的扑朔迷离,郭青青无罪释放的可能性几乎等于零。你不是不清楚我们办案的效率和,对不对?”

“我们办案的效率?小杨,你大概忘记了,我们办案的效率是最高的!美国办案的效率才低,经常一个案子拖拖拉拉好几年。”

“不错,美国和中国办案时都拖拖拉拉,可是美国人在审判嫌疑人之前实行的是无罪推论。可是我们在审判之前却一直认定嫌疑人是罪犯。在这种截然不同的情况下,拖拉就产生了不一样的效果!”我不客气地打断周局长,“再说,我已经不是以前的政法干部了,如果仍然在政法部门,我没有理由不认为我们效率高,可是我现在是普通中国公民,周局长,你应该知道一个普通中国公民目前对我们的政法系统有多少信心才对!”

“乱弹琴!你乱七八糟说些什么?真是越来越放肆!再说,就凭这些,能够为你武装挟持警察释放间谍嫌疑犯做借口吗?!”

“当然不能,可是,她是因为我才被你们盯上的,而且我还帮你们调查了她。我有责任不让她因为冤枉而被逮捕。哎,你们竟然在我的房间里安装窃听器!哼!我们不是合作的吗?你说话不讲信用!”

“真好笑!”周局长拍拍案上的案卷,“我们说好的要对你们这个班的同学进行一定程度的窃听和调查,是什么东西让你觉得应该把你排除在外?”

“你—”我气得一时语结。

“你也是李军的同学,而且你还是曾经具有专业特工身份的同学,并且又在美国留过学,你倒是告诉我,我凭什么在调查你们同学时就把你排除在外?”

“我—-”我无言以对。

“我什么?我告诉过你多少次,国家的安全第一,但凡涉及到国家安全时,绝对不能把任何私人感情带进来。你看你,你倒是处处感情充沛。上海保密单位的同学邓克海找你聊知心话,而且是酒后吐真言,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这不正是我们两人商量好的举办同学会的主要目的吗?可是你明知道房间里有窃听器,就偏偏把他引到走道偏僻的一角去交谈,你们谈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你是不是又要为老同学当挡箭牌?你得找个时间好好给我交代。不然,我让他们再把你抓起来,关进小房间里,带上手铐,然后让你父母来领你回去!!”

周局长说到这里,嘴角突然露出一丝开心的微笑。我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一想到把一生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的年近八十的父亲来监狱探我的情景,我的精神就几乎崩溃。

“你如果不配合,我会这样做的!”周局长加重了语气,这次脸上已经毫不掩饰他的得意之色。“我现在明确告诉你,事情的关键在郭青青,我们一日不抓到她,就一日不能让事情水落石出;我们一日不抓到她,你杨文峰就是有罪在身的。我劝你和我们配合,把郭青青抓回来。”

“周局长,你听我说,通过这次同学会,我发现问题要比上次我们预测的还要复杂和严重得多,你必须马上通知海外的工作人员,好象我的同学小江西李建国—-”

“慢点。”周局长挥手打断我的话,脸上竟然露出讥笑,他动作夸张地从茶几上的案卷中抽出一张小纸条,递给我,“你自己看吧,这是你给我的李建国的电子邮件IP和使用情况。”

我看得目瞪口呆,“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忽视其他的情况呀。我们的同学接二连三出事,如果我们不采取紧急措施,我想出事的人数还会增加,你必须采取行动的。”

“采取什么行动?小杨,你是不是离开单位后过分沉湎于间谍小说?我们国家安全部是以保卫国家安全为主,就算所谓收集情报也是多以公开研究为主的,少数使用人力情报,多数仍然使用技术情报。我们的情报基本上是防御性质的,我们并不倡导搞进攻性的,也不主张派遣和拉拢人家的国家公民为我工作的作法。我们基本上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淹。你们的同学出事如此离奇,也是我们以前所没有遇到过的,你叫我们如何采取行动?郭青青倒是和案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是却被你放走了,你现在倒来指责我们。哼!你是越来越浮躁了,也越来越天真了?!”

我看着手里的纸条,百感交集。周局长说得有道理,我决定低着头不再反驳。看起来我已经无路可走,一日不找出真相,郭青青就得到处东躲西藏,我也会受到怀疑,同学们可能还会一个个接着出事。可是周局长说得对,在目前的情况下,国家安全部只能把目标锁定在郭青青身上而无法采取其他行动。看起来,我只有采取行动,还自己清白,还郭青青自由,阻止那个邪恶的家伙对老同学的陷害。我必须——–

我抬起头,正好和周局长意味深长的眼神碰上。

周局长嘴角带着微笑,盯着我,长长叹了口气,“你回去吧,有事我会找你的。你如果发现什么新的情况,或者有什么新点子,就直接打电话告诉我吧。不过,这里说清楚,在我找你之前,在我明确交代你任务之前,无论你做什么,都和国家安全部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再冒充国家安全部特工招摇的话,外面的警察不会放过你,我也不会原谅你,听清楚没有?!你走吧,

记住出去时抬起头, 不要一付垂头丧气的样子,哪里有一点国家安全特工的样子?”


除了父母家,我已经没有地方可去。我的那件小房间里仍然留存着郭青青或者阿华的气味,也许那气味永远都无法完全消除。父母家的气氛也并没有让我稍微安慰。母亲一直把每天三顿饭作为人生大事去计划去准备,她最大地喜悦就是看着父亲和我狼吞虎咽地吃掉自己精心做的饭菜。我想今天去帮妈妈一起煮饭,坐在那里的父亲轻轻地拍拍旁边的椅子,示意我坐下。我犹豫了一下,

坐在父亲旁边。

“阿华走了?”

我点点头,父亲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父亲为什么叹气,然后我立即警觉起来,父亲要想和我深入交谈时往往就是从唉声叹气开始的。在中学时,父亲经常以唉声叹气作为开场白,然后深入浅出的告诉我,如果我不拿出悬梁刺股的劲头拼命学习,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因为我不会种田,也没有生产队愿意接收我,按照国家政策,我只能接父亲或者母亲的班,就是退休顶替,父亲是教师, 我不好好读书是没有办法顶替的,母亲是公社的接生婆,“也许你可以顶替你母亲当一名妇产科医生-------”想想要一辈子面对张开的血淋淋的大腿,把一个个沾满鲜血的小生命扯出来,我就不禁浑身颤抖。就是在这种恐惧之下,我才拼命学习,以优异成绩考进北京大学国际政治系。然而自从父亲把我送上北去的火车之后,记忆中父子两人的交谈越来越少,有几次还是不欢而散。那时我开始学着用自己的眼光看世界,这个过程中,我必须把父亲的影响从自己身上一点点消除。以前在我心目中,父亲不但是最慈祥最伟大, 也是最勇敢最值得信赖的。那时只要牵着父亲的手,无论多孤独,多黑暗,多可怕的地方我都无所畏惧。父亲总是一 言不发, 牵着我的手微微颤抖,我却无犹无虑。可是随着年纪的增加, 我感觉到当时父亲牵着我的手是因为害怕在颤抖,我也更多记起父亲当时在文化大革命中是如何低头认罪,任人宰割的。自从我心中永远住进了张志新这样的英雄后,我就已经不再就生活中的问题困惑与父亲交换意见。现在父亲突然问起阿华,并且伴随着一声叹息,我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侧耳倾听着来自厨房的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  

  

“ 你妈说,阿华总是要走的,那姑娘简直好得有点不真实。” 父亲说。  

我苦笑了一下。接着听到母亲在厨房哼唱一首半个世纪以前的小曲。

“可是我告诉你妈,你的问题不是人家真不真实,”父亲停了一下,“你的问题是你根本就不想结婚。”   

  

从厨房传出了母亲的自言自语。我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气,我想说,也许我的问题就出在父亲总以为自己比我自己更加了解我的问题吧。如果当初不受威胁,现在当一名乡镇妇科医生,整天检查不同女人的阴道,也许并不一定就比现在过得差。我忍着没有说,只是盯了父亲一眼, 想让他快点把话说完。  

  

“你不想结婚是因为你害怕,你害怕什么?” 父亲反过来盯着我。  

  

母亲自言自语却并不是胡言乱语, 她围绕主题,例如她会把自己要作的事先象唱歌一样说出来,然后一路做下去。在家乡母亲这一辈人一个个离开了, 所以母亲目前没有交往的人,到了广州这个外乡, 母亲不象父亲一样会普通话, 无法与人家交谈,不久后就开始自言自语。父亲告诉我 ,这样也好, 可以防止母亲得老年痴呆症。  

  

“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我说。父亲又叹口气,我有些烦躁也有些生气,我反过来问父亲,“我真的没有什么害怕的,倒是你一直害怕,可以告诉我,你那时为什么那么害怕吗?”   

  

“ 哪时候?”  

  

“ 就是文化大革命的时候。那时,你总是第一个坦白,总是让造反派抽打你。我一直在想,如果你说我害怕什么,那也应该是继承你的吧。”  

  

父亲低下头,好象不想回忆,不过沉默一会后,他抬起了头。我看见父亲浑浊的眼睛心头一紧。这时父亲 缓缓地讲起来:   

“其实,我从年轻一直到你出生哪里想到过死?更加不用说怕死了。你是1965年出生的,那年文化大革命开始了。虽然说以前历次运动我都被卷入,可是政治直觉让我感觉到文化大革命才是空前绝后的。你妈妈和我两地分居,她是赤脚医生,住公社卫生所,需要经常出差,所以你们兄弟和姐姐就跟着我住在学校。那时你姐姐八岁,你哥哥五岁。我由于出身不好,加上作为教师本身就是一种罪,所以经常被造反派欺负。我想了,当时我有一些选择的,例如我可以加入一派投身到火热的文革斗争中。

在我们那个小地方,我是为数不多的几个读完《毛选》的知识分子,也可能是少有的几个真正理解文革精神的人吧。加上我身体强壮,块头大,只要我选对派别,

我还是可以大展身手的。不过那样就有两个问题需要考虑,一是我得打人,甚至杀人。就算可以避免用棍棒杀人,我的笔也一定会致人于死地的;还有一个结果就是,万一我选择的造反派输了,那我就有可能被人家打死。我自己倒也无所谓,可是如果我被打死,或者坐牢了,你们兄弟俩和姐姐会怎么样呢?於是我选择保持中立,不加入任何一派。现在说起来好象容易,可是在那个年头要保持中立也是不容许的呀。

於是今天这个造反派赢了,把我拉去批斗一番,明天那个造反派占领了学校,又把我推上台批判。有时他们折磨我,让我跪洗衣板,有时让我跪在碎玻璃上。我也是人啊,天生火气大,不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暗暗下决心,‘老子拼了,和你们同归于尽’,我块头比他们大,打死一个没有问题,多掐死一个老子还赚一个。”

我听得目瞪口呆,父亲边讲边伸出瘦骨嶙峋的手,作势掐着造反派脖子的样子,看着父亲松弛的皮肤开始抽紧,我的心里一阵轻松。  

  

“那时每次被造反派抓去批斗,我都不知道晚上是否还可以平安回来,每次出门时,我都把你的姐姐叫过来,交代她,如果爸爸晚上不回来的话,明天一早,你就带着弟弟们一路要饭去找你妈妈。我写下纸条,放在你们每个人的口袋里,上面写上求好心人帮帮忙,为孩子指指路, 给一口饭吃的字样。你姐姐很懂事的样子,把纸条收好,可是你,那时才三岁,不把我放在你口袋的纸条当回事,不是拿出来擤鼻涕,就是尿湿------”  

  

讲到这里,父亲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笑了起来, 一笑,眼泪就出来了。母亲还在厨房自言自语,我心里一阵酸楚。  

  

“我是明白人,我知道我不能死,我一死,我的孩子怎么办?我看到很多和我一样的知识分子,他们为了坚持原则,坚持共产党主义理想,坚持信念,又或者没有控制好自己的脾气,顶撞了造反派,得罪了红卫兵,结果不是被人打死,就是打残;他们死了,倒是杀身成仁了,他们眼睛一闭,苦难就结束了,可是他们的孩子呢?苦难还刚刚开始呀,那些父母被关进监狱或者受到非人折磨的父母的子女在学校也受尽欺凌,有的无法忍受甚至自杀了,幸存下来的也基本上被剥夺了受教育的权力。我不是没有看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呀。好在经过解放后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的政治斗争的磨炼,我已经成熟到抛弃所有被人灌输的理想了,如果说我还剩下有一个理想的话,那就是你们几个孩子,你们不但是我的理想,也是我的希望, 我的一切。”  

  

我细细回味着父亲的话,原来父亲也有理想,只是他的理想就是我。  

“只要可以把我的孩子平平安安带大,让我干什么都可以!我当时就是下了这样的决心。

於是在整个文化大革命中,我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让我认罪,我就低头,让我反省,我就写检讨。在最危险的时候,我怕那些造反派失去耐心,我不得不让你姐姐带着你们一起坐在会场最前排,观看我在台上低着头挂着牌子挨批斗。那时造反派好几次在申讨我的时候激动不已,想向我下毒手,可是毕竟人心肉做的,当他们看到台下你姐姐带着只有三岁的你坐在那里时,就避重就轻,不踢我的肝脏脾脏,而只是狠狠地刮我耳括子,象击拳袋一样打我的腰。不过你知道,我虽然被打得昏头昏脑,有时还满身是血,可是我只要眼角瞟到台下的你们兄弟三人,

我就咬紧牙勉强自己站起来,让他们接着打,你爸爸那时就是因为有你们才可以一次次熬过来。我心里明白,如果我熬不过来,我的孩子,我的理想就完了,所以,你看,看看现在的你们兄弟俩和你的姐姐,不但都读了书,还有好工作,我得说,那些造反派从来就没有击倒过我。”

父亲露出胜利的笑容,我心里难受得要命。我假装揉眼睛强忍着眼泪,原来在我心中如此怕死的父亲,其实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父亲。  

“只是那么多年,我总是怕这怕那,结果害怕本身几乎成了我的习惯甚至性格。”父亲开朗地说,“你妈上次还数落我,‘看你这个老不死的,一辈子东怕西怕,都怕习惯了’,哈哈,我想也是,上次回湖北,见到一个姓朱的瘸子,我一开始心里竟然有些害怕呢,他是文革中打人最积极的造反派,后来又被别的造反派把他的腿打瘸了。现在听说他出监狱后所在的厂也倒闭了,

加上他的儿子都不成气候,三天两头回来逼他要钱,他生活很艰难,最近说要去申请到外地的乞讨证去自谋生路,因为他那条瘸腿会引起一些同情的。这样一个人,我第一眼见到还是条件反射的有些怕。”

父亲竟然象小孩子一样格格地笑起来。从厨房传出来的母亲的自言自语中我知道饭菜准备的差不多了。  

  

“还是你妈妈给我提醒,她说,‘老杨,你这个老糊涂,你怕什么?’我这才恍然大悟,对呀,我的孩子都长大了, 都过得好好的,我没有什么好怕了。”  

  

“爸爸,”我好奇地问,“虽然我们就是你的理想,可是你的理想实现没有?”  

  

父亲先是不解的看着我,随后笑了一下:“实现啦,实现啦,就是那一天,对,1983年7月23日,公社送来你大学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我当时正在做饭,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声音越来越大,不过我听不见,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声。先是有小伙子跑过来,边跑边喊,‘杨 老师,公社给你送喜报啦,你们家杨子考上北京大学啦 ’,我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想,还是先熄掉火吧,万一一会激动起来忘记熄灭的话饭会煮坏的,后来那一天,我一狠心, 煎了三个荷包蛋,是你最喜欢吃的!”  

  

我也清清楚楚记得那一天,饭没有煮坏,父亲给我多煎了两个荷包蛋,他用筷子给我夹鸡蛋时颤抖的手和激动的样子历历在目。虽然不知道出於什么原因,我不愿意想起那些事,但在我内心深处,我今后所作的一切都很大程度上是为父亲而作的,不让父亲失望,让父亲再次快乐,让父亲有个快乐的晚年成为我人生重要的目标。  

  

这个时候,我突然想起了和周局长关于致命弱点的对话,以及周局长多次谈到我的致命弱点时那神秘得意的样子,还有周局长“ 威胁”我,如果我再乱来,他就会让我父亲把我亲自领回去。我算是明白了,周局长一直知道我心中最大的害怕,让父亲失望,让父亲希望破灭就是我最最不愿意的,只有用这个方式威胁我,才会让我收敛。如果当时公安局两位审问我的同以让我父亲作威胁的话,例如我再不坦白他们就告诉我父亲我是杀人犯,我和妓女准备结婚什么的, 那我八成先坦白了。想到这里,我不觉暗暗笑出声来。  

“爸爸,既然你的理想在我拿到高考录取通知书时就实现了,那么,我真希望你今后有自己的快乐,不再以子女的一切为重——–”

父亲突然情绪有些低落,喃喃地说:“理想都实现了,我和你妈现在是没有理想的人,没有理想,没有希望, 我们其实并不怕死,我们只是想多享受一些这样平静幸福的晚年生活。”  

  

“我理解!”我打断父亲的话,我本来想说“我理解了”,说出来却是“我理解”,其实父亲今天不是第一次告诉我他的故事,只是也许连心理学家都并不清楚从懂事开始就看着父亲被批斗的孩子的心理到底怎么回事。我想可能正是在潜意识里知道父亲为了孩子做出了多么大的牺牲和忍辱负重,使得我长大后对於结婚生孩子有些害怕。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可以象父亲那样保护自己的孩子。虽然说父亲那个时代的狂热和造反派一样都成为历史不再是公害,可是这个世界还是充满了危险,核子武器,化学武器不说,SARS,艾滋病,禽流感这些就够一个作父母亲的操心不尽的了, 加上失业失学,暴力色情,我自己算是可以勉强招架活着,可是我真是没有信心如何把孩子带好。也许这就是父亲所说的,我是因为害怕才不结婚吧。父亲毕竟是父亲,你可以在知识上,见识上,职位上等所有的事情上超过你自己的父亲,可是在有一点上,你却永远比不上你的父亲,那就是在对你自己的认识上,你无法超过你的父亲。  

  

更加让我震惊的是,父亲对我的爱,为我们子女所做的牺牲已经刻骨铭心的影响了我,以至我目前对父母的爱成为我生活的目标。我干一切都不愿伤害父母,干一切也都是为了让父母为我骄傲。但是正因为这些,也使得我在生活和工作中处处谨小慎微,不敢冒险,因为我的任何“失败”都会给七十多岁的老人造成致命的打击。  

“我和你妈的理想就是你们,你们兄弟姐妹就是我们的梦,现在你们都长大了,有了自己的生活和理想,你们如果想为自己的理想而拼搏,那是你们的事。就象当年我们会为了你们做任何事情一样,我们同样理解你们为你们的理想和梦做什么事。你们已经不再是我们的梦,我和你妈妈已经没有梦想了,我们只是想多活几年,你该去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不过,如果能,是否可以把阿华带回来给我们看看,我和你妈妈都喜欢她,也想你们在一起。就算我们最后一个愿望吧!”

父亲好象自言自语一样,我却认真回味着每一句话。我想,的确,父母是幸福的,他们实现了自己的理想。现在也许是我该走自己的路,实现我自己的理想的时候,并且我要为阿华,也就是郭青青洗脱冤屈。  

  

我心里开始盘算大计划。  

weke

挪威.奥斯陆

14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26 只看该作者

第十二章 打入FBI

“我们必须自己做!”

田海鹏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我化了一个多小时才把事情的前前后后介绍了一遍,我想海鹏应该清楚了。我们的同学接二连三出事,这种情况绝对不是巧合,国家安全部的周局长也同意我的看法。问题是,周局长已经表明他们无能为力。我想,他们是只能等着我们的同学一个个出事,然后他们到时再一个个绳之以法。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种情况出现,于是我找到田海鹏,我要实行自己的计划。

“我们必须自己做!”我加重语气又说了一遍。

海鹏看我的表情充满疑惑,用手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你是说我们?意思是你和我?”

我点了点头。

“你代表国家安全部吗?”他突然眼睛一亮,兴奋地问。

“不,”我摇摇头,“我和国家安全部没有关系。”

“那我们必须自己做什么?”田海鹏有些失望地皱起了眉头。

我把杯子里的珍珠奶茶喝下去,不紧不慢地说:“我们必须自己着手调查这几宗复杂的间谍案,看是否是在我们同学内部出了问题,找出元凶,拯救尽量多的老同学。同时,客观上我们也是为保卫国家的安全作贡献!”

海鹏在听的过程中,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一直张得大大的。

“你听懂了没有?”我问。

“不,不,我非常明白,”海鹏说:“只是我需要时间来消化一下。”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海鹏脸上的表情就变化了好多种,最后停留在脸上的表情是兴奋夹杂着期待。我想,这事好办了。

“海鹏,”我说:“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你的人生目标好象并不是开个‘一年之计 ’,对吗?”

“对,对,我开‘一年之计’最多也就是为了验证我的观念、点子正确,事实也已经证明我的观点是正确的,时间一长就觉得没意思了。我一直想干点惊险刺激的事,最好是特工工作。你现在招收我为特工,真是太好了!我这个特工可以不要任何经费,我还可以倒贴—-”

我打断他:“我得纠正一点,我不是招收你为特工,我自己都不是特工,如何招收你?我只是和你合作做一些由特工做的事情,你要搞清楚。至于经费,我倒是欢迎之至的。”

海鹏兴奋得站起来,先是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后来几乎是蹦蹦跳跳。他一边手舞足蹈,一边自言自语:“我就知道总有这么一天,有一个人会走到我面前,对我说,你不要再赚那几个臭钱了,你是应该和我们一起做大事的。你看,现在就出现了,只是没有想到那个人就是老同学你呀,哈哈哈哈。”   

“我们马上就开始行动吗?”海鹏突然停下来,走到我身旁,在我耳边小声、神秘的说。

“是的!”

“那么我们是不是分头行动?分头找到老同学,警告他们他们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最好指出他们的致命弱点,让他们小心防范—-”

“你在说些什么?”我瞪了他一眼,“如果事情象你说的那么简单,我和周局长在上次同学聚会时不就做了,还用等到你来兴师动众吗?”

海鹏象了泄气的皮球,蔫了下来。我拍拍他的肩膀,解释道:“不错,有人在利用我们同学的弱点或者把柄为诱饵进行拉拢和要挟,把我们的同学一个拉下水。但是我们却不能只是简单的找到老同学,告诉他们要收敛自己的缺点,不要留下把柄给人家。因为一个人的致命弱点不是说收起来就可以收起来的,否则就不是致命弱点了。这些弱点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例如,一个同学贪财,那么他绝对不是今天才开始,而是从一参加工作就找机会占小便宜,当官后就自然发展到贪污受贿,你现在找到他们又能够说些什么呢?让他们注意不要贪污受贿吗?我想,把柄可能早就掌握在中央情报局的手里了。所以,事情不只是去警告我们的同学这么简单。我们必须更加深入调查,找出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是哪个同学出卖了老同学,背叛了国家。要把这个人找出来,除掉他!”当然我没有告诉田海鹏的是,我想知道美国中央情报局如何会想到如此好的方法对我国进行情报战。在我内心,我不相信一帮白人把持的中央情报局会对中国国内的情况如此了解,计划出如此毒恶的策略。所以,促使我卷入事件的直接动机无疑是还郭青青清白,为自己辩护,拯救同班同学,而更大的目标则是摧毁CIA利用这种方式对我开展情报战。

田海鹏听得头上都沁出了密密的汗珠,过了好一会,才佩服地点点头:“我明白了,杨子,原来我们这次要玩真的,也要玩大的。我也总算明白了,你虽然口口声声说自己和国家安全部没有关系,可是你正是在按照国家安全部办案的方法干。好,好,我跟着你干。”

我不置可否,事实上田海鹏的话说对了一半,那就是我确实是按照自己的专业训练在办案,可是却和国家安全部没有任何关系。我对自己的计划不是很有把握,并且计划的很多内容到目前为止也是空白的,只好看一步走一步。加上我一直对国家安全部保守的作法很是不满,美国和有些周边国家对我们大搞情报活动,美国还利用自己的先进侦察技术把侦察飞机开到我海岸线内大搞监听,可是我们国家的情报机关却一直谨小慎微的,把不出事,不被人抓住自己的情报人员作为终极任务,完全失去了情报机构的原有作用。我想,这次如果要取得成功,必须采取更加主动进取的方式开展情报活动。如果我成功了,我不但保护了自己的同学,也为国家安全做了贡献。当然,如果我的计划失败了,也只是我个人的失败,因为那完全是我自己搞出来的事情。

“谢谢你对我的信任,杨子!”田海鹏突然感激地抓住我的手:“我们同学中你首先找我合作,说明你哥们信任我!记得以前在学校时,老师和同学都说我的资产阶级自由化思想严重。到外交部工作后,领导也嫌我爱议论,多嘴多舌,思想不成熟。有的同事还指责我受西方影响严重,不够爱国,建议我自动离开外交部。看起来,还是老同学你了解我,知道我是赤胆忠心,永不变节的,哈—–”

“我不是信任你,”我冷冷地说:“我只是信任你的钱!”

笑容凝固在田海鹏的脸上:“这是什么意思,杨子?”

我说:“在中央情报局的历史上,收买一个海外间谍的金钱到现在为止没有超过200万美金的。这两年中央情报局和英国MI5为了掌握香港民主形势的发展,以及梦想继续控制香港,曾拨出巨款收买我们驻香港的中央机关人员,包括中联办的高级人员,但是据说收买的金钱始终限制在百万美金左右。据我初步推算,你的资产远远超过200万美金。以你目前个体户的地位以及并不接触机密的条件来看,中央情报局不可能拿出200万美金收买你。那么就是说,你是我们同学中目前为止唯一无法被中央情报局收买的,对不对?”

田海鹏脸上的表情难堪不已,却不得不连连点头。这时我想起了周局长的话,于是学着他老人家的口气,装出很严肃的样子,说:“海鹏,一涉及到国家安全和间谍斗争,我们就必须把个人关系、感情和个人信任放在第二位,你明白吗?”

田海鹏看我的表情突然充满了崇拜和敬仰。过了一会,他回过神来,不无遗憾地问:“就只因为这些,你才找我的?”

“不,我找你的主要原因不是因为你不会被收买!”

田海鹏的脸上放出了光芒,期待地看着我。

“你是我们班少数几个拥有美国国籍和美国护照的人,我的任务只有你可以完成,因为你是美国人!”

海鹏脸上有些不解,我压低声音但清楚地一字一句的说:“我需要你打进美国联邦调查局去做卧底!”


我连给海鹏灌了两杯加白糖的热开水,他才缓缓从近似休克的状况中恢复过来。

“我在哪里?”他故作夸张地东张西望。

“我还没有把你送进FBI,”我笑着说:“照你的样子,派遣你打进去之前,得给你穿上纸尿裤,否则,你会吓得屁滚尿流的,老同学。”

“我不是怕,你误会了。”他坐起来,“我是震惊过度,兴奋过度!老兄,那实在是太刺激了!国家安全部大概都没有人计划过打入联邦调查局,没想到我们两个人在这里一边喝珍珠奶茶,一边就这么定下了。我该不是突然被魔法带进到汤姆-

格兰西的间谍小说里了吧?”

“你没有进入到他的小说里,但我们的计划如果实施顺利的话,将比他的间谍小说更加精彩!你还记得格兰西在他的小说里写,有恐怖份子驾驶战斗机向白宫冲去的情节吗?对,就是那个!当时人们觉得他的想象力也太离谱了,可是几年后的9月11日当四架载满无辜旅客的民航飞机分别分别向世界贸易大厦和国防部撞去时,人们发现现实远远比小说更加不可思议!你刚才说,国家安全部都没有这样做,我可以肯定告诉你,不错,据我所知,我们北京的所有情报机关都相当保守,他们也许尝试着收买一两个FBI的特工,但是派遣自己的人打入FBI,也许从来没有被讨论过。”

我停了一下,继续说:“当然,我们必须承认,作为一个泱泱大国,要实行这样偷偷摸摸打入人家核心机关的计划不是那么轻易可以决定的。以前美国和苏联经常这样做,所以才搞出了很多间谍丑闻。我们国家一直是礼仪之邦,很注意国际影响,对于进攻性质的情报间谍活动一直相当小心。然而遗憾的是,我们北京的情报机关这样做并没有得到那些仇视中国,到处宣扬中国威胁论的国家的善意回报。典型的例子就是美国反间机构在政治考虑下,总想抓到几个潜伏在美国的中国间谍作为他们推行中国威胁论的注脚。在屡次无法如愿以偿后,有些别有用心的美国人就在电视台、国会、报纸上声称,每一个来自共产党中国的留学生和访问旅客都有可能是间谍。真他妈的好笑,对不对?

“北京不能做的事情并不是说我们也不能做。这就是我刚才反复向你强调我和国家安全部或者其他北京的情报机关没有任何关系的原因。正因为什么关系都没有,所以我们才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放开手脚去大干。如果失败了,我们自己承担责任,我们可以坦白交代。到时,西方那些视中国为威胁的家伙绝对无法拿我们几个‘异想天开’的业余间谍作为攻击中国的借口。同时,我们如果公布出来美国利用某种卑鄙的敲诈勒索方式对付我们的同学,那么我们的行动就是见义勇为的个人行为,美国法律在这方面判我们罪要比判间谍罪轻得多。”

“妙!妙!妙!哎呀。”田海鹏夸张地打断我:“杨文峰,没想到你如此高瞻远瞩,老同学我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好,我就赤胆忠心,打入联邦调查局。为国家,不,为你工作吧!”

“你先不要激动。”我向他打了个手势,“你必须认识到,我们这次行动不仅仅是要实现个人理想,我们采取这次行动的目的是要拯救同班同学,所以我们必须严格按照间谍指南去做。”

“间谍指南?哪里买?我怎么一直没有看到,赶快给我搞一本。”

我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在这里。没有这样的书,一旦写成书,就不是间谍指南,而是抓间谍指南了。”

“我明白了!”田海鹏悒然地说。过了一会,突然好象想起什么似地天真地看着我:“对了,我还没有问,如何打入?”

“哈,你去找风清扬老前辈教你武功,然后一路打入呀。”我说罢先笑起来,海鹏随即也哈哈大笑起来。等他笑罢,我已经把几份美国的中文报纸的简报摊开在他面前。

“这是美国发行量最大的三份中文报纸,《世界日报》、《星岛日报》和《洛杉矶日报》两个月前的招聘广告。”

“美国联邦调查局招聘华人特工启事!”田海鹏眼睛睁得大大的,“招聘条件,美国公民,华人或者华侨,需要会流利中文,有志于美国国家安全工作—-,你还别说,我都符合,只是这有志于美国国家安全工作可能和他们解释有异,我是有志要搞他们国家安全———”

“不错,你不但都符合,而且是少有的人才。这次招聘是美国联邦调查局历史上最大规模的面向华人的招聘活动,中央情报局虽然在两年前搞过类似的招聘,但是规模要小得多。这次招聘分四步走:首先是邮寄简历填写表格的初选,三个月后再复选;复选上的开始秘密进行外调;第三步则是面试;最后面试合格的要参加一系列的测试,包括测谎等。现在离招聘截止日还有两个月。”

“那我们是不是立即就行动?”田海鹏作势要起身马上投入战斗的样子。

“我还没有说完。”我向他打了个手势,“你的条件非常之好,实际上我看不出美国华人中还会有几个条件超过你的。不过,他们肯定不会招聘你为特工!”

“为什么?”海鹏有些失望又不解地问。

“因为他们不是招聘FBI的特工!”我语气坚定地说。

“哎呀,杨子,我说我赚钱的智商还是很高的,可说到这些间谍斗争呀,国际政治呀,我就甘拜下风啦,你就不要转弯抹角地在那穷折腾我了。什么一会儿是FBI历史上最大规模的招聘华人特工,转眼你又说他们不是招聘特工?!”

“你听我慢慢说。”为了让今后工作合作起来顺利,我得耐心一些开导海鹏。于是我花了大概半个小时详细地解释了特工和线人的区别,分析了FBI和CIA借招收特工而物色线人的作法,同时也告诉他美国深层的种族歧视。

美国这个标榜民主自由,人人平等的民族大溶炉与世界其他国家比,确实出类拔萃,不过这并不是说美国就没有种族歧视。就拿华人来说,几个世纪来,他们在美国这块土地上通过自己辛勤的劳动获得了经济上的巨大成功,可是在政治上,在社会上,美国白人歧视华人乃是不争的事实。华人家庭在有一定经济实力后,也开始重视子女的教育,以及鼓励子女溶入美国的主流社会。上个世纪特别是后五十年,华人在美国的科学技术领域取得了辉煌的成绩,目前华人又在极积向政界发展,这些本来在美国这个标榜自由竞争的社会里是正常的,特别是在中国作为一个贫穷落后的第三世界的那些年代里,美国的主流社会并不担心。

然而,自从中国改革开放后,经济发展日新月异,伴随而起的是中国政治、军事以及国际地位的日益强大,西方白人以及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亚洲人的日本人从鄙视东亚病夫到渐渐害怕,还不失时机地搞出个中国威胁论。伴随着中国威胁论而来的是在美国的华人受到歧视。就象科学家李文和,一个小小的工作不慎案件,却被FBI事先张扬成中国间谍案,纷纷扬扬闹了一两年,最后李文和几乎是无罪释放。这在美国法庭历史上是少有的,因为一般间谍案件都是事先已经收集了大量的证据才立案的,但是对于李文和案件,FBI却一反常态。虽然FBI和美国当局事后都高姿态的道歉,善良的华人也不再追究,甚至连忠厚老实的李文和事后也感叹:“幸亏是在美国,不然,我不坐定牢了?!”然而,大家却没有想到,李文和案件从一开始就是美国高层特别是清一色被美国白人把持的FBI精心设计的陷害事件!

大量的华人涌入美国高科技行业让美国的白人统治者和FBI大为不悦,他们认为,中国日益强大,这些华人又总是无法和中国割断血脉相连,美国目前唯一能够遏制中国强大的不是军量,更不是经济贸易,而是对中国实行严格的科学技术限制!如果这些华人中有人心向北京,把美国的科技成果偷运回中国的话,那么本来目前和美国相差四十年的中国,可能十年,二十年就赶美超英了,这正是美国人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于是,如何阻止华人在科学技术上帮助中国就成为美国FBI高层心照不宣的当务之急。然而由于美国标榜的自由和公平已经深入人心,FBI要想再展麦卡锡时代的风姿显然是不可能的了。于是在华人科学家中找一个中国间谍就成为FBI的政治任务。这些年,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这不要紧,就拿工作上有些失误的李文和当替罪羊吧,至于他到底是不是北京的间谍倒是次要的。

李文和案件表面上FBI出来道歉,好象是工作的失误,而实际上这正是FBI杀鸡警猴的策略运用。FBI是在向美国的华人科学精英传达这样的信息,你是华人就得加倍小心!李文和的白人同事和他有同样的失误(拷贝电脑资料),就没有事,但华人李文和就被事先定为间谍,并被关了一年多。其次,FBI也利用了李文和案向那些极积学习科学技术的华人提出暗示,不要进入美国敏感部门,这里不欢迎你。当然华人不进入,白人有的是后代子女进入。李文和案件的这种一举两得之利远远超过FBI出来道歉的表面之失。

我给海鹏讲这件事情是有原因的,如果在间谍和国际斗争中还天真的认为美国人一视同仁,希望天下太平,希望中国富强的话那就会一事无成。我接着讲到FBI招收华人特工的骗局。

中央情报局前几年也公开面向华人招收过特工,但是由于CIA性质绝密,所以招收的结果自然也成为绝密。可惜的是,世界上是没有绝对的秘密的。据我得到确切消息的了解,中央情报局最后除了在其外围组织(如研究所、经费公司)象征性的招收了几位第二第三代华人外,真正的华人特工一个都没有。我起先也认为大概是美国当局想让人觉得政府机构都不搞歧视,都实行种族多元化,所以才做做门面功夫,打出广告,敷衍一下,后来通过一些途径了解到,事情完全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原来CIA招收特工是假,物色线人是真。

无论是CIA还是FBI,这里说的特工和线人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所谓特工就是在CIA和FBI上班的情报官员,特工是属于政府工作人员。而线人,在CIA又称为间谍,只是在FBI和CIA内部工作的特工在政府机构外发展的为FBI和CIA提供信息或者情报的人员,他们有自己的工作,没有美国政府的编制。特工是堂堂的政府官员,线人不过是被利用的走狗而已。

由于中国的强大,无论是FBI还是CIA都把主要目标(情报和反间)从前苏联东欧转向中国这条慢慢张开眼睛的巨龙。这两个被主流社会白人一直把持的机构虽然绝对不信任华人华侨,拒绝招收华人华侨进入该组织,但是他们却急需华人协助他们获得有关信息和情报。招收线人就成为他们上个世纪,实际是九十年代到现在的主要工作。

然而,由于华人圈子有相对的独立性,华人又多不与白人交往,加上华人对于以前在国内的关系等多有隐瞒,这使得无论是CIA还是FBI招收华人线人都具有一定的困难。再说,线人和特工不同的是,线人不是光明正大的联邦工作人员,而是被人看不起的特务、走狗之类,这使得CIA和FBI又无法打广告招收,这种情况一直困绕着美国情报和反间情报部门。

直到中央情报局中有中国问题专家提出以招聘特工为名广泛物色线人的建议,才使得这两个机构如释重负。原来,虽然华人绝对不愿意当有汉奸走狗之名的线人,但只要是美国华人,大多并不反感到联邦政府重要机构如CIA或FBI去任职特工。所以,这些招聘广告一贴出来就得到很多华人的回应。他们怀着进入联邦政府工作的希望,把自己的详细简历,特长写给这两个机构设立的秘密信箱。中央情报局和联邦调查局在收到这些华人精英写来的自我推荐信和简历后简直是如获至宝。你想想,美国没有公民档案,很多华人对自己的经历都讳莫如深,特别是那些从大陆移民来的华人,很多都不愿意让人家知道自己在国内的工作和朋友圈子,但是如果你要申请联邦工作,当然要把经历详详细细写出来。这样,这两个机构就可以从大量的申请人中慢慢找,慢慢挑,看谁在中国有高层的关系网,谁在美国华人圈里有人缘等等。这些被挑上的人不是进入联邦政府作特工,而是隔几个月甚至一年之后,等你完全忘记自己申请了特工工作,这时突然有人找到你,和蔼地对你说:“你想尽点作为美国公民的义务吗?为我们干点事吧!”

我一路平静地讲述着,倒是听得海鹏目瞪口呆的,最后竟然面红耳赤。我停下来:“你看,这就是联邦调查局大打广告招收华人特工的骗局!!如果你不信,那么你等着看这次FBI招聘闹剧结束后的结果吧。当然FBI里面除了反间谍机构外,还有毒品科,严重罪案科等,这些不在我这里所说的范围内。”

“我不是要应聘毒品科或者严重罪案科的工作吧?我这人可不喜欢舞刀弄枪的,也害怕尸体。”

“你是要进入反间谍部门!”我斩钉截铁地说。

田海鹏叹了口气,摇摇头:“不过,按照你说的,我进入是没有可能的事呀,总不会让我去当一个线人吧?!”

“哈,当然不会。线人和特工还有不同的地方是,线人根本不能接触到美国联邦调查局的任何机密,反而要向联邦调查局提供情报。但是特工就不同,他们在联邦调查局工作,不但接触具体的案件,而且还接触绝密文件!”

“可是我进不去呀!因为他们根本不是招特工!”田海鹏无可奈何的耸耸肩膀。

“当然也有特殊例外的情况。”我说:“例如你,他们就非招不可!”

“真的?”田海鹏不置可否地说:“我的条件也许不错,可是也没有办法让人家联邦调查局对我另眼相看呀。”

“哈,你的条件非常好,并且还有让FBI不得不要你的资本。”我没有等田海鹏开口发问,继续讲:“因为你知道中国国家安全部最重要的绝密!并且你会免费提供给FBI作为你受聘的前提。”

“什么?你让我出卖国家机密?再说,我也想不起来我知道国家安全部什么屁绝密!”海鹏表情紧张起来。

“你当然想不起来,因为我还没有告诉你呀。”我笑着说,想让气氛活跃起来。“其实美国知道中国不少秘密,因为他们对于中国情报是无所不用其极的。所以我这里告诉你的情报,是他们绝对没有掌握的情报,那样,他们才会对你另眼相看。”

田海鹏紧张得额上都渗出汗珠来了,“老兄,你该不是玩真的吧?我知道你知道很多国家安全部的绝密玩艺,可是如果你真让我透露给FBI,那我们不是先犯了背叛国家,出卖机密的间谍罪?”

听海鹏这样说,我心里暗暗高兴。但却故意表情严肃地说:“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一切听我的。”

我表情变得更加严峻:“海鹏,你倒做还是不做?”

“做,做,做,以大方向为主。”海鹏点头时头上的汗珠子竟然滴了下来。他擦了擦汗,喘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先透露一点,我到时要向FBI提供什么情报吗?”

“可以。”我站起来说:“你到时只要告诉他们国家安全部派遣到美国从事间谍活动的特务,我们的老同学小江西李建国潜伏在美国哪个地方就行了。”

“扑通”一声巨响,可怜的田海鹏今天第二次受惊过度而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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挪威.奥斯陆

15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3 15:36 只看该作者

情报误导何时休?—兼评政治间谍小说«致命弱点»/杨新亚

情报误导何时休?—兼评政治间谍小说«致命弱点»/杨新亚

作者:杨新亚   

  

美国总统里根之所以成为美国20世纪最杰出的总统,受到万人爱戴,死后享受美国历史上三十年才见一次的国葬,和他个人气质以及他善于勾通(有勾通大师之称)的演员才能分不开。但还有其他一些重要的原因造就了里根的“永垂不朽”。首先,从上个世界六十年代至今,虽然美国政治经济繁荣昌盛,但入主美国白宫的总统却一代不如一代。美国经历了六十年代的越战,七十年,政治上一直坚忍不拔的尼克松主政白宫,结果水门事件成为美国人屁股上永远的痛;之后的两个总统福特和卡特,美国人民如果不是看到他们卸任后经常上电视,几乎都想不起来他们曾经当过总统。里根之后的老布什总统充其量是和伊拉克联系起来的战争英雄。之后整个九十年代,让美国人爱恨交加的克林顿用雪茄烟把白宫搞得乌烟瘴气。   

  

这之间只有里根的八十年代(1981—1989)才让美国人民谈起自己的总统不至于唉声叹气。里根主政的八十年代美国的经济并不景气,各方面发展无法和克林顿主政的九十年代相提并论,甚至在有些就业,经济发展上,数字显示并不比七十年代强。可是里根却成为美国历史上最伟大的总统载入史册。这里最主要的一点就是:作为美国总统,作为自由世界的领导人,里根总统重新带给美国人民对国家的信心,对未来的希望,对明天一定比今天更好的向往。   

  

激励人民对未来的希望就是领导人最值得称道的品质。里根正是利用演员特用的勾通和演讲才能让美国人沉醉在整个八十年代。现在有很多经济学家(大多是痛恨克林顿的人)把克林顿主政的九十年代经济高速发展归因于里根的经济政策,在现在社会股市一日多次波折,经济数据每个月都有不同的时代,显然有些牵强附会。然而把苏联的解体归功于里根却一点不为过。苏联的解体虽然有其内部必然的原因,但里根靠灵感跟著感觉走,心血来潮地搞了个SDI(俗称星球大战)却是功不可没的。   

  

  

里根有天早上通知媒体要发表惊人的讲话,等他在讲话时突然宣布美国要搞导弹防御计划(SDI)时,除了五六个事先知道的幕僚外,全世界都震惊了。国防部官员知道这不可能,科学家则认为他疯了,白宫的幕僚以为里根前天晚上搞了什么占星术后突发奇想。事实上,里根的计划就是到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何况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   

  

但正是里根总统的这个星球大战计划把他推向了美国最伟大的总统宝座,确切说是这个星球大战计划所取得的意外效果。更加意外的是,帮了里根这个忙的不是别人,正是一直咬牙切齿暗中要置自由世界与死地的前苏联克格勃。   

  

当时世界另外一边的莫斯科在听到星球大战计划后简直象看到核子武器在莫斯科上空爆炸一样震惊。戈尔巴乔夫勒令克格勃(KGB)尽快搞清楚里根政府意欲何为。当时美苏军力基本上处于恐怖平衡,如果美国真搞出个星球大战,那无异于宣布苏联输掉了冷战。   

  

事情就出在克格勃身上。按说,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情报王国克格勃对于这样的工作岂不是驾轻就熟,小菜一碟?再不济的话,美国当时的公开争论已近清清楚楚“泄露”了美国的全部“绝密”:那就是美国三十年内没有这个经济能力,没有这个科学能力,也没有这个军事能力!可是苏联克格勃不知是出于冷战思维还是想多申请点情报经费,竟然向当时的总书记戈尔巴乔夫报告:美国有能力并且正在部署星球大战作战计划!   

  

可惜的是,长期闭目塞听,仅仅靠克格勃喂情报和信息的苏共政治局竟然全盘接受了克格勃的“情报”,开明如戈尔巴乔夫的总书记当时竟然也被这个情报搞得一蹶不振。由于他们都毫不怀疑克格勃的情报,同时他们也知道,自己的国家绝对没有力量搞星球大战。这就意味著,苏联人输掉了冷战。对于一个共产党集权国家,输掉了冷战意味著失去了前进的动力。这无疑对于苏联的解体取了巨大的作用。这点美国学者和后来的俄国学者都有同感。   

  

这是情报误国的最积极的例子!最近由香港开益出版社出版的政治间谍小说《致命弱点》在写到中美间谍斗争中,全面和深层地分析了情报误导,情报误国的道理。和上面克格勃情报误国结果导致专制的苏联解体相反,很多情报误导都是以损害国家,损害人民的利益为前提的。小说把情报误国归结为两类,一是统治者歪曲情报部门收集的情报,或者根据政治利益取舍情报。二是情报机关,战斗在第一线的间谍怀著个人目的编造情报误导决策者。这两种情报误导在中美两国的间谍斗争中屡见不鲜。   

  

和上面所举克格勃用情报误导苏联高层导致专制政权结束的例子正好相反,北京政府仅仅在近年就多次经典性地“利用情报”维护专制。最明显的例子就有六四阴谋论,和平演变论,法轮功与海外情报机关勾结以及香港去年“七一”五十万人上街游行有海外情报机关插手等。   

  

六四决策过程虽然有很多书籍已近披露了一些,但是接近北京高层的人士都心知肚明,真正促使北京(或者说让统治者抓到借口)开枪镇压的正是所谓美国策划,利用六四推翻共产党这个莫须有的绝密情报。当时国家安全部对于学生的活动并不十分上心,他们积极收集的是所谓黑手和海外“机构和个人”的接触。当时有一两个“黑手”非常正常的接触了海外背景的人士,结果被有关部门夸大其词。后来很多材料只揭露了陈希同谎报军情(其实也是一种情报误导),而忽视了情报机关的情报误导。这些情报由于属于最高绝密,在特殊情况下,都是由情报首长口头汇报的。   

  

美国是否有和平演变中国的计划?这个计划到底是什么层面的?因为作为美国政策的和平演变和作为学者的言论,情报机构的手段等是完全不同的。可是可以肯定的是,从1989年开始,整个九十年代,共产党高层都万众一心地坚信:美国一心想和平演变中国!这个情况最早是怎么形成的呢?据说就是由一位常住美国华盛顿的中国记者(国家安全部情报人员)听到当时的布什总统讲话中说到“要对中国打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结果整理了一份万言情报报回北京。据说这份情报成为指导整个中央政治局九十年代对美决策的意识形态指南针,江泽民由于引用次数过多,结果几乎背了下来。这份情报到现在还是国家安全部新进人员必须学习的情报典范。不过布什总统到底说了这句话没有,在什么情况下说的,后来都显得不重要,反正北京已经搞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如果万一布什没有说或者不是这个意思,那一定是布什自己搞错了。北京不会错。   

  

法轮功的事就不用多说,北京在一开始就认定法轮功有海外情报机关的撑腰。其实只要懂得看几个英文字的人都明白,美国怎么会支持一个类宗教团体的组织来推翻共产党,何况这个宗教和基督教完全不是一个理念?再有就是去年的七一时候香港市民上街游行,那是香港人民极其正常的发泄不满,寄托希望的方式,可是香港土共马上暗示海外情报机关在游行中取得了作用。一时之间,搞得香港人昏头转向,要知道,中国人最怕和海外情报机关有关系了。   

  

情报误导的例子当然不是共产党集权国家的情报机构的特点。美国中央情报局在很多方面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以说,刚刚辞职的中央情报局局长乔治特内特就是因为利用情报搞误导的替罪羊。至于到底是他的中央情报局利用情报误导总统,还是布什总统片面选用甚至歪曲他提供的情报来误导美国人民,我想两个911情报调查委员会不可能搞清楚。但美国的公开精神,把神秘的情报机关置于国会监督之下,甚至开放部分质询听证过程给广大美国人民的做法却是值得提倡的。情报机关的黑箱作业误国误民已经不是秘密。正如《致命弱点》作者在小说中提出的:情报机关本来是揭露争相,追求事实的地方,可是很多时候却沦为编造“事实”,制造“真相”的场所。   

  

《致命弱点》是近年唯一一部正面描写中美间谍斗争的小说。小说的惊险故事情节中融进了中美间谍机构及其操作方式。作者正是在极其熟悉中美间谍操作的情况下,虚构了一些听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我们周围的惊心动魄的间谍故事。在这部小说中,你我都可能是间谍,贪污腐败色情二奶都成了间谍世界的道具和主角。小说中,一名摸透了中美间谍机关特性的双面间谍为了自己的个人目的,编造中美两国都“特别重视”的假情报误导两国情报机构和决策者,最后导致中美两国走向全面对抗。小说具有极强的推理破案特性,但最大的特点则是小说的推理是建立在对中美两国情报机构致命弱点的抽丝剥茧的分析之上,当真相大白案件告破的时候,也就是作者把暗箱作业的中美情报机构淋漓尽致地暴露在读者面前之时。   

  

《致命弱点》娱乐性很强,揭露人性,暴露人性弱点的部分提到到哲学角度;同时为了配合情节需要的色情描写夸张却并不脱离中国的现实。小说还对目前中国社会奇形怪状的方方面面做了毫不留情地揭露。小说的作者表明,不会看的看热闹,会看的看门道,作者希望那些和情报有关的决策人,情报机关首长和散布在世界各地的间谍特务们能成为这本书的读者。(博讯2004年6月27日)  

platism

16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6-14 12:41 只看该作者

长倒是够长的,可惜全是瞎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