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 《中毒的父母》全文分享

本主题由 张书记 于 2009-12-14 14:28 分类 denoan

1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2-8 10:11 只看该作者

《中毒的父母》全文分享

这个书应该是出版过的,所以也不用什么链接啊打包啊下载啊……

直接全文丢过来了。

本来这个东西是我在寻求心理调整和帮助时候找来看的,我曾经一度有严重的心理障碍,所以一直在试着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http://www.douban.com/group/Anti-Parents/

在豆瓣我发现了一个小组,叫做“父母皆祸害”,而事实上就我自己的经验而言,有相当多的年轻人——多半是受过教育的城镇/城市年轻人——为父母所苦,他们的头脑塞满了被父母折磨的残渣和废墟,几乎没有心力来思考和寻找更多的东西。

把它转到这里有两个理由。

第一:我觉得中毒的父母和中毒的政府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国的君权和家权几乎是一脉相承的。

第二:如果更多的年轻人能够从家庭中走出来获得自由,那么有助于他们去寻找更多的自由。

==========================================================================================

2009-11-30 09:49:31 来自: 南国再见.南国(被诅咒的孤兒仔)

十四章和第七章 是关于乱伦的。有过相关经历的可看。没有的可不看。

第一章 神圣的父母完美父母的神话

古希腊人有一个难处。那些从奥林匹亚山顶的天台向下俯瞰的神仙们可以对希腊人所做的任何事做出宣判。只要一不高兴,可以立即惩罚他们。他们不需要仁慈,也不需要公正,甚至连正误都可以不加考究。事实上,他们可以全然不讲道理。一旦心血来潮,便可以将你变为山谷中的回音,或者罚你永生永世往山上推石头。不用说,这些法力无边的众神喜怒无常,在他们肉体凡胎的仆人中引起了不小的恐惧和迷惘。

许多畸形的家长—子女关系也与此相似。喜怒无常的父母在孩子眼里也是令人生畏的神。很小的时候,我们神圣的父母对我们就是一切。没有父母,我们便会缺少关爱、无人庇护、流离失所、食不裹腹,生活在持续的恐惧状态中,眼睁睁地等着自己孤单地死去。他们是我们全能的供养人,我们需要什么,他们就给什么。

没有人或事情可以比照他们,我们便认为他们是十全十美的父母了。随着我们的天地向婴儿床以外拓展,我们自然就需要维护这种完美的形象,以抵御越来越多遇到的未曾知晓的大事情。只要我们相信父母是完美的,便会感到有个保护人。

在我们生命的第二和第三个年头,便开始想要独立了。我们不情愿接受拉屎撒尿的训练,忘情地使用着我们的“两条小腿”。我们拥抱不这个字眼,因为它使我们多少可以控制自己的生活,而是只不过是一种默认。我们拼命想培育自己独特的身份,建立自己的意志。

进入青春期,试图摆脱父母的过程便达到了高峰,此时我们已经敢于以积极的姿态审视父母的价值观、趣味和权威。在一个理性稳定的家庭里,父母是经得起这些变化所造成的相当一部分焦躁情绪的。他们多半尽量宽容孩子身上崭露的独立性,如果严格说来不是在鼓励这种独立性的话,“这只是人生的一个阶段”成为通情达理的家长表达自信的标准用语,这些家长没有忘记自己的青少年时代,意识到孩子的反叛只不过是情感发展的一个正常阶段。

中毒的父母就不是这么通情达理了。从孩子学会大小便起直到青少年时代,他们往往会把孩子的反叛甚至个性差异视为对自己的人身攻击。他们通过强化孩子的依赖性和无助感来维护自己。他们非但不去促进孩子的健康发展,反而不自觉地在破坏它,还常常认为自己这样做完全是为了孩子好。他们会说些“这是在培养他的性格”或“她得懂得是非”之类的话,但是,他们那负面的攻击手段的确伤害了孩子的自尊心,破坏了他们萌动的独立感。不管这些父母如何相信自己是正确的,这类攻击总是使孩子摸不着头脑,在其所具有的凶狠性、激烈性和突然性面前表现得狼狈不堪。

我们的文化和宗教在维护父母权威至高无上方面几乎是一致的。对丈夫、妻子、恋人、兄弟姐妹、上司和朋友发火是可以接受的,但是对父母直言相抗却几乎是禁忌。对于“不能同妈妈顶嘴”或者“你怎么敢冲着爸爸吵?”这一类的话我们不是耳熟能详了吗?犹太—基督教(Judeo-

Christian)的传统,通过宣告“圣父”如何如何,以及指示我们“孝敬你的父母”,将这一禁忌供奉在我们的集体无意识(collective

unconscious)中了。在我们的学校、教会、政府(政府宣扬“重新重视家庭的价值”),甚至公司中都能发现这一思想的影响。根据传统的思想,父母有权控制我们仅仅是因为他们给予了我们生命。

因此,孩子就得由神圣的父母掌握了,他们也像古希腊人一样,永远也不知道下一次闪电会是怎样的。但是中毒父母的孩子知道闪电是迟早要来的。这种恐惧是根深蒂固的,并且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强烈。在每一个曾经受过虐待的成年人的内心深处—甚至具有很高成就的成年人的内心深处—他依然是个虚弱无能、担惊受怕的孩子。

第一章 神圣的父母姑息神的代价

当孩子的自尊心遭到打击,他的依赖性增加了,也愈加相信自己需要父母的保护和供养。情感攻击和身体虐待对孩子造成的惟一影响就是他或她是否要为中毒父母的行为承担责任。问题是,无论父母是多么刻毒,你还得神化他们。即使你在某种程度上已经知道父亲打你是错的,可能还觉得他有理。理性上理解了,却不足以使你在感情上相信自己是没有责任的。正像我的一位患者所说,“当时我觉得他们十全十美。所以当他们待我不好的时候,我想还是我不对”。

在对神圣父母的这种信仰中有两种中心学说:

1.我坏,父母好。

2.我弱,父母强。

这些固执的信念甚至在你摆脱了对父母物质上的依赖以后还可以在心中存留好长时间。这些信念支撑着你对父母的信仰,使你回避这样一个痛苦的事实,即你神圣的父母实际上在你最易受伤害的时候背叛了你。

朝着掌握自身命运迈出的第一步就是自己面对这一事实,这是需要勇气的。但是,如果你已经开始阅读本书,那就是说你已经做出了改变的承诺,这也是需要勇气的。“他们永远不允许我忘记我是如何让他们丢脸的”

桑迪—一个引人注目的棕色女郎,从外表看来“无所不能”。当她头一次来找我咨询时,情绪极为低落。她对我说她生活中事事都不如意。她在一家有名的商店里已经做了好几年插花设计师,一直梦想着能开办自己的店。但是却总认为自己不够精明,不会成功。她极为害怕失败。

两年多来,桑迪也一直想怀孕,却始终没能如愿。在谈话期间我注意到不能怀孕已经使她对丈夫产生了怨恨,觉得夫妻关系很不协调,尽管丈夫还是真心理解她、爱着她的。最近她同母亲的一次谈话,使问题更严重了。

怀孕这件事真把我从精神上给缠住了。和母亲吃中饭时,我对她说了自己是多么失望。她却对我说,“我敢打赌就是你当年那次流产造成的。主无处不在。”从那天以后我就老是在哭。她永远不会让我忘记那事情。

我问她流产的事。她开始有些犹豫,后来说了实话:

这事发生在我上高中的时候。我的父母都是非常、非常严苛的天主教徒,所以我上的是教区学校。我发育得早,12岁时已经5.6英尺高,重130磅,戴36-c的胸罩了。男孩子开始注意我,对此我感到很得意,这可把我父亲气坏了。他头一次看到我同一个男孩子接吻互道晚安的时候,大声骂我是婊子,那声音整个街区都听得见。事情打那以后一发而不可收。每次我同男孩子出去,父亲都说我会下地狱。他一直不肯罢休,我觉得自己反正完了,所以15岁的时候就和这个家伙睡了。算我运气不好,怀上了孩子。家里人发现以后,都快疯了。后来我告诉他们我要做流产,他们大发雷霆,朝我喊了足有一千遍“下地狱的罪”。如果我原来还不够下地狱的话,这件事肯定就把它定下来了。我惟一能让他们在同意流产的文书上签字的办法就是威胁要自杀。

我问桑迪流产以后她的情况怎样。她的身子在椅子上萎了下去,那沮丧的神情让我心痛。要谈的是一桩弥天大罪啊。我是说,在这以前父亲让我吃尽了苦头,但流产后我甚至觉得没有权利再生存下去了。我越感到羞愧,便越想把事情弄好。我只想让时钟倒转,找回小时候享有的爱。但他们却从来不放过旧事重提的机会。他们反反复复、絮絮叨叨,总是谈着我干的事和给他们带来的屈辱。我不能怨他们,我不该做那件事—我的意思是说,他们在道德上对我期望很高。现在我只想向他们将功补过,因为自己的罪过让他们伤透了心。所以他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这可把我丈夫气坏了,我俩为此吵了不少架。但我还是要这样做,我只是想让他们原谅我。

当我倾听着这可爱的年轻女人的谈话时,感到深深震撼着我的是她父母的所作所为给她造成的痛苦,以及她为开脱造成这些痛苦的责任所花费的巨大气力。她似乎是在拼命想让我相信自己的遭遇是咎由自取。父母固执的宗教信念加重了桑迪的自责心理。我知道,假如桑迪能够意识到父母对她是多么冷酷,是如何在感情上摧残她的,那么我治疗起来就得心应手了。我认为此时不表态是不对的。

苏珊:你知道吗?我听了十分生气。我认为你的父母对你太差劲了,我认为他们不该用宗教信仰来整你。我觉得你根本不该受这番罪。

桑迪:我犯了两条下地狱的罪!

苏珊:想想看,你当时只不过是个孩子。也许你是犯了错,但也用不着永远向他们赎罪。连教会还允许你改悔,重新开始生活呢。假如你的父母真像你说的那么好,他们就该同情你。桑迪:他们想拯救我的灵魂。假如不爱我,他们才不会在乎呢。

苏珊:让我们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看一下这件事吧。假如你当时不流产会怎么样?你会有一个小女儿,长到今天也该有16岁了吧?

桑迪点了点头,想弄明白我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苏珊:如果她怀孕了怎么办?你会像你的父母对待你那样对待她吗?

桑迪:永远不会。

桑迪悟出了她的话所必然引出的推论。

苏珊:你会更加爱怜她。你的父母当年也应该更加爱怜你。这是他们的过失,不是你的过失。

桑迪花了半生的时间在内心深处精心筑起了一堵防卫墙。这种防卫墙在有着中毒父母的成年人中太常见了。墙的心理构件可能是各种各样的,但是桑迪的这堵墙中最普遍的、最主要的材料是一种特别坚硬的砖,叫做“否认”。

第一章 神圣的父母否认的力量

否认既是最简单也是最有力的心理防卫形式。它运用虚拟的现实尽可能缩小,甚至否定某些痛苦的生活经历带来的影响。它甚至能使我们中的某些人忘记父母对我们的所作所为,使我们继续对其顶礼膜拜。

否认最多只能带来暂时的宽慰,而代价却是高昂的。否认是我们情感高压锅上的锅盖,锅盖在高压锅上放得越久,积聚的压力便越大。迟早,那压力会将锅盖砰然顶起,我们便

会经历情感危机。出现这种情况时,我们就不得不面对自己一直在拼命回避的事实,只不过此时我们得在巨大的压力下面对这些事实。如果我们能在事先着手处理这种否认心理,便能像打开压力阀,让压力顺利溢出一样,避免这种危机。

遗憾的是,你内心的否认还不是你得与之抗争的惟一的一种。你的父母也有自己的否认系统。当你竭力重新构筑起自己过去的事实真相时,尤其当事实真相使他们大为丢脸的时候,父母可能硬说“情况没这样糟”,“事情不是这样发生的”,或者甚至说“根本没有这回事儿”。诸如此类的话可能会挫败你想重新构筑个人历史的尝试,使你怀疑起自己的印象和记忆力来了。它们会减低你对自己感知现实的能力的信心,使重建自尊心对你变得更为困难。

桑迪的否认太强了,以至于她不仅不能看到自身的现实,甚至也不承认还存在着另一种值得一看的现实。我设身处地地想到了她的痛苦,但是我至少得让她考虑一下她心目中的父母形象是靠不住的这种可能性。这样做的时候,我尽力使自己显得不是在吓唬她。

我尊重你热爱父母并认为他们是好人这一事实。我相信在你成长的过程中他们为你做过一些非常好的事情。但你应该知道或至少觉悟到疼爱子女的父母是不会如此无情地伤害孩子的尊严和自尊的。我不想让你脱离父母或自己的宗教信仰,你也没有必要同父母断绝关系或背弃教会。但是消除你的沮丧情绪在很大程度上要看你能否放弃父母是完美的这一幻想。他们曾经残忍地对待过你,他们伤害了你。不管你当时做了什么错事,事情已经发生了。不管他们进行多少训斥,也不能改变这一点。你难道感觉不到他们是怎样深深地伤害了你内心深处那个敏感的少女吗?这样做不是全然没有必要吗?

桑迪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了一声“是”。我问她想到这一点时是不是很害怕,她只是点了点头,说不出到底有多怕。但她还是勇敢地留下来继续治疗。

第一章 神圣的父母无望的希望

经过两个月的治疗后,桑迪取得了一些进展,但还是陷在父母是完美的这一神话中不能自拔。在她打破这一神话以前,一直在为自己生活中的全部不幸而自责。我让她请自己的父母来参加诊疗活动。我希望他们能够认识到自己的行为怎样深深地影响了桑迪的生活,进而或许能够承担起自己的部分责任,使桑迪得以较为轻松地修复自己的反面形象。

我们还没来得及彼此熟悉一下,她的父亲就开腔了:

医生,你不知道这孩子小时候有多坏。她见了男孩子就迷上了,不停地勾引人家。现在她所有的麻烦都是那次该死的流产造成的。

我看到泪水涌出了桑迪的双眼,连忙为她辩解:

这不是桑迪遇到麻烦的原因。我请你们到这儿来不是让你们给我念她的罪行录,就像念交给洗衣店的清单一样。如果你们到这儿来就是为了这些,我们根本不会有进展。

但我的话不管用。在整个讨论期间,桑迪的父母轮番攻击女儿,对我的劝告全然不顾。讨论持续了很久。他们刚走,桑迪马上就代他们向我道歉:

我知道他们今天根本没有对我让步,但我还是希望你能喜欢他们。他们是真正的好人,只不过在这儿显得有些紧张。也许我不该让他们来……很可能来这儿让他们感到不安。他们对这种事不习惯。但是,他们真的爱我……给他们一段时间,你就能明白。

这次以及随后几次同桑迪父母的讨论清楚地表明,他们内心决不会接受同他们对桑迪问题的看法相左的任何意见。他们中任一方都不愿承认对这些问题负有任何责任,然而桑迪却依然崇拜他们。

“他们当时只不过想帮助我”

对许多中毒父母的成年子女来说,否认是一种简单的、下意识的方式,可以把某些事实和情感从自己的意识中抹去,装出一副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发生的样子。但是还有些像桑迪这样的子女,采取了一种更加微妙的方式:合理化。

当我们将事情合理化的时候,就会使用“充足”的理由,恰当地解释那些令人痛苦不安的事情。

下面是几种典型的合理化方式:

?父亲冲我喊是因为母亲在他面前唠叨。

?母亲酗酒是因为孤独,我当年要是在家里多陪陪她就好了。

?父亲打过我,但他不是想伤害我,只是想给我一个教训。

?母亲对我不闻不问是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不幸福。

?我不能因为父亲骚扰我而责备他。我母亲不肯同他睡觉,男人需要性生活。

所有的这些合理化的方式都有一个共同特点:将不可接受的事情变为可以接受的事情。表面上,这似乎是有作用的,但是你内心的另一部分对真相却总是清楚的。

“他这样做只是因为……”

路易丝,一个四十五六岁,红褐色头发的小个子妇女,要同她的第三任丈夫离婚了。在她成年女儿的坚持下,路易丝来找我进行心理治疗。女儿威胁说,如果她不想法改一改自己难以控制的敌意,就同她断绝来往。

我头一次见到路易丝时,她那极刻板的姿式和嘴唇紧闭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她是积聚着怒气的一座火山。我问起她离婚的事,她说生活中遇到的男人都离开了她,她现在的丈夫就是最近的例子:

我就属于那种一生总是走错路的女人。每一次婚姻关系,开头总是很好,但我知道这不会长远。

我全神贯注地倾听着路易丝阐述所有男人都是混蛋的论点。接着她就拿自己生活中遇到过的男人同她父亲做比较:

上帝呀,为什么我就找不到像父亲那样的人呢?他长得像电影明星……大家都羡慕他。我是说他有那种吸引人的魅力。母亲经常生病,父亲就独自带我出去……只有他和我。那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在父亲之后,再也没有这样的男人了。

我问她父亲是否还活着。回答这个问题时她变得十分紧张:

我不知道。有一天他干脆不见了,我想那大约是我10岁的时候。他不愿再同母亲这样的女人生活在一起,有一天他突然就走了。没有留下条子,没有来过电话,什么都没有。上帝呀,我真想念他。他走后大约整整一年中,我都觉得到了晚上肯定能听到他开车回家的声音……

我不能为他的行为责备他,他是那么富有活力。谁会愿意让一个有病的妻子和一个小孩儿整天拖累着呢?

路易丝一辈子都在等着自己理想化的父亲回到自己身边。她非但不能正视父亲是多么狠心,多么不负责任这一现实,反而大量使用合理化的方法保持他在自己眼中的神圣形象—尽管他的所作所为给自己造成了难以名状的痛苦。

她的合理化做法也使自己得以排解对父亲遗弃女儿的怒火。不幸的是,这种怒气在她同其他男人的关系中找到了发泄渠道。她每遇见一个男人,刚认识时都会一切顺利。但是两人关系变得更密切时,她那担心被遗弃的恐惧便会变得难以控制。这种恐惧最后会无一例外地转化成仇恨。她在每一个男人都以同样的原因离开她这一事实中居然觉察不到一种模式,那就是:两人的关系越密切,她就变得越富有敌意。但是她固执地认为自己的敌意是有道理的,因为他们总是抛弃她。

第一章 神圣的父母对该发火的人发火

念研究生时,我读过的一本心理学书里有几幅插图形象地说明了人是怎样置换自己的情感—尤其是愤怒的。第一幅画中画了一个人正遭到老板的破口大骂。显然跟老板顶嘴是有危险的,所以第二幅画画的是他回家后对妻子咆哮,发泄自己的怒气。在第三幅画里,妻子对孩子们咆哮,孩子们踢了狗,狗又咬了猫。令我印象深刻的是,这一系列的图画形象,尽管看似简单,却惊人准确地刻画出了我们是怎样将怒火从应接受的对象身上移开,发泄到弱者的身上。

路易丝对男人的看法就是一个绝妙的例证:“他们都是些无能的混蛋……全都是。你不能相信他们。他们老是在算计你,我讨厌让男人利用。”

路易丝的父亲遗弃了她。如果她肯承认这一事实,那她早就该放弃心中的幻想和父亲的神圣形象,早就该把他从心中除掉。但与此相反,她却把自己因为父亲的缘故而产生的怒火和疑心转向别的男人。

路易丝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坚持选择那些既让她生气又让她失望的态度对待她的男人。只要她能向一般男人发火,就不会生父亲的气了。

我们在本章前半部分结识的桑迪,是将她因为父母对自己怀孕和流产问题的态度所感到的愤怒和失望转嫁到了丈夫身上。她不允许自己对父母生气—因为那样做会过于威胁到被她神化了的父母。

第一章 神圣的父母不要对死者出言不敬

死亡不能结束对中毒父母的神化,事实上,可能还会增加这种神化。

承认活着的父母给自己造成过伤害固然是困难的,但在他或她去世以后再去谴责对方就更是难上加难。有一种强有力的禁忌—忌讳批评死者,批评死者就好像在人家倒下时我们反而要踹人家一脚似的。因此死亡赋予甚至最坏的虐待者以一种神圣感,神化过世的父母便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了。

不幸的是,一方面中毒父母受着坟墓的圣洁光环的保护,另一方面活着的人却还要背负着情感的遗体。“不要对死者出言不敬”也许只是句大家爱说的老话,但是它却阻碍着以现实的方式解决与去世的父母所发生的冲突。

“你永远是我的小失败者”

瓦莱丽,一个高个子,面貌清秀的三十八九岁的歌手,由我们一位共同的朋友介绍到我这儿来。这位朋友担心,瓦莱丽的信心不足妨碍着她在演唱生涯中的进取。谈话过了15分钟后,瓦莱丽承认她的事业正处于走投无路的境地:

我已经有一年多没有演唱的活儿了—连到酒吧做钢琴伴唱的活也没有。我一直在一间写字间做临时工,挣钱支付房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久前的一天晚上我同家里人一起吃晚饭,谈起了我的问题。父亲说:“没关系,你永远是我的小失败者。”我确信他没有意识到这话有多伤人,但这话真把我的心伤透了。

我对瓦莱丽说,任何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感到伤心的,她父亲的话既残忍又侮辱人。她回答:我想这对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的生活一向这样,我以前是家里的垃圾堆,做什么事都受责骂。如果他和母亲有了矛盾,也是我的错,他会反复地唠叨。但要是我做了点儿什么让他高兴的事儿,他就会一脸得意的样子,对自己的好朋友吹嘘。上帝呀,能得到他的赞许真是太好了,但是,我觉得自己在感情上有时候就像一个悠悠①玩具。

瓦莱丽和我在此后的几个星期中密切合作。她开始意识到自己对父亲怀着多么大的怒气和伤感。

后来,他死于中风。

这是出人意料的死亡—令人震惊、突如其来,是那种让人没有准备的死亡。于是瓦莱丽被在治疗中她对父亲表示愤怒而产生的负罪感压倒了。

我坐在教堂里,人们在称颂他。我听到有人在滔滔不绝地说他一生是多么好的一个人,而我却为了自己的问题而责难他,简直可耻极了。我只想为自己给他造成的痛苦赎罪。我老是在想,自己是多么爱他,却又对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我再也不想提那些不愉快的事了……那些都无所谓了。

瓦莱丽的伤心使她在一段时间内与诊疗脱了节,但是最终她还是认识到,父亲的死不能改变他在童年和成年后如何对待她的事实。

瓦莱丽迄今已经治疗近6个月了。我一直很高兴地看着她的自信心在稳步恢复。在使自己的演唱事业有所成就方面她依然举步维艰,但这已经不是因为她不努力了。

第一章 神圣的父母将他们从神像的宝座上拉下来

神圣的父母拟订规矩,做出判决,造成痛苦。你神化自己的父母,不管他们已经过世与否,都等于答应依照他们的现实版本生活,将痛苦的情感作为生活的一部分,或许甚至将这种痛苦的情感合理化为对自己是有好处的。到了该停止这样做的时候了。

只有当你把中毒的父母放在地上,只有当你找到勇气实事求是地看待他们时,你才能在与他们的关系中达到力量平衡。

第五章 伤痛都在心里?言语的虐待者

还记得那句老话吗?“棍棒和石头可以打断我的骨头,但言语却动不了我一根毫毛。”这话说得不对。侮辱性的称谓、贬损的评价以及轻蔑的责骂都会带给孩子极端负面的自我评价信息,这类信息会对他们未来的幸福产生惊人的影响。正如我主持的电台节目的一个听众所说:若是让我在挨打和责骂之间做出选择,我一定会选择挨打。伤痕是看得见的,所以至少人们还会同情你,而责骂只能让你发疯。那伤口是无形的,没有人在意。真正的伤痛比侮辱好起来要快得多。

作为社会惯例,我们从传统上就把教训孩子看成一桩私事,完全在家里进行,通常由父亲决定。今天,许多民权机构已经认识到,有必要制定新的法律程序以对付日益广泛的对儿童的肉体和性虐待。但是,即使是最为关注此事的机构对在言语上虐待儿童的行为也无能为力。受到言语虐待的儿童是孤立无援的。

第五章 伤痛都在心里?恶毒话语的力量

多数父母都会偶尔说些贬损孩子的话,这未必就是言语虐待。但是,如果经常地对孩子的外表、智力、能力或作为人的价值进行言语攻击,那就是虐待行为了。

与总是企图控制孩子的父母一样,使用言语虐待子女的父母有两种不同的方式。有的父母对孩子的攻击是直接公开的恶意贬损。他们会骂孩子愚蠢、无用或丑陋;他们会说孩子没生下来就好了;他们漠视孩子的感情以及自己对孩子的不断攻击对其正在培育中的自我形

象的长期影响。

还有一类使用言语虐待子女的父母表现得更为间接一些,攻击孩子的方法是长期不断地取笑,挖苦,使用侮辱性的绰号或微妙的侮辱言辞让孩子寒心。这些父母常故作幽默以掩饰自己的虐待,他们会开些小小的玩笑,像“我最后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鼻子是在拉什莫尔山①上”,或者“这是件好看的夹克衫—给小丑穿的”,或者“他们分配大脑那天你一定不在家”。

如果孩子或者家中的任何人对此表示不满,那虐待者总是会怪他或她缺乏幽默感。“她明明知道我只不过是在开玩笑。”他会这样说,好像被虐待者是他的同谋似的。

菲尔,48岁,有着一副自信的外表。他是一个个子高高、相貌粗犷,在着装方面很有品位的牙医。但他说话的声音却太小,我听起来很吃力,有好几次让他重复一下自己的话。他解释说他就是为自己令人痛苦的羞怯来求助的。

我真是再也不能这样下去了。我差不多快50了,却对人家对我讲的几乎任何事都神经过敏。我不能按别人的字面意思去理解人家的话,总觉得他在嘲弄我。我觉得妻子在嘲弄我……觉得病人在嘲弄我。夜里我躺着不睡,想白天大家都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在什么事情中都想找到恶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菲尔坦率地谈自己目前的生活,但是当我问起他早年的生活时却又缄口不言。在我温和地试探了一会儿之后,他才对我讲,对自己童年最清晰的记忆就是父亲那没完没了的取笑。这种取笑总是伤及菲尔,他常常对此感到屈辱。

当家里其他人哄笑的时候,他觉得更加孤立了。受到取笑够令人难受的了,但是有时他讲这一类话的时候还让我害怕,比如:“这孩子不可能是我们的儿子。看看他那张脸,我敢打赌他们在医院里调了包。为什么不把他送回去,把那该抱回的孩子换回来呢?”当时我只有6岁,真的以为他们要把我扔在医院里。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对他说:“爸爸,为什么你总要糟践我?”他说:“我不是糟践你,我只不过是在开玩笑。这你也不懂吗?”

菲尔,像任何小孩儿一样,还不会区别事实和笑话、威胁和取笑。正面的幽默是增进家庭和睦的最有价值的手段之一,但贬损性的幽默在家庭内部极为有害,因为孩子是从字面含义去理解那挖苦的话语或夸张的幽默的。

开损人玩笑的事我们大家都做过。多数情况下这种玩笑相对来讲是无害的。但是像其他刻毒的教育孩子的方式一样,开这种玩笑的频繁程度、玩笑的残酷性以及玩笑出自父母之口这几点便使它们具有虐待性质。孩子会相信父母说的有关自己的话,并将其变为自己的观念。对父母来讲反复开毁损心灵易受伤害的孩子的玩笑,既残忍又具有破坏性。

菲尔当年就经常受到侮辱和捉弄。当他试图对抗父亲的行为时,却被斥责为低能,因为他“连开玩笑都听不出来”。菲尔面对这种感觉,真到了走投无路的窘境。

当菲尔描述这种感觉的时候,我看得出来他仍然十分尴尬—似乎觉得自己的抱怨是愚蠢的。我安慰他说:“我知道你父亲的玩笑是多么侮辱人。它们深深伤害了你,可没人把你的痛苦当回事。但现在我们就是要找到你痛苦的根源,而不是给它打折扣。你在这儿说话是安全的,菲尔,不会有人压制你的。”

他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理解了我话的意思。他险些哭了出来,但强忍着泪水开始诉说:

我讨厌他。他是这样一个胆小鬼。我是说当时我只不过是个孩子,他用不着这样捉弄我。到现在他还开玩笑损我,他从来不放过这样的机会。一不留神,我就受到他的捉弄,然后他马上打住不说,像个好人一样。上帝呀,我恨他这种做法!

当菲尔第一次来治疗时,他根本没有看到自己的神经过敏同父亲的嘲弄有什么联系。菲尔小的时候是无人庇护的,因为父亲的行为从来没有被认为是虐待行为。菲尔的处境是“总闹不明白”,“爸爸的玩笑伤我的心,因为我太笨,听不出那是玩笑。”

小菲尔是父亲玩笑的受害者,他竭力要掩饰自己无能的感觉。成年以后的菲尔也没什么两样,但是他步入了一个广阔得多的世界,因而他把自己的恐惧和负面的揣摩又转到别人身上。菲尔是在神经末梢暴露在外的情况下过日子的,总担心受到伤害,受到侮辱。他的神经过敏、他的羞怯以及他对外人的不信任是他试图保护自己免遭进一步伤害的不可避免的然而有效的方法。

“我这样说只不过是为你好”

许多父母是在引导孩子的幌子下开始自己的言语虐待行为的。为替自己残忍的污蔑性言论辩解,他们设法使自己的行为合理化,比如:“我是在尽力帮你成为更好的人”,或者“这世界是严酷的,我们是在教你适应它”。因为这种虐待戴着教育子女的防护面具,成年的子女意识到它的破坏性是极为困难的。

维基来找我治疗时是34岁,她是一个在一家大的营销公司担任客户经理的漂亮女人。但是她的自信心过低,以至于影响到事业的发展。

我为这家公司工作6年了,我干得很好。你知道,我一直在慢慢地升迁,从秘书干到办公室主任,又干到客户经理……一级级地往上升。但是上个星期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我的老板告诉我,我可以去念MBA,他要为我付学费。我当时真难以相信。你也许觉得我是又惊又喜,但我只觉得惊慌。我10年没进过校门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学。我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拿下MBA,甚至同我亲近的人都说我是昏头了。

我发表看法说,无论谁这么评价她都不太够朋友,因为真正的朋友应当支持她。我的话使她很尴尬。我问她为什么显得不自在,她回答说,她所谓“同我亲近的人”指的是自己的母亲。当我给母亲打电话,问她我该不该这样做的时候,她提出了一些很好的理由。你知道……如果我拿不到MBA,对我的工作会有什么影响。而且我还考虑到这样一种情况,拿了MBA我会吓跑一些中意的男人。此外,我对现在做的工作是满意的。

“但是你感到满意的一个原因就是你很自豪你是凭着能力升上来的,”我说,“难道你不想继续得到提升吗?”她承认说她想。我提醒她,她工作中取得的成绩以及老板给她提供的机会就是她价值的证明。这些证明似乎同母亲对她的怀疑不相吻合。我问她母亲是否一向这么否认她的能力。

我妈妈以前总想让我做一个十全十美的小姑娘。她要求我做到娴静优雅,谈吐得体。当我越轨的时候,她便羞辱我,逼我把事情做好。她的用心是好的,真的很好。当我把一个字的音发错了时,她就学我的样子。她会取笑我的外表……芭蕾独舞最糟了。妈妈以前梦想自己成为舞蹈演员,但却因结婚未能如愿。所以我想她是希望我能实现她的梦想。但我从来都跳得不如她,至少她是这么对我说的。我永远也忘不了大约12岁时的一次独舞。我觉得自己跳得挺好的,但妈妈却从后台出来说—当着全班的面—“你跳起来像只河马”。当时我真想钻进地缝里去。回家时我一路都绷着脸。她告诉我,我应当学会接受批评,因为这是我学有所成的惟一道路。接着她又拍了拍我的胳膊,我以为她要说点儿什么好话了,可你知道她怎么说?“正视事实吧,亲爱的,你做什么事情都不怎么样,对不对?”

“做一名成功者—但我知道你会失败的”

维基的母亲好像一心一意地想使自己年轻的女儿感到无能,她通过一连串自相矛盾的双面信息来这么做。一方面,她督促女儿拔尖儿,而另一方面又告诉她是多么的差。维基总是难以平衡,干什么事情都拿不准自己做得对不对。她觉得干得不错时,母亲就给她泼冷水;她觉得干得差时,母亲又说她也就这种水平;有的时候,维基刚有点儿自信心,母亲又把它给打掉了。这一切都打着为了让维基进步的旗号。

但是,这种虐待性的父母到底在做什么呢?维基的母亲是在同自己的无能做斗争。她自己的舞蹈生涯受挫也许是因为结婚,也许是因为自己缺乏为事业奋斗的信心。维基的母亲,以造成自己比女儿优越的方式去抹杀自身的无能感觉。任何机会都会成为她捕捉的对象,甚至还包括当着女儿同伴的面侮辱女儿。让一个正在成长的少女这样下不了台是十分可怕的,但中毒父母总是把自己的需求放在首位。

第五章 伤痛都在心里?同子女竞争的父母

为了让自己显得有能力,就让别人感到无能,这会迅速演化为彻头彻尾的竞争。显然,维基的母亲已经把她年轻的女儿视为一种威胁,因为,随着维基年龄的增长,随着她越来越漂亮、成熟和能干,她的母亲越来越难以维持优越感。她不得不保持压力,不断地贬损自己的女儿以同这种威胁抗衡。

心理健康的父母是以激动愉快的心情体验孩子能力的增长的。与此相反,同子女竞争

的父母却常常感到失落、焦虑,甚至恐惧。大多数同子女竞争的父母意识不到产生这种感觉的原因,但他们却知道激起这种感觉的是自己的孩子。

在青春期,小姑娘开始成长为女人,小男孩开始成为男子汉。孩子的青春期对心理不稳定的父母来说是特别具有威胁性的时期。女人们感到恐惧,觉得自己正在走向人老珠黄,她们可能会把自己的女儿视为竞争对手,觉得有必要贬损她们一下,尤其是在女婿们面前。男人们感到自己的大丈夫气概和权威受到了威胁。家里只能容得下一个男子汉,所以他们就用嘲笑羞辱让儿子觉得自己的渺小无助。许多青少年也以公开同家长竞争的方式,测探成年时代的水域,从而使局面更加紧张。

同子女竞争的父母自己往往也经历过受伤害的童年,忍受过衣食的匮乏或爱的欠缺。现在,无论他们在这些方面已经多么富有,却依然生活在匮乏的担忧之中。这类父母中有许多人与孩子重演自己当年经历过的与父母和兄弟姐妹间的竞争,这种不公平的竞争给孩子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维基干脆放弃了任何要有所作为的打算。

有好几年了,我干不了多少事,甚至连自己真正喜欢的事也干不了多少,因为我害怕自己蒙受羞辱。长大后,我总是听到她的声音,却只是让我感到羞辱。她不骂我,从来不骂我。但是她总拿她自己和我做对比,让我觉得自己是多么失败,太伤人心了。

与同子女竞争的父母宣称的要为孩子着想相反,他们隐秘的目的是保证孩子不超过自己。那无意识中表露的信息是强有力的:“你不能比我更成功”,或者“你不能比我更有魅力”,或者“你不能比我更幸福”。换句话说,“我们都有自己的极限,我就是你的极限”。

这些信息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至于竞争性父母的子女即使真的在某方面表现卓越,他们也得经历巨大的负罪感。越是成功,他们越会觉得悲惨,这常常导致他们破坏已取得的成功。对这类中毒父母的成人子女来说,他们取得的成绩要低于自己的能力,这是换取内心平静的代价。他们为了避免负罪感过重,常常无意间限制了自身的发展,以达到不超越父母的目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实现了父母负面的预言。

第五章 伤痛都在心里?用侮辱烙印

有些在言辞上虐待子女的父母不屑于以冠冕堂皇的理由掩饰自己。相反,他们用残忍的侮辱、训斥、谴责以及贬损的绰号痛骂孩子。这类父母对自己给孩子造成的痛苦以及永久性的损害极其麻木不仁。这类露骨的言语虐待会像牲口身上的烙印一样给孩子留下深深的心理伤痕,伤害孩子的自尊。

卡罗尔,52岁,是一个极为美丽的、由模特改行的室内装潢设计师。在我们头一次晤

面时,她对我讲了最近的离婚—这是第三次离婚了。这次离婚最终是在她来找我诊治的一年前完成的。这是一次痛苦的经历,卡罗尔展望未来不寒而栗。与此同时,她正经历着更年期,为红颜不再而张皇失措,觉得自己是多余的人。最近的一次感恩节回家探望父母使她的恐惧感加剧了。

探家的结局总是一样。每次看到父母,我都会感到又受了一次伤害,经历了一次失望。最难的事情就是,我老在想,或许这次回家我告诉他们我过得不愉快,生活当中遇到了困难,他们会说—哪怕只有这一次—“哎,亲爱的,我们为你难过。”而不说,“这是你自己的错。”在我的记忆中,他们的反应总是:“这是你自己的错。”

我对卡罗尔说,从她的陈述来看,父母对她仍有很大的控制权。我问她是否愿意同我一起探寻一下这种控制权的根源,从而着手改变这种受人统治、任人摆布的局面。卡罗尔点了点头,开始对我谈起她在一个富有的美国中西部家庭的童年时代。她父亲是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母亲是一个奥林匹克级的游泳运动员,后来退出体坛,在家养育5个子女。卡罗尔是子女中最大的。

我还记得小时候常常感到伤心和孤独。父亲总是取笑我,但是到了我大约11岁时,他说话开始变得很难听。

“说些什么呢?”我问。她说也没什么,并开始神经质地咬指甲。我知道她是在保护自己的情感防线。“卡罗尔,”我说,“我能看出这对你是多么痛苦。但我们必须让事情暴露在阳光下,这样才能解决它。”她这才慢慢地开了口:

不知为什么,父亲认定……天啊,这怎么说呢。他认定……我身上有股难闻的味儿。他一直这样咬定。听我说,别人一直在说我长得多么漂亮,但从他嘴里说出的从来都是……

卡罗尔又停住不说了,目光移回别处。“说下去,卡罗尔,”我说,“我是支持你的”。

他常说:“你那胸脯有股难闻的味道……你的背部发臭。要是别人知道你的身子这么污秽、这么难闻,人家会感到厌恶的。”我可以对着上帝起誓,我一天要冲三次澡,衣服老是换,用了不知多少除臭剂和香水,但一点儿用都没有。他最爱说的话就是,“如果有人把你翻过来看一下,他们会发现你身上的每个毛孔都散发着臭气”。别忘了,这话出自一个受人尊敬的医生之口。我母亲对此从来不说一句话,甚至从来不对我讲事实不是这样的。我总也不明白怎么才能让自己变得好点儿……怎么才能让他不再说我讨厌难闻。一到了浴室,我就想快点儿冲洗完,这样也许他就不觉得我讨厌了。

我告诉卡罗尔,听起来是她父亲对她身上日趋成熟的女性特征做出了偏执的反应,因为他无法摆脱自己对此事的专注。做父亲的对女儿的性发育往往感到不快甚至怀有敌意。即使女儿小时心目中的慈父,在她到了青春期以后,也会制造冲突,以使自己远离自觉难以接受的性诱惑。

对像卡罗尔的父亲这样的中毒家长,女儿的性发育可以引起极度焦虑的情绪,这种情绪使父亲在心中觉得对女儿的迫害无可厚非。他把自己的内疚和不快统统归罪于女儿,便可以否认他本人对这种焦虑情绪的责任。他似乎在说:“你是个邪恶的家伙,因为你让我为了你的缘故心情恶劣,想到了不道德的事。”

我问卡罗尔这是否符合她的情况。

现在考虑起来,当时是因为性的缘故。我总觉得他的眼睛盯着我。他总问我同男朋友做了些什么,让我心烦。实际上我们什么也没做。但他认定,我会同每个一起出去的人上床。他老说这类的话,“对我说实话,我不会惩罚你”。他很想听我谈性的事。

在青春期的情感激流中,卡罗尔迫切需要的是一位慈爱体贴的父亲给自己以信心。与此相反他施与她的却是无情的诽谤。来自父亲的言语虐待,再加上母亲的消极态度,严重损害了她相信自身价值和人格魅力的能力。当人们称赞她漂亮时,她一心想的是对方能不能闻出自己身上的气味。从外人那儿无论听到多少肯定,也无法抵消父亲糟践自己的言论。

我17岁时开始做模特。当然,我越成功,父亲对我的态度就越坏。我只得离家而去。所以,19岁时头一次有人向我求婚,我就结婚了。他真是“好人”:怀孕期间就打我,孩子一出生便遗弃了我。自然,我怨我自己,觉得一定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也许我身上有难闻的气味吧,我也不知道。大约一年后,我又嫁了一个人。他不打我,但极少同我说话。我同这个人在外面过了10年,因为又一次婚姻的失败,我没脸再去见我的父母。但最后我还是离开了他。感谢上帝,我还有模特的职业,这样我还能养活儿子和我。有好几年,我甚至发誓不再嫁人。此后,我遇见了格伦。我觉得这回中意了,不管怎么说,我找到了一个完美的人。结婚的头5年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后来我才发现几乎从婚后的头一天起他就在欺骗我。在以后的10年中我一再原谅他,因为我不想再一次失去婚姻。去年他同一个年龄只有我一半大的女人私奔了。我怎么总是错呢?

我提醒卡罗尔有许多事情她还是做对了:她始终是一个慈爱称职的母亲;培养了一个有出息的儿子;她从事的两个职业都很成功。但我宽慰的话语似乎没有太大的分量。卡罗尔已经默认了父亲为她刻画的形象,认定自己是个毫无价值、令人生厌的人。因此她大半生都被一种徒劳的追求驱使者,追求她少女时代渴望从父亲身上得到的爱。她相中的都是狠心歹毒或冷漠的男子—像她父亲一样—并且试图让他们以父亲从来没有爱过自己的方式爱自己。

我对卡罗尔解释说,希望父亲或她选择的代替父亲的那些男人给她良好的自我感觉,无异于把自己的自尊心交由他们掌握。用不着多么聪明的人就可以看出这些掌握过她自尊心的手是多么的残暴。她应当挑战父亲在她儿时培植在她心间的那种促使她失败的信念,夺回对自己自尊心的掌控权。在此后的几个月里她渐渐认识到,她的自尊心其实没有丧失—只不过她在错误的地方寻找它罢了。

第五章 伤痛都在心里?追求完美的父母

孩子应当十全十美,这种不切实际的企盼是招致父母严词攻击子女的又一常见导火索。许多在言辞上虐待子女的父母本身就是很成功的人,但是十分常见的是,他们往往把自己的家庭变成了事业压力的发泄场所。(酗酒的父母也会对孩子提出不切实际的要求,然后又用孩子的失败作为酗酒的理由。)

追求完美的家长们似乎生活在这样的幻想之中,即如果能让孩子十全十美,他们的家

庭也就十全十美了。他们把追求安定生活的重担放到孩子身上,这样便可以回避他们作为父母无法提供这种生活的事实。孩子失败了,就成了家庭问题的替罪羊。这时,孩子又得承受他们的责难。

应当允许孩子们犯错误,并且让他们体验到犯错误不是世界末日。他们原本就是这样获得在生活中做出新的尝试的信心的。中毒的父母强加给孩子的是无法达到的目标、不可企及的期望,以及朝令夕改的规矩。他们期望孩子对此做出反应时表现出的成熟程度所需要的生活阅历,是孩子力所不及的。孩子不是小大人,但中毒的父母期望他们的所作所为像小大人一样。保罗—33岁,是个深色头发蓝眼睛的实验室技师,因为工作中的麻烦来找我。他显然羞怯、敏感、缺乏自信,但却和顶头上司一再发生激烈争吵。这一点,加上他越来越难以集中精力的问题,正在毁掉他的工作。

在我同保罗谈起他的工作时,发现他不善于同上司打交道。我问起他的父母,发现保罗同卡罗尔一样儿时也受到过侮辱:

我9岁时母亲改嫁了。那家伙一定跟希特勒学过,他搬进家来的头一件事就是立下规矩:进家门时民主就不存在了。如果他让我们跳悬崖,我们就得跳,不能问为什么。我比姐姐还惨,他总盯着我,多数情况下是盯着我的房间。妈的,他每天都要做一番视察,就像在兵营里。9岁或10岁的时候,你的东西总是有点儿乱,但他可不管这些。什么东西都得十全十美,什么东西都不准放错了地方。我要是忘了本书在桌子上,他马上就骂我是脏猪。他会骂我是狗狼养的笨蛋,骂我是婊子养的,骂我狗眼看人低。总用这些脏字骂我是他最得意的事儿。他从来不打我,但光这么骂同样伤人。

我有一种预感,保罗身上的什么东西激起了继父内心某种强烈的情感。没过多久我就琢磨出来了。保罗小时候就其年龄来说,是个羞怯、敏感、性格内向的孩子,个头儿比他的同龄人小。

我继父小时候是学校里个头最小的孩子,所有的人都欺负他。但母亲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很强壮了,因为他一直在练。你能看出他是练出来的,那肌肉不知怎的看起来总像应当长在别人身上。

在保罗继父的内心深处,还活着一个弱小、胆怯、无能的孩子。保罗身上也有许多类似的特征,所以就成了继父自己痛苦童年的象征。因为继父从来不把保罗当成孩子,因此他看到这个总使他想起自己的孩子就火冒三丈。他把保罗当成了他不敢正视自身无能的替罪羊。他霸道地向保罗提出十全十美的非分要求,保罗做不到时就用言语虐待他,这样一来他就觉得自己是强有力的了。至于这给保罗造成的伤害他连想都不去想,只觉得他是在帮着孩子做到完美。

“我做不到完美,所以干脆放弃”

保罗的母亲同第二个丈夫离婚时保罗18岁,但此时保罗的精神已严重受挫。他知道自己永远达不到继父那完美的标准,所以干脆自暴自弃:

14岁时,我吸毒已经很厉害了。这是我一生中头一次觉得惬意。我不想当运动健将,招人羡慕,又不合群,不善交往,所以还有什么呢?就在高中毕业前,我买了些十分厉害的货色,差一点儿吸毒过量。哎,这一下可够我受的了……打那以后我就不能自拔。

保罗上了一年初级学院,后来就辍学了。尽管他既有从事科学事业的热望,又具有这方面的素质,可他就是沉不下心来。他的智商极高,可在挑战面前老是畏缩不前,总是要犯放弃的老毛病。

进入就业市场以后,他发觉自己掉入了同上司对立的怪圈,又一次重演童年的那一幕。他不断跳槽直到最后找到这份喜欢的工作。然后他就来找我,为了不丢掉这份工作。我答复他说,我认为自己能够帮上忙。

完美的3P

尽管保罗的继父已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但却依然在牢牢地控制着他,因为继父当年的那些伤人话语还在他的头脑中闪现。因此保罗陷入我称之为3P的羁绊中不能自拔,3P即为完美(Perfectionism)、拖延(Procrastinatian)、瘫痪(Paralysis)。

我真的喜欢我现在工作的新实验室,但老是害怕自己做的工作不完美。所以我总把许多该做的事情一直拖到过了最后期限,或者到最后关头才草草做完,结果总是一团糟。我搞糟的次数越多,我就越发想到会被解雇。每次上司说了点儿什么,我总以为说的是我,并且做出过激反应。我老觉得像是到了世界末日,因为自己把事情搞糟了。最近我落后得太多以至于精神都不正常了。我真不敢面对这一切。

保罗的继父把追求完美的意识深植于保罗的心中—这就是完美主义。保罗对不能完美地做好事情的担心使他老把事情往后拖—这便是拖延。但保罗越是拖延,便越容易被工作压例。他那滚雪球般增大的恐惧使他根本做不了任何事情—这就是瘫痪。

我帮助保罗想出了一个策略,那就是对自己的雇主开诚布公,告诉他们自己的个人问题正在干扰工作,并请上一段时期的假。雇主被他的诚实和对工作质量的负责精神所打动,给了他两个月的假。这段时间还不够长,不足以使保罗探讨所有的问题,但把他从自己挖的坑里拉出来,这段时间还是绰绰有余的。他重新回到工作岗位时,已经朝着正视继父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这一点迈出了第一步,这使他能够分清什么是同上司真正的冲突,什么是源于自己内心创伤的冲突。尽管他还需要继续治疗8个月,但所有的同事都告诉他,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全新的人。

“S”训令

追求完美的父母的成年子女通常有两条路可走:要么为了赢得父母的爱或赞许而苛求自己;要么便逆反到害怕成功的程度。有些子女做起事来老像有人在给自己打分数似的。房子永远没有收拾干净的时候;在自己的成就中永远体验不到快乐,因为总是后悔事情本来可以做得更好一些;出一点儿差错便发自内心地张惶失措。

还有的子女—像保罗那样,过着失败的日子,因为他们在S训令—成功(Success)—面前是手足无措的。在保罗看来,成功便意味着屈从于继父的要求。如果我们当时没有消除在他内心回荡着的继父的声音,保罗还可能做一项工作便失败一次。

第五章 伤痛都在心里?最狠心的话:“你要是没生出来多好”

言语虐待造成的精神摧残中最极端的例子之一就是贾森—42岁,几年前在我的医院中治疗的一组患者中的一位英俊警官。当时洛杉矶警察局坚持让他住院,因为警方的心理医生诊断他有自杀的倾向。在医院工作人员的会议上,我了解到贾森经常毫无必要地将自己置于危及生命的局面当中。比方说,他最近企图孤身一人去搜捕毒犯,不要求同事的适当配合,差一点儿丧命。表面上这似乎是英雄之举,但实则为一种鲁莽的、不负责任的行为。警察局里有了这样的传言:贾森企图因公殉职。

经过几次小组座谈我才使贾森恢复了信心。当我做到这一点时,就同贾森建立了一种良好的合作关系。我依然可以清晰地回忆起他对我讲述他与母亲那畸型的关系时的生动场面。

我两岁时,因为没法同母亲一起生活下去,父亲逃走了。父亲走后,母亲的情况更坏了。她的脾气暴躁得很。从来不肯放过我,尤其是我的这副尊容像我老子,她就对我更坏了。我不记得有哪一天她不对我说,我要是不生出来就好了的话。心情好的日子,她就说:“你长得像你那该死的父亲,也同他一样坏。”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会说这样的话:“我盼着你死就像我盼着你父亲死一样,你们都该在那浅浅的坟坑里烂掉。”

我对贾森说,她母亲听起来像是发疯了。

我也觉得是这样,但谁会信一个孩子的话?我们的一位邻居知道内情,她当时想把我送到一家收养院去,因为她确信母亲会杀死我。但也没人肯听她的话。

他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主啊,我觉得这事已经不再骚扰我了。但是,每次想到她那么恨我,我的内心就变得冰冷。贾森的母亲向他发出了明确的信息:她不需要他。当贾森的父亲离去后,便再也无意成为儿子生活的一部分。父亲也以自己的行动在强调这一点:贾森的存在是无价值的。

贾森以自己在警察队伍内的表现,不自觉地在努力成为一个称职、听话的儿子。实质上,贾森是在试图毁掉自己的存在,试图以间接自杀的方式取悦于母亲。因为他确切知道怎么样才能让母亲高兴,因为她对他十分明确地说过,“你要是不生出来就好了。”

这种形式的言语虐待,除了给孩子造成巨大的伤害和心理混乱以外,还可以变成应验的预言。贾森的自杀倾向在这类父母的子女中是比较常见的。对此类成年子女来讲,正视和处理往昔的那种与中毒父母的关系实质上是生死攸关的事情。

第五章 伤痛都在心里?当“你是”变为“我是”

尽管孩子无疑会因朋友、老师、兄弟姐妹和家庭其他成员的贬损而受到伤害,但却最易受到父母的伤害。父母毕竟是小孩子那片天地的中心。如果你那无所不知的父母认为你不好,他们的话一定是对的。如果母亲总说“你愚蠢”,那么你就是愚蠢的;如果父亲总说“你是无用的”,那么你就是无用的。孩子是不会从别的角度对这些评价产生怀疑的。

当你从别人的嘴里听了这些反面的意见并将其置于自己的下意识之中,你就是在将这

些意见“内在化”。反面意见的内在化过程—即变“你是”为“我是”的过程—形成了自卑感的基础。言语虐待除了会极大地损害自己是一个讨人喜欢、有价值、有能力的人的自我感觉以外,还会在你如何待人处世方面产生可以应验的反面预期。在本书的第二部分,我将向你展示如何把内在的东西外在化,以挫败这种招致失败的预期。

第七章 终极背叛?性虐待者

乱伦也许是最残忍、最令人难以启齿的人类经历。它背叛了孩子与父母间最基本的信任,它是一种情感上的蹂躏。年幼的受害者完全要依赖自己的侵害者,所以他们是无处逃遁、无人求助的。保护者变成了迫害者,现实变成了家丑的牢狱。乱伦践踏的是童年的精华或本质—童年的天真无邪。

在前两章中,我们看到了中毒家庭的某些黑暗现实,认识了对孩子极为缺乏情感和同

情的父母们。他们对孩子的攻击手段包罗万象,从侮辱人格的责骂到皮带抽打无所不用。他们还把自己的虐待行为合理化为训诫或教育。但我们现在要讨论的这一领域的行为是如此邪恶,以至于无法将其合理化。在这一问题上我必须将严格的心理学理论抛诸脑后:我认为对儿童的性侵犯是一种地地道道的罪恶行径。

第七章 终极背叛?什么是乱伦?

乱伦是很难界定的,因为其法律和心理学的定义有天壤之别。法律上的定义范围极为狭窄:通常将乱伦界定为有血缘关系的人们之间的性交。结果,成千上万的人没有意识到自己是乱伦的受害者,因为自己没有受到性侵入。从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乱伦涵盖的行为和关系范围要广泛得多。这包括其目的是为了唤起侵害者的性兴奋而与儿童的嘴部、胸部、生殖器、肛门和其他部位进行的肉体接触。侵害者不一定是有血缘关系的人,他或她可以是儿童觉察到是家庭成员的任何人,比如继父母或姻亲等等。

还有些乱伦行为,即使不涉及到与儿童的任何身体接触,伤害性也是极大的。比如,如果侵害者当着孩子的面赤身裸体或者手淫,或者说服孩子拍具有性挑逗意味的照片,他就是在犯一种形式的乱伦罪。

我们还必须对乱伦的定义做一下补充说明,即此种行为一定是需要保密的。慈爱地拥抱亲吻自己孩子的父亲无须对此保密,事实上这种爱抚对孩子的情感健康也是必要的。但是如果父亲拨动孩子的生殖器—或让孩子拨动自己的生殖器—那就是需要保密的举动了,那就是乱伦行为。

还有些行为要更微妙得多,我称其为心理乱伦。心理乱伦的受害者或许实际上没有遭到性抚摸或性攻击,但是却有过隐私感或安全感遭到侵犯的经历。我在这儿指的是类似窥探孩子穿衣、洗澡,不断地对孩子说一些挑逗性或明显含有性内容的话。尽管这些行为都达不到实质性乱伦的标准,但是受害者还是感到受了侵犯,患有同实际上的乱伦受害者同样的症状。

关于乱伦的神话

当我首次尽力提醒公众对乱伦蔓延程度方面加以注意时,便遇到了强烈的抵触。乱伦极其丑陋和令人嫌恶的性质使人们甚至不想承认它的存在。在过去的10年里,面对着如此多的证据,否认的态度渐渐站不住脚了。乱伦已经被接受为一个公众话题—如果说依然是个令人不快的话题的话。但是目前还存在着另一障碍:有关乱伦的神话。这些神话很久以来就是大众意识中的信条,是不容置疑的。但这些神话不是真的,从来都不是真的。

神话:乱伦是少见的现象。

现实:所有负责的研究和资料,包括美国民权部提供的研究和资料,都表明每10个儿童中至少有一个在18岁以前受到过一个可信赖的家庭成员的骚扰。只是到了20世纪80年代初我们才开始意识到乱伦具有多么强烈的蔓延性。在此以前多数人认为每10

000个家庭中只不过有一个家庭中存在着乱伦现象。

神话:乱伦只发生在贫穷或受教育程度低的家庭内,或是偏僻落后的社区中。

现实:无情的是,乱伦是广域的。它冲破了所有社会—经济水平的限制。在你的家庭里就像在阿巴拉契亚山的后山上一样容易出现乱伦。

神话:乱伦的犯罪者属社会或性行为偏执者。

现实:典型的乱伦犯可以是任何人。乱伦犯的公分母或通常形象是不存在的。他们常常是工作勤勉、受人尊敬、笃信宗教、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男女。我见过有这种行为的警察、教师、企业主管、社团干事、建筑工人、医生、酗酒者和神职人员。他们共有的特点是心理上的,而不是社会、文化、种族或经济方面的。

神话:乱伦是对性需求被剥夺的反应。

现实:多数乱伦犯在婚姻内有活跃的性生活,并且还经常通过婚外恋获得活跃的性生活。他们转向孩子要么是为了满足支配和控制欲,要么是为了得到只有孩子才能提供的无条件而又不具有威胁性的爱。虽然这些需求和欲望已经变得性爱化了,但是性需求被剥夺却极少是此种行为的诱因。

神话:孩子—尤其是少女—是有挑逗行为的,因此至少应当为所受到的骚扰承担部分责任。现实:多数孩子是以天真的态度,试探性地同自己的亲人尝试性爱的情感和冲动的。小姑娘会同父亲调情,小男孩也会同母亲调情。但是在此种情况下,实行恰当的自我控制,不随自己的冲动行事却永远百分之百地是成年人的责任。

神话:乱伦的事多半不是真的。它们实际上是源于孩子自身性渴求的幻觉。

现实:这种神话是西格蒙德·弗洛伊德创造的,自本世纪初起即充斥于精神病学的教学和临床活动之中。在其精神分析的实践当中,弗洛伊德接触到了大量有关维也纳的大家闺秀乱伦的报告。他毫无根据地认定这不可能全是真的。为了解释此类报告的频繁性,他断言这种事情主要是病人的想像所致。弗洛伊德错误的后果是,成千上万的,也许数以百万计的乱伦受害者,即使他们有勇气寻求专业人士的帮助的话,也没有得到过,并且在某些情况下,今后也不会得到他们所需要的确认和支持。

神话:孩子更多地受到陌生人而不是自己熟悉的人的骚扰。

现实:大多数以儿童为对象的性罪行是家庭中可信赖的成员犯下的。

如此美满家庭

同在身体上虐待孩子的家庭一样,多数乱伦家庭在外界看来完全是正常的。这些父母甚至是社区或宗教领袖,因德行高尚而声望卓著。令人震惊的是人关起门来以后会变成什么样。

特蕾西,38岁,是一个纤细、棕色头发、棕色眼睛的女人,在洛杉矶郊区开了一家小书店。她就出身于这样一个“正常”的家庭。

我们家的人看起来同外人没什么两样。父亲是保险推销员,母亲是经理秘书。我们每个星期天都到教堂做礼拜,每年全家都一起去度假。真像罗克韦尔①画的那样。只是,我10岁的时候父亲开始将身子压在我身上。约一年以后,我偶然发现他通过自己在我卧室墙上钻的一个洞偷看我穿衣服。在我发育的过程中,他总会从后面拥住我,抓我的胸部。后来他又给我钱,让我躺在地上脱去衣服……这样他就可以端详我。我感到恶心极了。后来有一天他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生殖器上,我吓坏了……当他开始抚摸我的阴部时,我不知所措了,只好按他的愿望去做。

在外界看来,特蕾西的父亲是典型的中产阶级中有家庭观念的人,这一形象更增加了特蕾西的困惑。多数乱伦家庭可以将这种正常的表象维持许多年,甚至永远。

利兹,一个看起来像运动员,蓝眼睛浅黄头发的录像带编辑,提供了一个关于表象和事实极具差距的戏剧性的例子:

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我的继父是一个很出名的牧师,听他传道的人很多。星期天做礼拜的人很喜欢他。我还记得坐在教堂里听他讲下地狱的罪的情形。我只想大声喊此人是个伪君子。我想站起来当着全教堂的人说,这个笃信上帝的人在奸污妻子与前夫13岁的女儿!

像特蕾西一样,利兹也出身于一个表面上的模范家庭。她的邻居们如果发现他们的牧师的所作所为,一定会感到震惊。但是,他取得了道德方面的领导、权威和可信的地位。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享有威望的职业或研究生文凭并不能遏制乱伦的冲动。

第七章 终极背叛?怎么会发生这种事呢?

有关家庭中应当具有什么样的气氛和家庭成员应当扮演什么样的角色这一问题,存在许多有争议的理论。但是,在我的经验里,有一点永远是站得住脚的:在开放、友善、交往良好的家庭里根本不会发生乱伦。

与之相反,乱伦发生在情感孤独、神秘、贫穷、压力和缺乏尊敬等情况比较严重的家庭里。从许多方面来说,乱伦可以被看成整个家庭破裂的部分原因。但犯下性暴行的是侵害

者,仅仅是侵害者一个人。特蕾西这样描述她家里的情形:

我们从来不谈自己的感受。如果我有了烦恼就不去想它。我还清楚地记得小时候妈妈抚爱我的情形,但我从来没见过母亲和父亲间亲亲热热的样子。作为全家人我们一起行动,却并没有真正的亲近感。我认为这就是父亲渴求的东西。有时候他会问他能不能亲我一下,我就说自己不愿意。接着他就乞求我,说他决不伤害我,只不过想亲近我一下。

特蕾西从来没有想到,如果父亲孤独失落的话,除了骚扰女儿以外,他还有许多别的选择。像许多侵害者一样,她父亲将目光盯着家里,盯着自己的女儿,试图以此来补偿自己经历的全部缺憾。假如那成年人不能控制自己的冲动的话,以畸型的手段利用孩子满足成人的情感需求很容易演变为性行为。

强迫行为的多种面孔

在家长与孩子的关系中原本就有大量的心理强迫成分。特蕾西的父亲用不着强迫女儿与其发生性关系。

我愿做任何事情让他高兴。他同我干那种事的时候我总是十分害怕,但至少他从未对我施暴。像特蕾西这样的受害者,因为从未在身体上被强迫过,便往往低估了自己受到过的损害,他们意识不到情感上的蹂躏同身体上的蹂躏一样具有伤害性。孩子从天性上讲是善良轻信的,很容易上一个穷困潦倒、不负责任的成年人的当。孩子情感上的易受伤害性通常会成为某些乱伦者需要利用的惟一手段。

还有的乱伦者以身体伤害、公开羞辱或遗弃孩子相威胁,以加强自己心理上的优势。我的一位患者在7岁的时候父亲告诉她,如果不能满足他的性要求就将她送别人收养。对一个小姑娘来讲,威胁她将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家人或朋友,足以吓得她说服自己做任何事情。

以乱伦侵害孩子的人也会使用威胁手段确保自己的受害者保持沉默。其中最为常见的威胁有:

?如果你说出去,我就杀了你。

?如果你说出去,我就揍你。

?如果你说出去,妈妈就会生病。

?如果你说出去,人们会觉得你疯了。

?如果你说出去,没人会相信你。

?如果你说出去,妈妈会朝我们俩暴跳如雷。

?如果你说出去,我会恨你一辈子。

?如果你说出去,他们会送我进监狱,就没有人来养家了。

这类威胁构成了情感上的讹诈,通过天真的受害者的恐惧和脆弱心理折磨他们。

除了心理胁迫以外,许多侵害者还使用身体上的暴力手段迫使自己的孩子向乱伦行为就范。乱伦的受害者,甚至除了性虐待以外,在其他方面也极少受到宠爱。少数人可能会得到作为强迫乱伦行为组成部分的钱、礼物或优待,但多数人都遭到情感上,也常常是身体上的虐待。利兹记得自己试图反抗当牧师的继父时发生的情形:

快初中毕业时,我胆子大了一些,告诉他我决定夜里不准他再到房间里来了。他狂怒了,用手掐我的脖子。然后又大喊上帝不让我自己做什么决定,主的旨意是由他来代我做出决定,就像上帝让他与我发生性关系或其他事情一样。他掐完后,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吓坏了,当时就让他做了那事。

第七章 终极背叛?为什么孩子不说

所有乱伦的受害者中有90%的人永远不会把所发生的事或自己正在经历的事情告诉任何人。他们之所以保持沉默,不仅是因为害怕自己受到伤害,在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害怕让父母陷入麻烦会拆散家庭。乱伦也许是可怕的,但想到要为毁坏家庭负责则更加可怕。对家庭的忠诚是多数孩子生活中一种难以置信的力量,不管这家庭是多么污浊。

康尼—36岁,一位红发的、很有生气的大银行信贷员,就是一个典型的忠于家庭的孩

子。她对伤及自己父亲,失去父爱的恐惧要大于为自己寻求帮助的愿望。

回首过去,我意识到他对我为所欲为。他对我说,如果我把我们做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家就完了;母亲会把他赶走,我就不会再有爸爸了;他们会把我送到收容院去;家里每个人都会恨我。

那些乱伦的家庭常常会遭到解体的命运。无论因为离婚,还是其他司法程序,或是把孩子从家里送走,以及丢人现眼的巨大压力,许多家庭在乱伦曝光后都不能存在下去。即使家庭的解体符合孩子的最大利益,孩子也总会觉得要为这种解体承担责任。这又大大增加了他或她原本已经极其沉重的情感负担。

信用差距

受到性虐待的孩子很早就认识到,他们的信用同自己的侵害者相比简直不足挂齿。父母是酒鬼、长期的无业游民,或有暴力倾向,这都没有关系,在我们的社会里大人几乎总是比小孩儿可信。如果父母在生活中已经有了一定的成就,那么这种信用差距就会扩展为鸿沟。

丹,45岁,一位航天工程师,从5岁起直到离家上大学时为止,一直遭到父亲的性虐待。

甚至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根本不能把父亲对我干的事告诉任何人。母亲完全为他所支配,我知道过100万年她也不会信我的话。他是做大买卖的人,结交一切值得结交的人。你能设想我能让人相信,这位大老板几乎每天晚上在浴室里都让他6岁的儿子为他干那种肮脏的事吗?谁会相信我呢?他们都会觉得我在陷害父亲。我根本不可能赢。

丹陷在可怕的陷阱中了。他不仅受到性骚扰,而且受到的是同性别家长的性骚扰。这使他备受羞辱,也更加确信没人会听信自己的话。

父与子之间的乱伦远比多数人所意识到的要普遍得多。这类父亲表面看来是异性恋者,但很可能为同性恋的冲动所驱使。他们非但不承认自己的真实情感,反而以结婚做父亲的方式压抑自己的同性恋癖。因为他们真正的性嗜好没有发泄的渠道,于是那压抑的冲动不断滋长,直至最后冲垮了自己的防线。

丹的父亲对他的性攻击发生在40年前,当时乱伦(以及同性恋)笼罩在误解与神秘的面纱之中。丹像多数乱伦的受害者一样,觉察到寻求帮助是无望的,因为像他父亲那样拥有社会地位的人犯这种罪在人们看来是天方夜谭。父母,不管多么中毒,总是垄断着权力和信用。

“我觉得恶心”

乱伦的受害者所蒙受的耻辱是独特的,甚至很小的受害者也知道乱伦的事情应当保密。不管是否被嘱咐过要保持沉默,他们都能够感觉到侵害者的行为是见不得人的、可耻的。他们即使年龄太小不懂得性方面的事情,也明白自己是在受侵害。他们对此感到恶心。

正像受到过言辞和身体虐待的孩子会产生自责一样,乱伦的受害者也会自责。但是,在乱伦的情况下,自责是同羞耻感交织在一起的。“全是我的错”这种信念在乱伦的受害者身上比在任何人身上都强烈。这种信念培植了强烈的自我嫌恶感和羞耻感。除了不得不设法应付现实的乱伦以外,受害者还要时刻提防不要被当做“下流、讨厌”的人捉住曝光。

利兹十分害怕会被人发现。

我当时只有10岁,但却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坏的荡妇。我真想把继父的事张扬出去,但又怕家里所有的人,连同妈妈在内,会因此而恨我。我知道每个人都会觉得我很坏。尽管我也觉得自己很坏,但对于在大庭广众面前成为坏人,却连想都不敢想,所以只能把此事深埋在心里。

外人很难理解,一个为继父所逼与其发生性关系的10岁女孩为什么会有负罪感。自然,答案就在于孩子不愿看到自己信赖的人竟是坏人。总得有人为这些可耻的、屈辱的、可怕的行为负责,既然该负责的不可能是父母,那就一定是孩子了。

卑鄙、邪恶、罪责难逃的感觉在乱伦的受害者身上造成了巨大的心理上的孤独感。无论在家庭内,还是在外界,他们都觉得自己是彻头彻尾的孤家寡人。他们认为没人会相信自己可怕的秘密,而且这一秘密在他们的生活中投下了巨大的阴影,常常妨碍他们交朋友。这种孤独感反过来又把他们推向侵害者的怀抱,因为这是他们能得到关注的惟一来源,不管这种关注是多么邪恶。

假如受害者从乱伦中还体验到某种乐趣的话,他或她的羞耻感便更重了。少数受害者成年后还能回忆起此种经历所带来的性快感,尽管他们曾为此感到困惑或尴尬。对这些受害者来说,此后要消除负罪感甚至更加困难。特蕾西实际上也经历过性高潮。她解释道:

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觉得快乐。这家伙对我干这种事真是该死,但我和他同样有罪,因为我喜欢这样。

在此以前我就听过这种话,但此次听了仍然感到心痛。我把在她以前对别人说过的话又说给她听:

喜欢这种刺激并没有错。你的身体按照生物学的程序设计,就是喜欢这种感觉的。但是对这种事有快感这一事实并不等于说他做对了,你做错了。你仍然是受害者。不管你的感觉如何,作为一个成年人,控制自己是他的责任。

对许多乱伦的受害者来说,还有一条独有的罪:将父亲从母亲身边夺走。父—女关系的受害者常常谈起觉得自己像“另外一个女人”。自然,这就使她们甚至更加难于从原本有理由帮助她们的惟一的人—母亲那儿寻求帮助。与此相反,她们感到自己在背叛母亲,这又给自己的内心世界增加了一层负罪感。

第七章 终极背叛?荒谬的妒忌:“你是属于我的”

乱伦以一种荒诞而极端的方式将受害者与侵害者融为一体。尤其在父—女的乱伦关系中,父亲常常狂恋着女儿,荒谬地妒忌她的男友,他可能打她,或用言语虐待她,让她明白她只属于一个男人:爸爸。

这种狂恋极大地扭曲了童年及青春期的正常发展阶段。乱伦的受害者非但不能逐渐脱离父母的控制,反而日益依附于侵害者。

就特蕾西的情况而言,她知道父亲的妒忌是荒谬的,但却意识不到这种妒忌是多么残忍无耻。因为她把它错当成对她的爱情了。乱伦的受害者把狂恋错当成爱情,这种情况很普遍。这不仅严重地妨碍他们认识到自己是受害者这一事实,而且此后会破坏他们对爱情生活的憧憬。

许多家长都体验过当孩子与外人约会并与其建立亲密关系时自己的那种焦虑心情。但是有乱伦行为的父亲却将女儿人生的这一阶段当做女儿对自己的背叛、拒绝、不忠,甚至遗弃。特蕾西父亲做出的反应就是典型的:怒火中烧、破口大骂、实施报复。

我外出约会不回来,他就不睡觉等着我。回家后他就严词审问我,没完没了地问我同谁出去的,同他都做了些什么,让他摸我什么地方了,让没让他把舌头伸到我的嘴里。如果他看到我同男友吻别,他就会从家里冲出来,骂着“流浪鬼”,把人家吓跑。

当特蕾西的父亲用卑鄙下流的语言骂她的时候,他的行为同许多乱伦的父亲的行为如出一辙:把自己身上的缺点、邪恶和罪责统统推到女儿身上。但是还有的侵害者则以柔的一手束缚受害者,使孩子更加难以解决罪与爱之间的情感冲突。

“你是我的全部生命”

道格,46岁,一个瘦小、紧张不安的男机械师,因多种性功能障碍,包括反复发作的阳萎,来找我。从7岁到18岁,他一直受到来自母亲的性骚扰。

她总是抚摸我的生殖器,挑起我的性欲。但我总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我们之间并没有发生性关系。每次她都让我对她做同样的事,她对我说,我是她的全部生命,这是她对我表示爱的一种特殊方式。但是,现在每当接近一个女人的时候,我都觉得对不起母亲。

道格同母亲共同保守的那个巨大的秘密把他同母亲紧紧拴在了一起。她的这种病态行为也许让他迷惑不解,但她所发出的信息则是明确的:她是他生命中惟一的女人。这种信息在很多方面同乱伦本身具有同样的危害。结果,当他试图摆脱并且同别的女人结成成年人的关系时,不贞感和负罪感便极大地伤害了他的精神健康和性能力。

盖住火山口

许多受害者得以熬过早期乱伦痛苦的惟一方法就是戴上心理上的假面具,将这些记忆深埋于清醒的意识之下,这样它们即使不会永远,也会多年不在心间浮现。

由于某些特殊的生活事件,乱伦的记忆常常会突然回潮。我有的病人曾报告说,有关乱伦的记忆会因为某些事情而诱发,诸如孩子的出生、结婚、家庭成员的死亡、媒体有关乱伦的报道,或梦中重温乱伦的痛苦等。

受害者因其他问题而进行心理治疗时,此类记忆便会浮出水面,这种现象也是普遍的,尽管许多受害者如果没有心理医师的诱导,从来不会提及乱伦。

即使这类记忆出现了,许多受害者也会张惶失措,并以拒不相信的态度,极尽抹杀之能事。我作为一名心理医师曾有过的最富于戏剧性的情感经历就是46岁的朱莉的治疗过程。朱莉是供职于洛杉矶一家大型研究中心的生物化学博士。她听了我一次讨论乱伦问题的电台节目以后来找我。她向我吐露曾在8岁至15岁期间受到过哥哥的性骚扰。

我一直生活在这些可怕的幻觉之中,觉得自己要死了、疯了,在疯人院里了此一生等等。最近大部分时间我都是在床上蒙着头,除了上班以外从来不出门。在上班的地方我也几乎不能发挥什么作用,大家都对我十分担心。我清楚这全同哥哥有关,然而就是说不出口,觉得快要淹死在这里面了。

朱莉十分脆弱,显然正处在严重的精神崩溃的边缘,她会歇斯底里地笑上一分钟,然后神经质地呜咽起来,几乎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感。

我哥哥头一次强奸我时,我只有8岁。他14岁了,又比他的实际年龄强壮。打那以后他每星期至少要强迫我三四次。那种痛苦令人难以忍受,以至于我有点儿想一死了之。现在我明白了他那时是疯了,因为他会把我绑起来,用刀子、剪子、刮胡刀、螺丝刀,以及他能找到的任何东西折磨我。我存活下来的惟一办法就是假定这事发生在别人身上。

我问朱莉,当这种恐怖发生时,她的父母在哪儿。

我压根不敢把汤米对我做的任何事情告诉父母,因为他威胁说如果我这样做他就杀了我。我信了他的话。我爸爸是个律师,连同周末在内,天天工作16小时。我妈妈是个吸毒者。他们俩都没有保护过我。爸爸能在家待上的那几个小时他希望能安宁平静地度过,并且希望我能照顾一下妈妈。我的整个童年,除了痛苦以外是一片空白。

朱莉受到了严重伤害,很害怕接受心理治疗,但后来她还是鼓起勇气,参加了我的一个乱伦受害者的小组。在此后的几个月里,她努力医治哥哥留给她的性虐待的创伤。在这几个月里她的情感健康状况有了明显改善,不再感到好像是在歇斯底里和沮丧压抑之间走钢丝了。然而,尽管她有了进步,我的本能告诉我,还缺少什么东西,在她的内心还有某种阴暗隐晦的东西在溃烂着。

一天晚上她心烦意乱地来到了小组。她在此前有一次让她恐惧的回忆。

几个晚上以前,我清楚地想起母亲逼我与她口交,我一定是疯了。当然关于这些事情我也会想到哥哥。我母亲根本不可能干这种事儿。当然她从来离不开毒品,但却压根不会让我干这种事。我快控制不住自己了,苏珊,你得送我进精神病院了。

我说:“亲爱的,如果这种事情你想到了哥哥,怎么可能治疗得这么有成效呢?”她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我又接着说:“你知道,这种事情一般不会出自人们的想像。如果你现在记得是同母亲干的这种事,那是因为你比以前坚强了—你现在更有能力对付这种事了。”

我告诉朱莉,她的这种潜意识对她有着很好的保护作用。如果她是在我头一次见她时那种非常脆弱的情况下回忆起这件事的,就可能精神彻底崩溃。但是通过在治疗组的努力,她的情感世界变得更加稳定了。她的潜意识使得这种受到压抑的记忆重新浮出水面,因为她现在能够对付它了。

极少有人谈到过母—女间的乱伦,可我至少已经治疗过十几个此类受害者。此种乱伦的动机似乎是对柔情、身体接触和关爱的一种古怪而扭曲的渴求。能够以此种方式破坏正常母女关系的母亲通常都是极度心理失常者,并且往往还是精神病人。

正是朱莉拼命想压抑她记忆的举动把她推到了精神崩溃的边缘。但是,尽管这些记忆是令人痛苦不安的,将其发泄出来却是她逐步康复的关键。

双重人生

乱伦的受害者常常会成为熟练的儿童演员。在他们的内心世界里有着太多的恐惧、迷惘、忧伤、孤独和隔阂,这样他们在与外界打交道时便会培植出一个假我,装出一副似乎一切良好正常的样子。特蕾西对此有十分深刻的理解,她谈起了“表面”上的自己:

我觉得在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两个人。在朋友面前我是开朗友好的,但一回到公寓里,我就成了彻头彻尾的遁世者。我会不停地大哭。我讨厌和家里的人来往,因为还得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你不知道总得扮演这两个角色有多累。有时我真觉得一点儿劲都没了。

丹也能够得奥斯卡奖了,他是这样描述的:

我对父亲晚上对我做的那些事有深深的罪恶感。我觉得自己是个怪物,我恨自己,但却装出高高兴兴的样子,家里没人能够理解。然后,突然间,我不再梦想什么了,甚至也不哭了。我会装得像个快乐的孩子,我是班上的滑稽小丑,还是很好的钢琴手,我也乐于请客……为了让大家喜欢我,什么事情都做。可是在内心深处我是痛苦的,13岁时便偷偷地借酒浇愁了。

通过请客款待别人,丹得以获得了某种为他人接受的感觉和成就感。但是因为内心的真我是如此的痛苦,他很少能体验到真正的快乐。这就是生活在欺骗中的代价。

第七章 终极背叛?不做声的同谋

侵害者和受害者为掩盖家丑做了出色的表演。但父母中的另一方呢?

在对儿时受过性虐待的成年人进行心理治疗的初期,我发现许多父女乱伦的受害者似乎恨母亲胜过恨父亲。许多受害者深受那个常常得不到回答的问题的折磨,就是她们的母亲在多大程度上知道自己同父亲乱伦的事。许多人深信母亲一定了解一些内情,因为在某些情况下乱伦的迹象已经相当显露。还有些人深信,她们的母亲应当知道,应当捕捉到女儿行为

的改变,应当察觉到什么事情不对头,应当留心家中正在发生的一切。

特蕾西在叙述她那当保险公司推销员的父亲是如何从偷看她脱衣服发展到抚摸她阴部的时候,口气似乎是冷静而有条理的。谈到母亲时却哭了好几次:

我好像总在生母亲的气,对她又爱又恨。就是这个女人总看到我心情压抑,躲在房间里歇斯底里地哭泣,但她却该死地连一句话都不问。难道你相信一个心智健全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女儿终日以泪洗面会不感到异常吗?我不会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可也许假如她问一声……我不知道。也许我当时无论如何不可能对她说出口。上帝啊,她要是能发现他正在对我干什么就好了。

特蕾西表达的是我已从数千的乱伦受害者嘴里听到的愿望—就是,有人—尤其是母亲会发现乱伦的事实,免去受害者启齿的痛苦。

我同意特蕾西的看法,她的母亲对女儿的不幸表现得令人难以置信地迟钝,但这不一定意味着特蕾西的母亲对内情有任何了解。

在存在乱伦现象的家庭里有三种母亲:确实不了解事实的,可能了解事实的,的确了解事实的。

在无可能一位母亲生活在乱伦家庭中却不了解所发生的事情呢?有好几种说法坚持认为不可能,因为每位母亲都会多少察觉到自己家中的乱伦事实。我不同意,我相信有些母亲真的不知道。

第二种母亲是那种典型的不做声的同谋,她有意识地带着眼罩。乱伦的迹象就摆在那儿,但出于保护自身和家庭的不纯动机,却宁肯视而不见。

最后一种母亲是最应当受到谴责的:孩子们告知了她性骚扰的情况,她却对此听之任之。在这种情况下,受害者受到的是双重的背叛。

利兹13岁时曾不顾一切地将继父对自己变本加厉的性攻击告诉了母亲。

我真觉得上当了。我原以为同母亲说了以后她至少会同他谈谈。真是荒唐。她哭得几乎要瘫倒的样子,说—我永远也忘不了她的话:“你为什么要对我讲这些?你想把我怎么样?我同你的继父已经一起生活了9年。我知道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他是一位牧师。人人都尊敬我们。你一定是在幻觉中。你为什么要毁掉我的生活?上帝会惩罚你的。”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犯了多少难才把实情告诉她,但她却指摘起我来了。最后反倒要由我来安慰她。

利兹哭了。我搂住了她有好几分钟,让她缓和一下由于母亲这种在事实真相面前太典型的反应而引起的痛苦和悲伤。利兹的母亲是一个典型的不做声的同谋—消极、顺从、幼稚。她一心想要保住自己的生存和家庭的完整,因此就需要否认影响家庭安定的任何事实。

许多不做声的同谋以前本身就是受过性虐待的儿童。他们忍受着自尊心极低的痛苦,也许再次陷入了自己儿时挣扎的情景。他们一般经不住威胁到自身现状的任何冲突,因为他们不想直面自己的胆怯和无能。像经常出现的情形那样,利兹最后要在情感上照顾自己的母亲,尽管利兹是最需要支持的人。

极少数母亲实际上把女儿推向乱伦的深渊。黛布拉—利兹所在的乱伦受害者心理治疗小组的一名成员,讲述了一个极为怵目惊心的故事:

人们都告诉我,我长得很漂亮—我知道男人总看我—但我活了这么久,却总觉得我长得像《异形》中的怪物。我总觉得自己下作,你知道,令人讨厌。父亲对我做的事够坏的了,但真正伤我心的是母亲。她是中间人,安排时间和地点,有时甚至把我的头夹在她的膝盖间让他干。我总哀求她不要强迫我做这种事,但她却说:“亲爱的,请为我做吧。我不能满足他,如果你不满足他,他就会去找别的女人。那么我们就得流落街头了。”

我很想理解她这样做的原因,但是我自己现在也有了两个孩子,在我看来任何母亲这样做都是极为难以想像的。

许多心理学家都认为不做声的同谋将自己妻子兼母亲的角色转嫁到女儿身上了。这一点用在黛布拉的母亲身上很合适,尽管这种转嫁很少如此公开。

根据我的经验,多数不做声的同谋并不情愿转嫁自己的角色以致放弃个人的权利。她们通常不会逼女儿取代自己,但却听任自己和女儿受侵害者的摆布。这证明,她们的胆怯和依附丈夫的渴求会压倒做母亲的天性,从而使女儿处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第七章 终极背叛?乱伦的后遗症

每一个童年时遭受过乱伦伤害的成年人都会延续一种无孔不入的情绪—感到自己不可救药的无能、无价值和彻骨的邪恶。不管他们的生活表面看来是多么不同,悲痛的感觉却是所有成年乱伦受害者的共同遗产。乱伦受害者的生活特点是3D:肮脏(Dirty)、受损(Damaged)、怪异(Different)。康尼的生活就被这3D严重扭曲了。她是这样叙述的:

我曾经觉得上学时前额上贴着一个标签—“乱伦受害者”。我现在还经常觉得人们会

看透我的内心,觉得我十分讨厌。我同别人相比是另类。我不正常。

多年来,有些受害者描述自己感觉像“象人①”、“外星人”、“从疯人院逃出来的”、“比世上最下贱的败类还下贱”。

乱伦是种心理癌症,它没有终结,但治疗是必要的,有时还是痛苦的。康尼对自己的心理癌症听之任之达20多年,这极大地损害了她的生活,尤其是在人际关系领域。

“我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滋味”

康尼自我嫌恶的感觉使自己经历了一场又一场自暴自弃的与男人的感情纠葛。因为她与头一个男人(父亲)的关系充满了背叛和压榨,所以在她的内心爱情与凌辱紧紧交织在一起。作为成人,她被能使自己重温那种熟悉场景的男人所吸引。健全的男女关系,包含着关爱和尊敬的男女关系会使她感到别扭,与她的自我估价不合拍。

许多乱伦受害者在处理成年的恋爱关系时感到非常力不从心。即使一个受害者偶尔与人结成了这种关系,昔日的魔鬼也会出来破坏它,尤其在性生活方面。

性欲被剥夺

乱伦给特蕾西留下的创伤严重影响了她与一个善良体贴的男人的婚姻。她告诉我:

我与戴维的关系快完蛋了。他是个很好的人,但怎么可能忍受这一切呢?性生活太可怕了,对我来说一直是可怕的。我甚至再也不想做那些事了,我讨厌他碰我。要是人没有性生活就好了。

受害者想到性生活就感到厌恶,这种情况很普遍。这是乱伦引起的正常反应。性生活勾起了对以前的痛苦和背叛挥之不去的回忆。她的脑袋里仿佛响起了录音:“性生活肮脏、性生活邪恶……我小时犯了罪,现在要是再犯罪,我会觉得自己又成了坏人了。”

许多受害者都谈起,性交时总摆脱不了那萦回于脑际间的往事。她们想与心爱的人亲昵,但早期乱伦的创痛总会在心中重现。在性交过程中,曾为受害者的成年人常常会看到或听到当年侵害自己的人就在房间里,同她们在一起。这种旧景重现会勾起她们所有负面的自我感觉,她们的欲火也如同被浇了水,逐渐熄灭了。

还有的乱伦受害者,像康尼一样,用贬低自我的方式使用自己的性能力,因为她们从小便认为这是她们惟一的所长。她们或许同几百个男人睡过觉,以换取一点儿爱抚,但是这些受害者中有许多人仍然对性感到厌恶。

“为什么好的感觉反倒使我不快?”

一个在成人时期变得性欲旺盛而纵欲的受害者(许多人确实如此),也许仍然会对自己的性欲感到内疚,这使他们难以(如果并非不可能的话)享受性的快乐。内疚使好的感觉反倒让人感到不快。

同特蕾西的情况相反,利兹的性欲十分旺盛,但昔日魔鬼的骚扰却一点儿也不减少:

我性欲旺盛,愿意用各种可能的方式行性事。对我来说最糟糕的是房事以后,我会变得十分消沉。完事后我不愿意让对方抱我或碰我……只想让那男人快点儿离开我。他对此感到不理解。有好几次性生活感觉特好的时候,我却在此后产生了想自杀的幻觉。

尽管利兹体验到了性快乐,但依然有着强烈的自我嫌恶感。因此她就用惩罚自己的方式为这种快乐赎罪,甚至想到了自杀。似乎通过这种自辱式的感觉和幻觉,她可以多少弥补一下自己“罪恶的”、“可耻的”性冲动。

“我怎么惩罚自己都嫌不够”

在前一章我们读到了在身体上受过虐待的受害者将痛苦和怒火发泄到自己身上—有时也发泄到别人身上。乱伦受害者一般也遵循同样的行为模式,用各种各样的方法来释放自己压抑的怒火和无法摆脱的悲痛。

忧郁是抑制乱伦造成的内心冲突的一种极为常见的表现方式。忧郁可以表现为各种形式—由一般的悲痛感到近乎彻底不能作为。

有太多的乱伦受害者—特别是女人,成年后听任自己变得肥胖。肥胖对受害者来说可以起到双重作用:

?她认为这样可以使男人不愿接近自己。

?身体的臃肿会产生一种虚幻的感觉—认为自己很有力量。许多受害者头一次开始减肥时会感到恐惧,因为这会使她们再一次产生无助、易受伤害的感觉。

阵发性头痛在乱伦受害者中也是常见的。这种头痛不仅仅是压抑的怒气和焦虑的生理表现,也是一种自我惩罚的方式。

许多乱伦受害者在酗酒和吸毒的缥缈世界中沉沦。这使失落感和空虚感暂时得以缓解,但是迟迟不敢面对真正的问题只能延长受害者的痛苦。

很多乱伦受害者从广阔的外界寻求惩罚。她们破坏恋爱关系,寻求自己所爱的人的惩罚;她们故意把工作做得一团糟,寻求同事和老板的惩罚;少数人从事暴力犯罪,寻求社会的惩罚;还有些人沦为娼妓,寻求老鸨、容留卖淫者,甚至上帝的惩罚。

“这次情况会好一些”

有一种令人费解的怪现象:许多乱伦受害者不管自己的生活一直是多么痛苦,却仍然同自己中毒的父母融为一体。他们的痛苦来自父母,但受害者却仍然指望父母来减缓痛苦。让乱伦的受害者抛弃自己家庭生活幸福的神话是困难的。

乱伦留下的最为偏执的后遗症之一就是,受害者永不停息地追求能打开父母爱和赞许的宝箱的神奇钥匙。这种追求就像情感的流沙,使受害者深陷于无法实现的梦幻之中,妨碍他们现实地生活。

利兹是这样总结的:

我总盼着有一天他们会伸出手来说:“我们认为你很好,我们就爱你这副样子。”尽管继父是儿童的性骚扰者,尽管母亲选择了他,也没有保护我……好像倒是我需要他们原谅我。

第七章 终极背叛?家庭中最健康的成员

许多人听我说我治疗过的乱伦受害者通常是家庭中最健康的成员时,都感到大吃一惊。不管怎么说,受害者都有如下症状—自责、忧郁、破坏性行为、性问题、自杀性倾向以及酗酒、吸毒成瘾等等—而家中其他人常常在表面上是健康的。

但是尽管如此,通常是受害者最终看清了事实。她牺牲了自己,掩饰家庭机体中的疯狂与压力。在她的一生中她都是家庭的守秘者。她背负着巨大的情感伤痛生活着—为了能保

住自己家庭生活幸福的神话。但由于所有这些痛苦和矛盾,受害者一般总是头一个寻求心理帮助的人。而另一方面,她的父母却总是顽固地否认事实,进行狡辩,拒绝正视现实。

经过治疗,多数受害者得以恢复了自己的尊严和力量。承认问题、寻求帮助不仅是健康,而且是勇气的表现。

第九章 不必原谅?不必原谅

在这一点上,你或许会问自己,“这是不是我原谅父母的头一步呢?”我的回答是不。这话也许会使你们中的许多人震惊、愤怒、沮丧或迷惘。我们大多数人已被误导着轻信了相反的事实—原谅是朝着心理康复迈出的头一步。

事实上,原谅自己的父母,以求得内心更为坦然一些并改变自己的生活是没有必要的。

我当然明白这违反了我们某些最为珍爱的宗教、精神、哲学和心理原则。依据犹太—基督教的伦理,“犯错是人性,而宽容是神性”。我也明白。在各类帮助人恢复心理健康的从业专家当中,有许多人真诚地认为,原谅不仅是朝着内心平静迈出的头一步,而且常常是惟一的一步。对此我完全不能赞同。

在我早期的职业生涯中,我也曾认为,原谅曾经伤害过你的人,尤其是父母,是心理康复过程中的一个重要部分。我常常鼓励病人—其中许多人被残忍地虐待过—原谅狠心的或刻薄的父母。此外,许多参加治疗的病人声称已经原谅了自己中毒的父母。但是,我发现情况往往是,他们并没有因为原谅而感觉好受一些。他们的内心依然不能坦然,各种症状依旧存在。原谅并没有给他们带来任何重大的或持久的变化。事实上,他们中的有些人甚至觉得愈加无所适从。他们总会说一些这样的话:“也许我原谅得还不够”,“我的牧师说,我并没有真心地原谅”,或者“难道我什么事情也干不好吗?”

对于原谅这一概念,我进行了长期艰苦的思索。我开始怀疑,原谅实际上妨碍患者的进步,而不是促进其进步。

我终于意识到,原谅实际上有两个方面:放弃复仇的欲望和赦免负罪一方的责任。当时,我比较能够接受人们应该放弃报复的欲望的观点。报复是一种十分正常的,但负面的冲动。它能使你深陷于走火入魔的妄想之中,一心要还击以解心头之恨,它带来许多挫折和不快,它有损你的情感健康。尽管报复可以带来一时的痛快,但却能不断挑起你与父母间情感上的不和,浪费宝贵的时间和精力。放弃报复的欲望是困难的,但这显然是迈出了健康的一步。

但原谅的另一方面是非性质就不是那么泾渭分明了。我当时觉得,无条件地赦免一个人应付的责任,尤其是残忍地虐待过一个天真孩子的人的责任这一想法不对头。到底为什么你要去“宽恕”一个使你胆战心惊,屡遭毒打,使你的童年时代与活地狱无异的父亲呢?你怎么能“忽略”自己几乎每天都回到暗无天日的家中,照料酗酒的母亲这一事实呢?你真的要原谅自己7岁时就强奸了你的父亲吗?

对这一问题我考虑得越多,便越意识到这种赦免实质上是另一种否认现实的形式:“如果我原谅了你,那么大家便都可以装出以前的事没有那么严重的样子了。”我意识到原谅的这一方面实际上在妨碍着许多人重新开始正常的生活。

第九章 不必原谅?原谅的陷阱

原谅最危险的一点就是它会减损你摆脱压抑已久的情感的能力。你怎么可能承认对你已经原谅了的父母依然心存怒气呢?心理负担只能倾泻到这两处地方的一处:向外,倾泻到伤害你的人身上去,或向内,倾泻到你自己身上。总得有人承受这种负担。所以你可以原谅父母,但反过来最后又更加憎恨自己了。

我也注意到许多患者急于原谅父母以逃避治疗中的不少痛苦。他们认为原谅父母之后

,便可以找到通向心情舒畅的捷径。极少数人起先是“原谅”,然后中止了治疗,最后又更深地陷入了忧郁或焦虑之中。

有些患者死抱着这样的幻想不放:“我只要能原谅便能治愈自己,就会享有心理的健康,大家就会彼此相爱,拥抱在一起。我们一家人最终便会得到幸福。”但是患者经常发现承诺原谅的空话只不过给他们带来了暂时的宁静,接下来却是更为痛苦的失望。有些人只不过体验到了短暂的获得健康的感觉,但好景不长,因为无论是他们的心理,还是家庭中的相互关系都没有发生真正的改变。

我还记得与一位名叫斯蒂法妮的患者进行的一场尤为动人的讨论。她的经历说明了过早的原谅所带来的一些典型问题。我认识斯蒂法妮时,她27岁,已经十分虔诚地皈依了基督教。11岁时,斯蒂法妮为继父所强奸。他此后蹂躏她直到一年以后母亲把他赶出家门(因为别的原因)时为止。在此后的4年里,斯蒂法妮又受到过母亲众多的男朋友中几个人的骚扰。16岁那年她离家出走,沦为妓女。7年后,她有一次差一点儿被一个嫖客打死。住院治疗时,她认识了一个护理员,他说服她同自己一起去做礼拜。几年后他们结婚了,有了一个儿子,她开始真心实意地重建生活。但是,尽管有了新的家庭、新的信仰,斯蒂法妮依然内心凄凉。她花了两年的时间进行心理治疗,但仍然无法摆脱那沉重的忧郁心情。她来找我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的。

我将斯蒂法妮安排在一个乱伦受害者组成的治疗组内。在第一次讨论时,斯蒂法妮向我们保证,她已经决定偃旗息鼓,已经原谅了继父和冷酷失职的母亲。我告诉她,如果她想克服自己的忧郁,也许还得在一段时间内“记仇”,同自己的怒火打交道。她坚持说她深信原谅的功效,不需要先生气来获得康复的进展。我们之间的冲突略显紧张,部分是因为我让她做的事情是痛苦的,还因为她的宗教信仰同她的心理需求是矛盾的。

斯蒂法妮忠实地履行了治疗中自己应尽的义务,但她拒绝触及自己埋藏在心底的怨恨。可是,渐渐地她却代他人发起火来了。比如,一天晚上她抱住了治疗组的一个成员,说:“你父亲是个恶魔,我恨他!”

几星期后,她压抑的怒火终于迸发出来了。她哭喊着,咒骂着,控诉父母毁了她的童年,又践踏了她成年以后的日子。事后,我搂住了还在呜咽的她,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松驰下来了。当她平静了一些时,我以开玩笑的口吻问:“一个好的基督徒女孩应当怎么做?”我永远也忘不了她是怎么回答的:

我认为上帝想让我康复,而不是想让我原谅。

那一夜是她的转折点。

人们可以原谅中毒的父母,但这应当在情感的大扫除结束的时候—而不是开始的时候。人是有权为自己的遭遇生气的。他们有权为从来也没有得到过自己渴望的父母的爱这一事实而悲伤,他们有权不再对自己受到的伤害轻描淡写或打折扣。在太多的情况下,“原谅和忘记”意味着“装出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我也认为,原谅只有在父母以行动来赢得它的时候才是应当的。中毒的父母,尤其是虐待行为比较严重的父母应当承认所发生的事实,承担责任,表现出改悔的诚意。如果你单方面赦免了父母,而他们还在继续虐待你,还在否认发生在你身上的事实和你的感情,还在继续责难你,那就可能严重妨碍对你来说非常必要的情感康复工作。如果父母的一方或双方都已过世,你依然可以用原谅自己,摆脱他们对你的情感健康造成的巨大影响的方法医治创伤。

可以理解的是,在这一点上你或许还在犹豫,如果不原谅父母,自己的余生会不会一直生活在痛苦和怨恨之中。事实上,事情恰恰相反。我多年观察到的情况是,情感和精神的宁静是挣脱中毒父母控制的结果,而不一定要原谅他们。只有在经历了伴随着强烈的愤怒和悲痛的治疗过程后,只有在你把责任理所当然地卸在他们身上之后,这种挣脱才能到来。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同父母对峙的目的

在以上三章中你所做的所有工作—做练习、填调查表,以及弄清到底应该由谁负责—都是在为对峙做准备。对峙意味着为了自己痛苦的过去和艰难的现在,经过深思熟虑勇敢地面对你的父母。这是你将采取的最令你恐惧,同时也是最能使你增长才干的行动。

这一过程虽不容易,倒也无须转弯抹角。一旦有了准备以后,你就从容但坚定地同父母谈一下自己记忆中的童年时代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告诉他们这些事情是怎样影响了你的

生活,影响了你同父母目前的关系。你要确切地指明这种关系中目前仍在使你痛苦,对你有害的那些方面,然后制定出新的游戏规则。

同父母对峙的目的不是为了:

*报复。

*惩罚他们。

*让他们收敛。

*向他们泄愤。

*从他们身上讨回某种具有积极意义的东西。

同父母对峙的目的是为了:

*直面他们。

*一劳永逸地克服直面他们时的恐惧。

*对父母说实话。

*为你今后与他们的关系定位。

“这没什么好处”

许多人—包括一些出色的心理治疗专家—不相信对峙的功效。他们说的道理是我们熟悉的:“不要往后看,要往前看。”“这样做只能造成更多的紧张和愤怒。”或者,“这不是在使伤口愈合,而是在重新挑开伤口。”这些批评者们根本不懂其中的道理。

对峙或许不会使你从父母嘴里得到自己希冀的认错、道歉、承认或承担责任这类的结果。中毒的父母中极少有人会对你的对峙做出这样的反应,说什么“你说的全对,我对你太不好了”,或者“请原谅我”,或者“现在我能做些什么向你做出补偿呢?”

事实上,结果往往相反:父母会矢口否认,说自己忘了,将责任重新推到子女身上,还会大发雷霆。

假如你已尝试过同父母对峙,但结果又使你大为失望,那么很可能你是以能否得到父母的积极回应作为对峙是否成功的标准的。由于将他们的回应作为标准,你从一开始就为自己设定了失败的结局。你应当预料到他们会做出负面的反应。记住,采取对峙的立场是为了你自己,而不是为了他们。仅凭你有勇气这么做,就应当认为对峙已经成功。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为什么我要同父母对峙呢?

我强烈地督促人们同中毒的父母对峙。我这么做只有一个现由:对峙有作用。多年以来,我已经看到对峙使数千人的生活发生了戏剧性的、积极的变化。这并不是说,我不了解人们甚至连想一想要同父母对峙都会感到恐惧的事实。这其中情感上的风险是很高的。但是仅仅因为你去做了,你正在直面很可能是内心最隐秘处的恐惧这件事本身,就足以开始改变你同父母间的力量均衡。

我们都害怕面对在父母问题上的现实,都害怕承认以前没有从父母身上得到,现在也不会得到自己所需要的东西的现实。但除对峙外的选择就是伴随着这些恐惧生活下去。如果你回避主动采取积极的行动,那么就只能使自己的无助感和无能感根深蒂固,就会伤害自己的自尊心。

采取对峙立场,还有一条至关重要的理由:

不把东西归还掉,就会传给他人。

如果你不解决自己的恐惧感和负罪感,以及对父母的怒气,就会将其传给自己的配偶和子女。

何时同父母对峙

我督促患者仔细考虑一下对峙的时间问题。你不宜鲁莽行事,但也不宜无限期地推迟采取对峙行动的时间。

当人们决定对峙时,通常会经历三个阶段:

1.我可能永远也不会那么做。

2.也许有一天我会那么做,但现在不行。

3.我什么时候能做呢!

当我头一次催促患者同父母采取对峙行动时,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这样做是不对的。我通常可以料到会出现这种我管它叫做“只要别……什么都行”的综合症。患者的答复是,只要别同父母对峙,无论自己做出多少改变都行—只要别做这件事,什么都行。

我告诉格伦—他为自己的胆怯而苦恼,为让酒鬼父亲进入自己的企业而后悔—他应当对父亲采取对峙行动,要么对父亲的行为提出限制,要么干脆把他赶出自己的企业。他对此做出的反应是经典的,即“只要别……”:

我不想同父亲对峙。我知道这么做就等于说我是个胆小鬼,但我不想给父母造成任何新的痛苦了,我确信,不同父亲对峙,还有许多别的事情可以做。我可以替他安排一份压力小一点儿的工作,在这个岗位上他就不用在我的顾客面前经常抛头露面了。我可以不让他再来找我,可以开始锻炼放松自己的情绪,可以……

我打断了格伦的话,“‘只要别……什么都可以。’对吧?什么都行,就是不想做能使自己的生活发生重大改变的一件事情”。

我告诉格伦,他的烦躁易怒和胆小怕事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压抑对父亲的怒气和不愿承担直面自身困难的责任造成的。我承认在治疗的初始阶段多数人的反应都是“只要别……什么都行”,我对他的表现并不灰心,他只是缺乏准备而已。但是一旦我们经过一段时间筹划并实施与父亲对峙的练习,我相信他会增强信心的。

格伦还在怀疑,但是在此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看到治疗组的其他成员决定采取对峙行动。所有的人都带着成功的消息回来了。格伦这才承认对这些人来讲对峙是有效果的,但他又连忙补充说,他的情况不同。其实,格伦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接近了他做出对峙决定的第二个阶段。

在治疗过程中格伦十分努力地学习非辩护性应对和表明立场的技巧,他已经开始在商务场合和与朋友打交道时使用这两种技巧了。对此,他的自我感觉良好。但是同父亲持续紧张的日常关系,以及童年时代未了的纠葛带来的巨大压力几乎要将他压垮了。

进入治疗组大约6个星期后,格伦告诉我他已在考虑对峙的问题。他头一次承认,为了将来……这样是可行的。这样他就进入了第二阶段。几星期后,他问我认为什么时候采取行动最好。第三阶段!

格伦是在希望我能想出一种神奇的日程安排,告诉他什么时候他的焦虑水平可以降至足以能经受住对峙的程度。而事实是,你的焦虑水平往往在经历了对峙以后才会降低。不可能确定一个最佳时间,你能做的是必须做好准备。

在同父母对峙以前你必须达到四方面的要求:

1.你必须觉得坚强得足以应付父母的反驳、否认、责难、愤怒或任何其他因为对峙而可能产生的负面情绪。

2.你必须有充分的支持系统,能帮助你度过对对峙的企盼、对峙本身和对峙的后果这三个阶段。

3.事先一定要将要说的话写好或者演练一番。务必练习非辩护性应答。

4.采取对峙行动必须在你感到自己不应对儿时的不幸负责之后。

最后一点尤为重要。假如你还背负着童年时代创痛的责任,那么采取对峙行动仍为时过早。你不可能背负着自己认为不该由父母承担的责任同他们对峙。

一旦你觉得比较有信心了,且已经达到了以上四点要求,那么对峙的良机就是现在。切莫再等待。

对对峙的企盼比对峙本身还要糟糕。

我告诉格伦,对他来说,设定一个对峙的日期是重要的,最好定在本世纪。他需要一个可触及的目标以便奋斗。我还告诉他,此项工作还包括事前充分的演练以使自己承担起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场演出。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我该如何同父母对峙?

对峙可以采取面对面或书信的形式。你会注意到我并没有把电话列为一种选择。尽管打电话似乎是安全的,但通过电话采取的对峙行动几乎总是无效的。你父母想把电话挂上太容易了。此外,电话是“人工的”,它使真实情感的表达非常困难。如果父母住在另一城市,他来或你去都不方便,就应当给他们写信。

写信

我大力推崇将写信作为一种治疗手段。写信提供了一种极好的机会,可以把你想说的话加以组织和修改直至满意为止。它也使收信人能有机会将信多读几遍,思考其中的内容。在同具有暴力倾向的父母打交道时,写信也较为安全。对峙是重要的,但决不值得冒遭受身体攻击的危险。

一定要给每一位父母单独写信,即使有些问题是相同的,你同父母双方的关系以及你对他们的感情还是不一样的。应当先给你认为更刻毒或更具有虐待倾向的那一方写信。你对他的感情更趋于表面化,也更易于挖掘。一旦你通过写第一封信打开了情感的闸门,那么通向另一方父母的情感之流也就会奔淌得更为流畅—假如你的父母都还健在的话。在第二封信中,你可以同父母中较为温和的一方就其当年对待你的消极态度和不加庇护的问题进行对峙。

书信形式的对峙,就其原理来讲,同面对面的对峙是一样的。两种形式的开场白都应是“我要对你说一些以前没有说过的话”,都应当涵盖四个重要问题:

1.这就是当年你对我做的。

2.这就是我当时的感觉。

3.它就是这样影响了我的生活。

4.这是我目前对你的要求。

我已经发现这四点为所有的对峙提供了坚实、目标明确的基础。一般说来,这一结构包括了你想表达的一切,能够防止你采取的对峙行为变得零散、无效。

卡罗尔—其父总是奚落她身上的气味难闻—在觉得自己可以对父母采取对峙行动时,一桩大的装修工程又使她不能前往美国东部面见父母了。我向她保证以写信的方式进行对峙同样有效。我建议她在家里把电话拔下来以排除干扰,在一个安静的时刻将信写好。

写对峙的信总是一种剧烈的情感体验。我建议卡罗尔将信搁置几天再发出去,等到心情较为平静时再看一看。像大多数人一样,当她重读此信时又做了相当多的修改。你会发现自己得写上好几遍才满意。记住,你不是在参加作文比赛,信没有必要写成美文华章,只要能表达你真切的情感和体验就可以了。

下面是一星期后她读给我听的那封信的部分内容:

亲爱的爸爸:

我想说一些以前从未说过的事情。首先,我想告诉你过去的几个月中没有太多地同你和妈妈在一起的原因。也许听了以后你会感到惊讶和不安,但我一直不想见你是因为我害怕你。我担心自己又会陷入无助和受你数落的境地,担心又一次先是依赖你,既而又在情感上为你抛弃。

(你对我所做的)

我还记得自己还是个小女孩时,那个爱我疼我的父亲。但是随着我一天天长大,一切都变了。到了11岁的时候,你变得对我十分残忍,不断地说我身上的气味难闻。出了什么差错你都责备我。没得到奖学金你责备我;鲍勃(指她弟弟)摔伤了,你责备我;我摔断了腿你也责备我;妈妈有一段时间与你分居,你又责备我。妈妈离家以后,我没有了任何情感上的支柱。你对我开的玩笑太下流,说我穿着羊毛衫有多么性感。不是把我当成约会对象,就是说我像妓女。

12岁以后我便没有了父母的疼爱。我相信当时你的日子也很难过,但你对我的伤害太深了。也许,你不是有意伤害我的,但这不能使我的痛苦减轻。

15岁时,有个男人企图强奸我,为此你又抱怨我。因为你的话,我当时真的以为这是我的过错。我怀孕8个月时,丈夫打了我。而你竟然对我说,一定是我做了什么坏事惹他这么生气。你总对我说妈妈干的那些不好的事情,说她从来都不爱我,说我内心有多么肮脏,说我不长脑子。

(我当时的感觉)

当时,我感到恐惧、屈辱、不知所措。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爱我了。我是多么渴望再次成为爸爸的宝贝女儿,弄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坏事失掉了你。什么事情我都怨我自己,恨自己。我觉得自己毫无可爱之处,是个令人嫌恶的人。

(它就是这样影响了我的生活)

我的人格就这样被可怕地践踏了。许多男人曾粗野地对待我,而我却总觉得是自己的错。甚至当汉克打了我以后,我还写信向他道歉。我对自己,对个人能力和个人价值的自信心降到了可怜的程度。

(这是我目前对你的要求)

我希望你为自己在做父亲方面的残忍和下作道歉,希望你能承认你对我的伤害给我造成的痛苦和悲伤,希望你能停止对我的言语攻击。你最后一次对我的攻击是我在鲍勃家里见到你,向你请教生意上的问题的时候。你当时无缘无故地朝我咆哮,我对此感到憎恶,但还是屈服了,但今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做了。我希望你能明白,以后对此我决不会宽容。我觉得你应当承认好父亲是不会蔑视女儿的,好父亲是不会侮辱贬损女儿的,好父亲总是保护自己的女儿的。

我很抱歉你我之间没有形成那种应有的关系。我对未能把爱给予一个我十分想爱的父亲而深深地伤感。以后我会继续给你寄明信片和礼物,因为这会使我好受一些。但是,如果想让我见你的话,你得接受我提出的游戏规则。

我对你不十分了解,不了解你曾有过什么隐痛或恐惧。我感激你曾是个勤奋的人,是个给家庭带来丰厚收入的人;感谢你带我度过了美好的假日。我还记得你教我的东西:树木和鸟儿、人和政治、体育和地理、野营和溜冰,记得你开怀大笑的样子,同样,你或许也乐于知道我目前生活得好多了。我再也不会容许男人们打我。我有着极好的、热心的朋友、一份好职业和令我疼爱的儿子。

请回信,告诉我你收到信了。我们无法改变过去,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卡罗尔

面对面

我的许多患者偏爱写信的安全性,但是还有不少人需要得到及时的反馈,体验到对峙成功的感觉。对这些患者来说,只有面对面的对峙才是可取的。

筹划面对面对峙的头一个步骤(假定你已经完成了情感方面的准备的话)就是要选择对峙的地点。如果你尚在治疗之中,可能希望在心理医师的办公室里进行对峙。你的心理医师可以对此进行协调,确保对方倾听你的意见,在你陷入窘境时帮你一下,而最重要的是,起一种支持和保护作用。我知道这是在合谋对付你的父母,但是对付他们同对付你相比,还是正确的,尤其是你的心理治疗正处在关键时刻。

如果你是在自己的心理医师的办公室里同父母对峙,务必要在那儿和父母相会。谁也料不到在见面过程中会出现什么情况。重要的是你自己要有达到目的的手段。即使对峙结局的势头是积极的,你可能过后还觉得愿意独处一会儿,以便独自梳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和思想。

或许你愿意独自采取对峙行动。可能你没有心理医师—或者,如果有,仍觉得有必要向父母显示自己有能力在没有外人帮助的情况下维持自己的独立人格。不管什么原因,如果你决定自己去做,就要同时决定是在父母家里还是在自己家里进行。公共场所,比如餐馆或酒吧,会使你有所顾忌。你需要绝对隐秘清静的环境。

如果可以挑选的话,我劝你将地点定在自己家里。在自己的地盘上你会觉得理直气壮多了。如果需要到外地去,就应当约父母到你下榻的旅馆房间见面。

如果必要,你也能够在父母的地盘上实行有效的对峙。但是,你得尽力避免重受儿时的恐惧、内疚和无助情绪的伤害。假如父母仍住在你小时住过的房子里,你则应当高度警觉此类情绪的重现。

在同父母双方共同或单独对峙的问题上,我不做硬性的规定,尽管我更喜欢同时进行。中毒父母建立的家庭圈子在很大程度上靠的是保守秘密、相互勾结以及为维持家庭的平衡而抵赖事实。同父母双方对话可以立刻对其起到很大的戳穿作用。

从另一方面来讲,如果父母的秉性、视野和辩护能力各不相同,与二人同时进行可以使你与其沟通起来更加容易。

有些人担心对峙以前演练太多会使自己丧失临场发挥能力。不必多虑,届时产生的焦虑情绪肯定能使你不断偏离准备好的台词。不管演练多少遍,都不可能做到侃侃而谈。事实上,提前知道自己将会非常、非常紧张这一点十分重要。到时候,你的心会怦怦跳个不停,胃部会扭作一团,会汗水涔涔,呼吸困难。还会张口结舌,将该说的话忘了个一干二净。

有些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大脑会一片空白。如果担心出现这种局面,则可以将事先写好的给父母的信在对峙现场读给他们听。这是克服新剧开演之夜的紧张、保障信息传递的一个绝好的办法。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为开演之夜做好准备

无论决定在什么地方与父母采取对峙行动,也无论与其单独还是同时进行,你对要讲的事情必须事先做好周密的准备。或独自一人,或与他人一起大声演练台词直至谙熟在心。面对面的对峙就像百老汇新剧的开演之夜:你会不会在没有记住台词,对演出动机不甚了了的情况下登台演出?在采取对峙行动之前,你需要的是适度的演练并且明确自己期望达到何种目的。

你会希望在对峙开始的时候立下几条规矩。我建议你这样讲:

我要对你讲一些以前从未讲过的话,希望你能答应听到底。这对我十分重要,所以请不要反驳或打断我。在我讲完需要讲的话后,你会有充足的时间讲你要讲的话。你愿这样做吗?

让父母一开始就答应这些条件是重要的。多数父母会答应的。假如他们连这一点都做不到,那么很可能重定对峙的时间就是明智的了。对你来说能在话题不被岔开、打断或偏离目标的前提下说完演练好的话十分重要。如果他们不愿听你讲完,那你可能就需要以书信的方式实行对峙了。

对峙中父母会有何种反应

一旦你开始讲话以后,多数中毒的父母是会反击的。不管怎么说,假如他们有这样的涵养,愿意倾听你的话并听你说完,能够讲道理,尊重你的感情,维护你的独立人格,那样的话,就不称其为中毒的父母了。他们很可能觉得你的话是忘恩负义的人身攻击,会重用他们惯用的伎俩进行辩解,并且只能变本加厉。

无能或者没有尽职的父母甚至会变得更加哀哀戚戚,精神颓丧。酗酒者会更加激愤地否认自己的酗酒行为。或者,如果他们已经在康复当中的话,会用康复的事实剥夺你与他们对峙的权利。控制子女的父母会更愿加罪于人,更加自以为是。虐待型的父母可能暴跳如雷并且几乎肯定会反咬一口,说你是自己虐待自己。所有这些行为都是为了重新取得家庭内部的平衡,并使你回到原先顺从的状态。做最坏的打算是个好主意—只要结果比预计的好,那就是意外的惊喜。

记住,在这件事上重要的不是他们的反应,而是你如何应对。如果面对父母的狂怒、谴责、威胁和指摘,你能站稳脚跟,那么你就能经历自己最为辉煌的时刻。

自己应当准备并预见到最为糟糕的情景。想像一下父母的面孔,狂怒的、哀求的、泪流满面的面孔。听一下他们怒气冲冲的话语、他们的矢口否认、他们的横加指责。大声说出想像中父母可能说出的话,以消除自己心惊肉跳的感觉,然后演练镇静、非辩护性的应答。请自己的配偶或朋友扮演一方或双方父母的角色。让他或她放弃一切顾忌,说能想像到的最难听的话给你听。让这位父母的扮演者哭泣、咆哮、叫骂、威胁要同你断绝一切来往,骂你可恶自私。然后练习这样作答:

*我相信你有这种看法。

*骂人喊叫无助于我们之间的事情。

*我不愿接受你给我扣的这些帽子。

*这件事能很好地说明为什么我们要见上这一面。

*你这样说话不好。

*你答应听我说完的。

*这事我们以后再谈,等到你冷静点儿再谈。

以下是父母对于对峙的一些典型反应,以及你可能想研究的一些关键性的应对:

“根本没有这种事儿。”使用否认的方法以图回避自己无能和焦虑的感觉的父母,在对峙中无疑会用这种话来支持自己对现实情况的说法。他们会硬说,你说的事根本不存在,或者你在夸大其词,或者你父亲根本干不出这种事来。他们不会记起当年发生的事,要么就会指责你在撒谎。这种反应在酗酒者当中尤为常见,他们这种矢口否认的态度也许会因酗酒引起的记忆丧失而加重。

你的应答:“不能仅仅因为你不记得了就意味着没有发生过。”

“这是你的错。”中毒的父母几乎从来不会为自己的摧残性行为承担责任。相反,他们会抱怨你。他们会说你不好或难调教,会宣称自己已经尽了最大可能而你却总要为父母制造麻烦,说当年你简直要逼得他们发疯,还会以一个事实为佐证说,家里的人都知道你不好。他们甚至会像列出清单一样一一列举你当年冒犯他们的事例。

在这一问题上他们也许会变换手法,将对峙归罪于你当下的困难处境。“你真正的麻烦在于你找不到工作、管不了孩子、留不住丈夫,在这种时候你冲着我们发什么火。”这种手法甚至可能伪装成对你目前所受煎熬的同情。只要能转移对其行为的注意力,他们什么手法都可能采用。

你的应答:“你可以将这算作我的过错,但我不能接受你在我小时候对我做的事情。”

“我说了我很遗憾。”父母也许会保证要改,对你会更加支持,更有爱心,但这常常只不过是大棒之后的一根胡萝卜。一旦尘埃落定之后,旧有的习惯势力会重占上风,他们会抽出大棒,重蹈当年的刻毒行径。有些父母会承认你说的那么几件事情,但不愿对此做出任何补救。我最常听到的话就是:“我已经说了我很遗憾,你还想让我做什么?”

你的应答:“我感谢你做出的道歉,但这仅仅是开始。假如你真的遗憾,就应当在我需要你的时候帮助我,同我一起完成治疗,结成更美好的父母与儿女间的关系。”

“我们当时尽了最大努力。”当年无能或对配偶的虐待行为缄口不言的父母常常会以同样的消极被动、无所作为的态度对待你的对峙行动,这是他们处理问题的传统方式。这些父母会提醒你他们是怎样千辛万苦才把你拉扯大,提醒你不要忘了他们奋斗的艰辛。从他们嘴里你会听到这类的话:“你永远也不会理解我当时受的是什么罪。”“你不知道有多少次我试图劝阻他/她。”或者,“我当时尽了最大的努力。”这种应答的独特风格可能会激起你对父母的很大同情和怜悯。这是可以理解的,但却可能动摇你在对峙中对父母直言相告的决心,也能诱惑你再一次把他们的需求置于自己的需求之上。在此种情况下,能做到在承认他们难处的同时也不把自己的难处一笔勾销是重要的。

你的应答:“我知道你不容易,也相信你不是有意伤害我的,但是我需要你明白,你处理自己问题的方式确实伤害了我。”

“看看我们为你做的。”许多父母会回忆起你儿时的美好时光,以及你与他们共享的亲昵时刻。他们企图以此来驳斥你的说法。他们以将目光集中在好事上的方式,回避正视自身行为中阴暗的一面。典型的做法是,父母会提醒你他们给过你的礼物,替你做过的事情,为你做出的牺牲,给予过你的体贴。他们会说“这就是我们得到的报答”或者“你永远没有知足的时候”。

你的应答:“对这些我十分感激。但是它们并不能补偿那些殴打(不停的责骂、暴力、侮辱,以及酗酒带来的伤害等等)。”

“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有些父母扮出殉道者的样子。他们会号啕大哭,双手拧在一起,对你的“暴行”表示震惊和难以置信。他们的样子就像你在迫害他们。他们会谴责你伤他们的心,让他们失望,抱怨说他们并不需要这种见面,因为自己的麻烦事已经够多了,还会吓唬你说,他们的身体或健康状况受不了这种场面,它带来的悲痛会使他们一命呜乎。当然,有些情况下,他们的悲痛是真的。对父母来说,面对自己的短处,意识到自己给孩子造成的巨大痛苦是桩伤心的事。但是他们的这种伤心也会具有支配和控制他人的性质。让对方感到内疚,从而促使其做出让步是他们的行事方式。

你的应答:“你感到不安让我很抱歉。我很遗憾你感到伤心,但在这一点上我不会放弃。我也伤心得太久了。”

有时这真是不可能

上面列举的来自家长方面的典型反应和建议你采取的应答方式,会帮助你在对峙时避开情感的流沙。但是有些人,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无法与之交流的。

有些父母在对峙期间会使冲突急剧升级,以至于任何交流都是不可能的了。无论你多么理智、和蔼,你的表述多么清晰明确,他们的表现都会迫使你不得不中止对峙。他们会歪曲你的话或动机,会撒谎,会违背答应过的条件,打断你的谈话,还会骂人,哭叫,打碎家具、摔盘子。让你觉得最乐观地估计他们是发疯了,而最糟糕的估计呢?他们是要杀人了。所以,正像你抛开顾虑,尽力对父母直言相告是重要的一样,知道什么时候此事不可为也同样重要。如果因为他们的行为你不得不中止对峙的话,那也是他们的失败,不是你的失败。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沉默的对峙

失去控制的对峙不是很多,哪怕当时闹翻了天。事实上,许多对峙的过程惊人地平静。

梅拉尼—她总是想拯救无能的男人。儿时曾写信给“亲爱的阿比”,因为她不得不在父亲阵发性的哭泣时安慰这位患忧郁症的成人—选择了把母亲领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进行对峙(她的父亲已去世)。她的开场白是我们共同演练好的,她的母亲答应听她把话说完。

梅拉尼:妈妈,我需要同你谈谈儿时发生的,迄今仍在令我伤心的往事。我现在意识到还是个小姑娘时,我自责得多么厉害。

金妮(打断对方的话):如果你还有这种感觉,亲爱的,那就是说你治疗得不太好。

梅拉尼:你答应了不打断我的话,听我说完。你还记得为了与尼尔(她的兄弟)打架的事,爸爸老是那么伤心吗?爸爸总要流着泪说,尼尔对我多么好,而我对他又多么差。你还记得每次你总要打发我到爸爸的房间里去,告诉我应该哄一哄爸爸吗?你知道,让我当爸爸的保护人令我多么内疚吗?我得在自己无忧无虑的孩提时代去照顾他。为什么你不照顾爸爸?为什么爸爸不照顾他自己?为什么这事由我来做?你该在的时候从来不到场。我同佣人们待在一起的时间比同你待的时间长。你还记得我写信给“亲爱的阿比”这件事吗?你当时对这件事理都不理。

金妮(平静地):我一点儿都不记得了。

梅拉尼:妈妈,也许你故意不记得,但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就应当听我把话说完。没有人在攻击你,我只不过是在告诉你我的感觉。好吧,让我告诉你我当时对这种事情的感觉吧。当时我觉得孤独,觉得自己是个糟糕的人,觉得内疚而伤心,因为我是在管自己管不了的事。这就是我的感觉。现在让我告诉你它怎么影响了我的生活。在开始在这儿的治疗以前,我觉得很空虚。现在我觉得好一些了,但是我对反应敏锐的男人还是害怕。所以我结交的都是些冷漠、麻木的家伙。我最感到头疼的就是搞清自己是谁,想干什么,需要什么。然而我现在开始明白这一切了。对我来说,最难的就是爱我自己。每次我想这么做,我都听到爸爸仿佛在告诉我,我是个多么差劲儿的孩子。

金妮(开始哭了):我真的记不清这些事了。但我相信既然你说有过这种事,那么就一定有过。我想我当时是陷在自己的不幸中不能自拔了……

梅拉尼:啊,不。现在我觉得内疚,因为我伤了你的感情。

苏珊:梅拉尼,为什么不告诉母亲你现在想让她做些什么呢?

梅拉尼:我想与你建立一种成人与成人间的关系。我想对你直言相告,想能够对你说实话,希望谈以前的经历时,你能愿意倾听,希望你能愿意回想、思考和感知以前所发生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为这个事实承担责任,就是当年你没有照顾我,没有保护我免受父亲情绪的侵害。我还希望我们之间能彼此说实话。

金妮做出了真诚的努力,听着自己的女儿把话说完并做了肯定的回答。她也表现出与女儿进行理智健全的交往的倾向。最后她还同意尽最大的努力满足梅拉尼的请求,尽管,显然她觉得这些要求有些难以接受。

一次爆炸性的对峙

乔的父母就不是这么通情达理了。乔就是那位挨过父亲打的心理学研究生。经过反复劝说,他终于把自己的酒鬼父亲和与其共存的母亲请到我的办公室里来了。乔急于采取此次对峙行动已经有些日子了。结果,此次对峙同梅拉尼的那次相比更加一波三折。

乔的父亲—艾伦大步走进我的办公室,完全是一副敢作敢当的神气。他个子高大,一头沙色的头发,看上去真像60多岁的人了。几十年暴怒和酗酒的日子极大地损坏了他的外表。乔的母亲—乔娜,看上去像是个灰色的女子—灰头发、灰肤色、灰裙子、灰色的人格。她的眼睛里有着那种在挨打的妻子眼中常常可以看到的游移不定的神色。她是跟在丈夫后面进来的,坐下后,将手交叉起来,两眼盯着地板。

头半小时里,我把大部分时间花费在建立一种气氛上,以便让乔可以说出要说的话。他的父亲则不停地打断他的话,咆哮着、咒骂着—尽一切可能吓唬儿子不让其说话。当我介入其中保护乔的时候,艾伦又转向我,说了有关我和我的职业的许多难听的话。乔的母亲几乎没有开口,偶尔开口也就是哀求丈夫冷静一点儿。我看到的是40年苦难的家庭生活的缩影。在这种近乎无法沟通的形势下,乔的表现却出奇地好。我能看出他已怒不可遏。当乔提到父亲酗酒的问题时,艾伦终于歇斯底里地发作起来了。

艾伦:好,你这混蛋,竟然这样。你以为你是谁?对你的过错是我把你惯坏了,我应该让你自己去把一切都挣出来。你怎么敢当着一个素不相识的人的面叫我酒鬼。你这婊子养的,不把这个家拆散你是不会满意的,是吧?我可不想坐在这儿让这不要脸的、忘恩负义的小杂种和他的混蛋心理医师摆布。

就在此时,艾伦猛然起身,径直走了出去。走到门那儿又转身问乔娜是否一起走。乔娜哀求他,让她听到底。艾伦告诉她,他将在楼下的咖啡店等她15分钟,如果她还不来,就只能自己打听着路回去了。说完后他怒气冲冲地走了。

乔娜:我很抱歉,很惭愧。他真的不是这样的。他只不过太傲气了,怕丢面子。他有很多极好的品质。

乔:妈妈,别说了!看在上帝的份上!我这一生中你一直都是这么做的。你为他撒谎,为他掩饰,让他打我们两个人。对此你从来不加干预。我以前曾幻想把你从这一切中拯救出来,你想没想到要拯救我?你知不知道在这种家庭中当个小孩是种什么滋味?你知不知道我每天生活在一种什么样的恐惧中?你当时怎么啥也不管呢?为什么现在也不管呢?

乔娜:你现在已经有了自己的生活,为什么不让我们安静一下呢?

乔的对峙是爆炸性的、令人沮丧的,但实际上很成功。他终于接受了这样一个事实,即父母自己被魔鬼缠身,无可救药地陷在中毒的行为模式中不能自拔,他终于能够抛弃他们会改悔的这一无法实现的幻想。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对峙后的结果1

你的反应

对峙刚刚过后你可能会因自己新获得的勇气和力量而突然体验到一种欢乐心潮的涌动,可能会因为对峙终于结束了而感到莫大的欣慰,哪怕事态的进程并不完全如你所愿,还可能因为把憋了那么久的话一吐为快而感到轻松多了。但是同样可能的是,你依然觉得内心严重失衡或失望,并且肯定会为下次将要出现的情况继续感到焦躁不安。

不管最初的反应如何,想体验到对峙产生的全部和长远的益处是需要一段时间的。你会需要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才能感受到对峙给你带来的真正的力量。你一定能感受到这一点。最终你感到的既不是欢乐也不是失望这两种过激的情绪,相反你将拥有的是一种稳步增强的健康自信的心态。

你父母的反应

你采取的对峙行动的性质未必预示着相应的最终结果。对峙中的各方都需要时间用各自的方法对其产生的体验进行加工处理。

比如,一旦你的父母有时间重新考虑,一场看来以积极的态势结束的对峙形势可能急转直下。他们可能产生迟缓反应,可能在对峙期间比较冷静,而后来大动干戈,反咬一口,指控你在家里制造破坏性的动乱。

另一方面,我也看到过结束时怒气冲冲、乱作一团的对峙,但最终引起了患者与父母关系的积极转变。一旦最初的喧嚣平息之后,你已经揭开了压在往事之上的盖子这一事实,可能导致你与父母之间更为开诚布公的沟通。

如果父母在对峙之后做出了愤怒的反应,你可能跃跃欲试地想实行反击。应当回避使用过激性的言语,如,“这就是你们的本性”,或者“你们说什么我都信不过”。紧紧握住非辩护性这一武器是重要的,否则你就要将刚刚赢得的权利拱手送还给父母。应当像下面这样讲:

*我乐意谈谈让你们生气的事,但我不许你们朝我吼叫或者侮辱我。

*等到你们冷静一些以后,我再回来同你们谈谈这件事情。

如果父母以不理睬你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愤怒,可以试着这样讲:

*一旦你们愿意不再以不同我说话来惩罚我,我就可以同你们谈一谈。

*我已经冒险同你们说了心里话,为什么你们不愿也这样做呢?

有一点是肯定的:没有任何事情是一成不变的。注意你采取的对峙行动在数星期、数月甚至数年后产生的波纹效应对你来说是重要的。在评估你与父母和与家中其他成员不断变化的关系时,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雪亮的眼睛。

你的任务是立足于自身的现实,不要再被推回到旧有的、落后的为自己辩解的老一套中去,无论父母做了什么。

对峙对父母间相互关系的影响

除了你与父母间的关系会产生戏剧性的变化以外,你还应当预计到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也会发生变化。

如果你的对峙行动涉及到袒露了一方父母向另一方长期保守的秘密,比如乱伦,那么这将对他们二人的关系产生深远的影响。一方父母也许会同你联合在一起对付另一方,他们之间的关系甚至可能破裂。如果你的对峙行动涉及到说出了大家都知道却从不敢正视的难于启齿的事情,比如酗酒,那也许不致对父母二人之间的关系产生过激的影响,但那影响也是不容忽视的。他们两人的关系可能因此变得十分脆弱。

你很容易因父母关系中出现的问题而责备自己,甚至还会产生怀疑,当时听任其自便是否更好一些。

当卡拉—她放弃了墨西哥之行去探望自己潦倒的酒鬼母亲—针对母亲的酗酒和父亲与她的共存性采取了对峙行动,她父母之间的关系也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母亲去参加戒酒治疗之后,父亲的精神垮了。他的自身价值本来在很大程度上就依赖于他扮演的强有力的、称职的父亲这一突出的角色。现在妻子不用靠他了,他在家中的角色也失去了意义。他们的婚姻原本建立其上的某种相互关系此时也不能发挥作用了。他们不知道如何沟通,他们找不到平衡,他们丧失了共同点。卡拉对此的感情是复杂的。

卡拉:看看我闯了什么祸吧,我把整个家庭都搞乱了。

苏珊:等一等。你没有闯什么祸,祸是他们闯的。

卡拉:但是如果他们离婚,我会十分难过的。

苏珊:你没有理由感到内疚。他们正在重新评估他们的关系,因为他们了解了新的情况。你并没有捏造事实,你只是引起他们对事实的关注。

卡拉:但是,也许对峙不是个好办法。他们的婚姻一直还可以。

苏珊:不,他们的婚姻并不好。

卡拉:可表面看来还行。

苏珊:不,表面看来也不好。

卡拉(过了好久):我认为可怕的是,我终于决定再也不为他们做出牺牲了,要让他们自己负责改变自己的生活。如果这让家里的人都难过,那么就得由我来应付他们心情不好的事了。

卡拉的父母并没有离婚,但是打那以后他们的婚姻生活再也没有平静过。尽管他们不停地吵,可这种争吵却再也不至于把卡拉的生活搞得乌烟瘴气了。她说了实话,又置身于父母之间绵延不断的冲突之外,这样就获得了以前不敢企及的自由。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对峙后的结果2

你的兄弟姐妹的反应

尽管本书集中探讨的是你与父母的关系,然而对峙不是在真空中进行的,你是家庭圈子的一部分,圈内的人都会受到影响。正像你同父母的关系在对峙以后决不会维持原状一样,同兄弟姐妹的关系也会发生变化。

有些兄弟姐妹有和你相似的经历,他们将会认同你的回忆。可是有些兄弟姐妹虽有相似的经历,但在同父母的关系上陷得太深,他们会对你陈述的父母对你和他们施行的那种极为可怕的虐待表示否认或打折扣。还有些兄弟姐妹与你的经历不同,他们会对你的陈述感到如坠五里雾中。

有的兄弟姐妹在你的对峙行动面前会感到极大的威胁,对你打破家中那岌岌可危的平衡大为恼火。卡罗尔的弟弟就是这样做出反应的。

卡罗尔的父亲收到了她的信以后,给她来了电话,给予了出人意料的支持。他告诉女儿他对她在信中写的那些事情不像她记得那么清楚了,但对给她造成的痛苦表示道歉。卡罗尔深受感动,并为有可能同父亲建立一种新的关系而欢欣鼓舞。但是不出几个星期,第二次谈话的结果却使她大失所望。在谈话中,父亲不仅否认她在信中提到的那些经历,而且也否认自己道过歉。卡罗尔的弟弟打了电话来,严词斥责她竟敢“令人恶心地散布”有关父亲的“谎言”,使卡罗尔在遭到伤害以后又像受了侮辱。他告诉她,指责父亲虐待过她,是她“精神上有毛病”。

如果你的兄弟姐妹对于对峙持否定态度,他们可能会竭尽全力让你明白你是多么严重地破坏了家庭的稳定。他们会给你写信,打电话或亲自登门。他们也许会成为父母的信使,传达父母的口信、恳求、威胁和最后通牒。他们会骂你,千方百计地让你相信,你不是做错了,就是发疯了,或者二者兼而有之。在此种情况下,十分重要的是,你仍然要使用非辩护性的应答,坚持说实话的权利。

以下是你可以同兄弟姐妹讲的一些话:

*我愿意同你谈一下这件事,但我不允许你侮辱我。

*我理解你是想保护他们,但我说的是实话。

*我这样做并不是想使任何人感到不安,但为了我自己我必须这样做。

*同你的关系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但我不能为了维持这种关系而不顾我的需求。

*不能仅仅因为这事没有发生在你身上就可以说没有发生在我的身上。

凯特—她做银行家的父亲当年既毒打她,同时又毒打她的妹妹朱迪—确信她的妹妹会因为自己重提那痛苦的往事而唾弃她。但凯特还是决定要冒一下险。

我一直觉得自己应当保护朱迪。有好多次她比我的处境还惨。给我父母写信的那天晚上,我给她打了电话,想把自己做的事告诉她,她说她马上就到,我们好好谈一谈。我当时想她准会发火,我在她面前绝对是她的出气筒。可我一开门,发现她是哭着来的。我们不约而同地伸出双臂,搂在一起,就这么搂着过了好长时间。我们说一会儿,哭一会儿,拥抱一会儿,又笑一会儿再哭。我们把往事全回忆了一遍,朱迪还记得一些我已经忘得精光的事。她也很乐意谈以往的事情,对我说,要不是因为我,天知道这些事情还会在她的心里憋上多少年。她觉得同我亲切多了,心中的不快全部吐出以后也不觉得孤单了。她很佩服我的勇气,告诉我她会一直支持我。听了这话,我觉得自己简直要融化了。

吐露真情以后,凯特和朱迪二人的手足之情更浓了,相互间的支持也变得有力起来。凯特的英勇之举鼓舞了妹妹,使她也开始咨询心理医师,着手医治饱受虐待的童年留下的创伤。

家庭中其他的反应

对峙会影响感情上同你有联系的每个人,尤其是你的配偶和子女,他们是你的中毒父母的间接受害者。对峙发生以后,你需要尽可能地得到别人的关爱和支持。不要羞于寻求这种关爱和支持,羞于告诉他们眼下对你来说是个困难的时刻。可是请记住,他们不会有你这么强烈的情感体验,也不可能完全理解为什么你要这样做。但是因为这对他们来说也同样是困难的时刻,所以如果他们对你的体谅不尽人意,务必要对他们的感情表示一定程度的理解。

你的父母可能企图拉拢家中的其他成员作为盟友,竭力洗刷自己,而把你说成恶棍。这些人中可能有同你关系密切的亲人,比如祖父母或你喜欢的姨母或姑母。有些亲人在对待这场家庭纠纷的态度上可能会偏袒你的父母,而有些人则会站在你一边。在对待自己的亲人方面,应当同对待父母和兄弟姐妹一样,一定要依据每位亲人的具体情况与之打交道,提醒他们,你正在为恢复自己的心理健康采取积极的措施,在这件事上他们不一定要表态。

你甚至可能会从意想不到的方面,比如母亲的朋友或自己的牧师那儿,听到一些消息。记住,你没有义务对非家庭成员身份的人详加解释。如果你决定不对他们详加解释,不妨这样回答他们:

*我谢谢你的关心,但这是父母同我的事情。

*你的热心我可以理解,但我不想与你讨论此事。

*你是在论断一件你不太了解的事情。等到事情平息下来以后,或许我会同你谈谈。

有时候,你的亲戚或者家庭亲密的朋友对你同父母对峙的事情根本不理解。这样你同他们的关系便可能因此受到影响,这不可能是件轻松的事情。这或许就是你为了情感的健康而付出的一种更为痛苦的代价吧。

最危险的时刻

毫无疑问,对峙之后,你应当警惕的最具危险性的反应就是父母会拼命破坏你已经取得的成果。他们会竭尽全力地惩罚你,会叱责你的忘恩负义或者不再同你说话,会威胁要同你断绝来往或剥夺你的继承权。因为,不管怎么说,你破坏了要缄默不语、矢口否认的家规,毁灭了美满家庭的神话。你已经把自己界定为异类,对毫无希望地同这种畸型的家庭纠缠在一起做出了叛逆之举。

从本质上来讲,你投下了一颗情感原子弹,产生震荡应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父母越生气,你就越忍不住想要舍弃新获得的力量,寻求“不惜代价的和平”。你会怀疑用家庭内的纷争换取的成果是否值得。所有你的这些怀疑、犹豫,甚至还有恢复原状的渴望都是普遍现象。中毒的父母会不择手段地去重新获得他们所熟悉的,令其心安理得的家庭平衡。当他们像海妖那样,高唱起内疚、怜悯或责备的调子时,可以具有令人难以置信的诱惑力。

这时,你情感上的支持系统便变得尤其重要了。正像希腊神话中的英雄尤利西斯的船员们将其绑在桅杆上,使其在听到海妖的歌声时不致抵御不住那令人神魂颠倒,但致命的歌声一样,你的朋友、心理医师、配偶或这些人合在一起,也可以将你绑到自己那救命的情感桅杆上去。他或她可以给你关爱和肯定,这种关爱和肯定对维持你对自己和自己做出的重要抉择的信心来讲是必要的。

据我的经验,中毒的父母极少会兑现自己的警告,将他们的子女赶出家门。他们在家庭的圈子里陷得太深,多半极不情愿生活中出现大的变故。但是,在这个问题上是没有保障的。我见过同子女断绝关系的父母,也见过说到做到,剥夺了子女的继承权或中止了一切经济供给的父母。因此,你必须为父母的这种反应或其他的任何反应做好情感上和心理上的准备。

当全家人都摆开架式要对付你的时候,要守住自己的阵地实属不易。正视你新的做法产生的结果是你要求自己做出的最有勇气的举动之一,但这同时也是最有裨益的举动之一。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决定现在你能同他们保持何种关系

一旦尘埃落定,你有机会审视对峙对你同父母的关系产生的影响之后,你会发现自己有三种选择。

首先,假如你的父母对你的痛苦表现出一定程度的理解,甚至对他们与你的冲突承担了一小部分责任,假如他们流露出某种诚意,乐意继续讨论、探究和理解你的情感和忧虑,那就为你们共同建立一种不那么中毒的关系提供了很好的机会。你可以成为自己父母的老师

,教给他们平等地对待你,在既不批评也不攻击你的前提下与你交流的艺术。你还可以让他们知道,在你们之间的关系中,什么会使你感到愉快,什么会使你感到不快。我不能妄言,这种局面多半会出现,或往往会出现,但它的确有时会出现。只有你逼着父母接受对峙的严峻考验,才能知道他们的秉性到底如何。

其次,如果父母没有表现出改变与你的关系的可能,如果他们只不过“一切照旧”,也许你就应当认识到,对自己来说,最有益的做法是同他们保持接触,但期望值要显著降低。我在治疗中接触过许多人,他们不愿同父母一刀两断,但也同样不愿回复到原先的状态。这些人选择了后撤,同父母建立了一种诚挚的但或多或少又有些表面的关系。他们在父母面前不再表现出自己最隐秘的情感和脆弱性。相反,他们将话题局限在情感色彩较为淡薄的内容方面,他们为同父母接触的性质做出了新的规定。这一中间立场对我的许多患者来说似乎是行之有效的,或许对你也能行之有效。同中毒的父母保持接触是可以的,只要这种关系不需要你以牺牲自己的精神健康为代价。

第三,即最后一种选择,就是为了自己的情感健康,干脆舍弃与父母的关系。有些父母在对峙发生之后,采取无情的敌视态度、中毒的行为变本加厉。如果发生这种情况,你可能需要在他们和你的情感健康之间做出选择。你一生都在亏欠自己,现在到了采用新的结账制度的时候了。

在不经历相当痛苦的情况下采取第三种选择是不可能的,但是对付这种痛苦还是有办法的:试行分离。同父母中断一段时间的来往,至少3个月不接触。这就意味着不见面,不打电话,不写信。我把这称为“解毒”过程,因为它给所有的有关人员一个机会,消除各自身上的怨恨情绪,评估一下此种关系对自己的意义。这种延缓接触也许是困难的,但这也可以是一个力量骤然增长的时期。因为不再有必要把大量的精力耗费在与父母的冲突上了,你便可以腾出更多的精力用于自己的生活。一旦你得到了情感上的距离,你和父母甚至有可能重新相互产生好感。

当延缓接触结束时,你就得评估一下父母的立场是否转化了。同他们会晤一次讨论一下。如果他们没有改变,你就可以要么再延缓接触一段时间,要么最终决定同父母完全断绝关系。

如果你认定最终断绝关系是维护自己精神健康的惟一途径,我力主你寻求专业心理医师的咨询以渡过这道难关。在此期间,你内心深处那个受过惊吓的孩子需要大量的安抚。一个富于同情心的心理医师可以帮助你抚慰这孩子,同时又能引导着大人熬过永别的焦虑和痛苦。

乔的决定

乔的父亲艾伦在对峙发生之后依然怒火中烧,他还继续狂饮。几星期后,他让妻子乔娜捎口信给乔:如果乔想再见父亲,就得首先道歉。母亲几乎天天给他打电话,哀求乔同意父亲的要求,这样用她的话说,“我们就又是一家人了”。

乔痛苦地意识到,家庭中扭曲的现实还会继续损害自己的精神健康。于是他给父母写了一封简短的信,告诉他们自己想终止与他们的关系90天,在此期间他希望父母能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他主动提出90天后再与他们会面,看看事情是否还有挽回的余地。

将信寄出后,乔告诉我,他已经准备好了,愿意接受同父母最终永久性分离的现实。

我曾真心希望,自己能有力量在同他们保持关系的同时,又不致受他们那股邪恶劲儿的折磨。但是现在我知道我的期望值太高了。所以,既然这是要我在他们和自己之间做出选择,我还是选择我自己。这也许是我做过的最有意义的一件事。但是请理解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吧:我忽而觉得很自豪,很有力量,忽而又感到内心十分空虚。上帝呀,苏珊,我不知道能不能得到精神的健康—我是说,精神健康会是种什么滋味?

尽管同父母决裂对乔来说是痛苦的,但是显示了决裂的决心还是让他感受到新的内在力量。他同女人交往时也感觉更自信了。在6个月的时间内便建立起了他对我宣称是最为稳定的恋爱关系。随着他自尊的增强,他的生活质量也改善了。

无论你是同父母达成了改善关系的意向,还是疏远了他们以维持一种更为表面的关系,还是同他们彻底断绝了关系,你都将朝着摆脱过去的阴影迈出一大步。一旦你打破了与中毒的父母间那种旧有的、约定俗成的关系模式,在真正做到关爱自己并同他人建立一种真正的亲密关系方面,你会变得更加开放、更加得心应手。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与有病或年迈父母的对峙

我的许多患者在年迈体弱或身患残疾的父母面前,在对峙问题上常常发现自己陷入了痛苦的窘境。他们常常处在对父母既可怜又憎恶这种极为矛盾的情感造成的两难境地。在有些人的心中,关心父母这种基本的人类责任感同对父母要求的高度敏感交织在一起。“对峙有什么用,”他们说,“我要是几年前这么做就好了。现在他们连记都记不得了。”或者“如果我同妈妈对峙,她会再一次中风发作。为什么我不让她平静地走进坟墓中呢?”可是,不采取一次对峙行动,他们又觉得自己的内心更难以平静。

我不想对其中的困难轻描淡写,但是,父母年迈或多病这一事实未必就意味着对峙成了不可为之举。我建议患者同父母的医生讨论一下情感压力带来的后果,确定从医学的角度来看其中有无重大危险。如果有的话,那么还有别的替代办法取代直接的对峙,使你即使已决定不对父母直言相告,也可以说出心里话。你可以写对峙信,但是不要发出去。你可以把信读给父母的照片听,可以同自己的兄弟姐妹或家里人谈,或者,如果你正处在心理治疗的过程中,还可以用转换角色的方法同父母对峙。在此后的“同故去的父母对峙”这一部分里,我将会更详细地讨论这些技巧。

在我诊治的一小部分全职照看一方或双方父母的患者中,这些技巧也被证明是有效的。如果你的父母现正同你住在一起,依靠你来照顾,你更为开诚布公地处理你们之间关系的努力也许会减缓你们之间的紧张,使你照看者的角色变得更容易一些。但是,也有可能对峙会产生不和,使你的生活环境变得更加难以忍受。如果对峙会使父母对你更加怨恨,而你现有的居住条件又不允许你同他们保持一段距离,那么就可以选择某些替代办法代替直接的对峙。

“我不能这么做,她的身体状况承受不了这个”

我们在第四章认识的乔纳森拒不同女人交往,因为他一直在同不断催促他结婚的母亲对抗。经过几个月的治疗后,他决定该同已经82岁的母亲把许多事情谈一谈了。自几年前心脏病发作以来,她的身体一直很虚弱,但是却依然不断打电话或写信对乔纳森的事情指手画脚。到母亲那儿去了一次又一次,但他只能痛苦地缄口不言。

我可怜她,但又对她管着我十分怨恨。可我担心如果现在说出来,那就等于要她的命,我在良心上可不愿那么做。所以我还是扮演好孩子的角色。我为什么不在15年或20年前对她直说呢?那时她身体要好得多,我自己也可以减少许多痛苦。

在这一点上我提醒乔纳森,对峙并不意味着要攻击对方。如果我们能找到一种方法,以一种有节制而温和的方式排遣他怨恨愤怒的情绪,他就会发现说实话同回避问题相比,前者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内心宁静。我不想催促他做后果对他来说难以承受的事情,但是现实中的确存在着这样的机会,即同母亲开诚布公地交换意见将提高他们之间关系的质量。

我向他介绍了自己现今针对疾病缠身,处在弥留之际的父母们及其成年子女所做的工作,此项工作表明,实事求是地探讨二者之间的关系不仅不致伤及父母,而且常常给有关各方带来亲和感和舒适感。

乔纳森的做法是置自己的情感于不顾,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我告诉他这样做是对他与母亲共度的这段残余时光的极大浪费。

乔纳森又斗争了几个星期。在我的催促下他同母亲的医生谈了话,医生让他放心,母亲的病情是稳定的。

我先引入正题,问她知不知道我是怎么看待我们两人间的关系的。她说她闹不清楚为什么我在她面前总是烦躁不安的样子。这样正好等于替我打开了一扇门,使我得以平静地告诉她,她对我的控制欲是怎样影响了我的生活的。我们谈了几小时,我说了自己也没料到我竟会说出的话。她为自己辩解,她生气了,她对许多事情矢口否认……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沟通的。有好几次她的眼睛里噙着泪水,紧紧抓住我的手。事后我感到难以置信的宽慰。我以前怕见她,可她也就是个弱不禁风的小老太太呀。我简直难以相信这么多年来我竟不敢对她表达自己的看法。

乔纳森一生中头一次对母亲以诚相见,有效地改变了他们之间关系的基调,觉得自己终于卸掉了一个大包袱。他也得以实事求是地看待母亲,不受往昔的回忆和恐惧的干扰。他现在能够适应得了她目前的现实状态,这同他内心深处那个小孩记忆中的强悍、包揽一切的母亲大不相同了。

乔纳森同母亲的对峙产生了某些积极的结果,但情况并非总是如此。年迈多病未必能使中毒的父母更乐于接受事实。有些父母晚年会失去锋芒,面对自身的末日可能会使他们更易于为自己的行为承担一定的责任。而有些父母感到自己来日无多,便越加死抱着原有的观念、虐待子女、无端发火这些行径不放。对你实施攻击或许是他们知道的排解自身消沉和恐惧情绪的惟一手段。这些父母也许会带着愤怒和仇视的心理走进坟墓,甚至连承认都不会承认你。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把必须讲的话讲出来。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同过世的父母对峙

当你到了需要对峙的关口,而父母一方或双方却已经过世的时候,这种局面会令人十分沮丧。说来让人吃惊,但确有好几种方法可以使你在父母哪怕不在人世的情况下采取对峙行动。

我设计的一种业已证明十分有效的方法是写一封对峙信并在父母的墓前朗读。这样会给你一种强烈的同父母面对面交谈,并且终于将压在心头多年的话一吐为快的感觉。多年来

,作为这种墓边对峙的结果,我从患者和电台节目的听众那儿收到了十分积极的反应。

如果到父母的墓前不方便,就朝着父母的照片、一把空椅子,或朝着因为支持你康复而自愿充当你父母的某人宣读你的信。

你还有一种选择:可以同一位亲戚,最好是与你故去的父母同辈的亲戚谈话。对这位亲戚(最好是血缘关系近的亲戚)谈一下同父母的经历。你不必让这位亲戚为你父母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但能够同姑母或叔叔说说心里话是一种很大的释放。

从亲戚身上,你也可能得到从假如还活着的父母身上所得到的同样的消极反应。这位亲戚的反应可能是否认、怀疑、愤怒或不快。在这种情况下,你应当与同父母打交道时完全一样:既不回应也不辩解。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可以使你增进对这一点的理解,即改变的责任在你一边,而不在他们一边。

另一方面,亲戚也许会出人意料地对你的话予以肯定,甚至会以父母的名义向你道歉。金遇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她的父亲用金钱和反复无常的态度摆布了她多年。即使在父亲过世5年以后,她还难以平息同家中某个人对峙的愿望。她选择的对象是父亲的妹妹雪莉,为此她请雪莉共进午餐。

在她们晤面后见到金时,我看出显然她对结果感到十分喜悦。

你知道,大家都怕我父亲。他是家里的超级明星,雪莉总是做出敬爱他的样子。所以你可以想像到,让我在她面前说他对我有多么坏该多难开口。但是我说了这话以后,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她告诉我她也一直怕我父亲,他们小的时候父亲待她很不好。所以,对我告诉她的一切她丝毫不感到吃惊。接着她又告诉我—这件事太棒了—8年前她把一件褐色的衬衫送给他做生日礼物—你知道,是纳粹们以前穿的那种①。她还说当时她想绣上字,但又觉得那样太过分了。我们笑一阵,哭一阵,太妙了。餐馆里的人一定以为我们神经不正常。

当雪莉向金敞开心扉时,她实质上是在说:“我理解你的感情,我知道这确确实实是真的。”金也发现,对先前领教过这种体验的长辈旧事重提,她得以在很大程度上释放了由于父亲对自己的所作所为而长期郁结的焦虑和负罪感。

我意识到这一方法可能看起来不够道德,因为多数情况下,你不愉快的经历不该由亲戚们负责。但是你应当权衡利弊,决定取舍。如果亲戚替代父母能帮助你医治自暴自弃造成的精神和情感创伤,那么委屈一下这位亲戚,让他与你进行一次或许会引起一时不快的谈话,几乎肯定就是值得的了。

第十三章 对峙:通往独立的道路不存在诸如失败的对峙这样的事情

对峙是通往自由意志的旅途中的高潮。

无论对峙期间和对峙之后发生什么事情,你最终都是胜利者,因为你有勇气去做。

即使你没有把奖杯捧回家,即使你没有把打算说的话都说完,即使你为自己辩解,即使你的父母愤然起身,拂袖而去……你还是做了。你对自己和父母在你的人生问题上吐露了

真言。你有一种恐惧感,这种恐惧感曾迫使你在父母面前总是扮演旧有的角色,现在这种恐惧感再也不能左右你了。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治愈乱伦的创伤

对儿时受过性虐待的成年人来说,专业人员的帮助是必不可少的。尽管乱伦对受害人的伤害很深,但是依据我的经验,心理治疗对乱伦最为灵验,效果最为彻底。

在这一章里,我要向你展示自己设计的,并且在对上千例乱伦受害者的治疗中已经得以完善了的治疗方法。我之所以要向你展示这些方法是为了使你能够理解你有着多么大的治愈希望,你的康复会是多么非同寻常。但是,我希望你不要自行其是地自己使用这些方法。

如果你现正在治疗的过程中,我建议你鼓励自己的心理医师与你一起做这项工作。这一具体的治疗过程分为起始、中间和结束三个阶段。行程图是详细具体、标识清楚的。只要你按照此路线走,就能找回尊严和自信。

我知道有些心理医师和乱伦受害者喜欢使用乱伦经历者这个字眼,而不喜欢乱伦受害者。这毫无关系。但在我看来,乱伦受害者一词却更能准确地描述患者的个人遭遇。只要经历者一词不是用以抹杀治疗工作的艰巨性,我自然对这种旨在减轻患者痛苦的修辞尝试持赞许的态度。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为什么我需要治疗?”

如果你在儿时遭到过性骚扰,下表中大部分或全部都会适用于你的情况:

1.你有着根深蒂固的自贱、负罪和羞愧心理。

2.你易受别人的利用和盘剥。

3.你觉得别人都比自己重要。

4.你认为惟一得到别人好感的办法就是牺牲自己的需求以适应别人的需求。

5.对别人定出底线,表示愤怒或说“不”对你来说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6.你觉得很难相信别人,并且认为别人会背弃或伤害你。

7.你把生性残忍、虐待他人的人拉入自己的生活,确信自己能让他们爱你,以友善的态度待你。

8.你对性的问题或自身的性要求感到不快。

9.你已经学会了遇到麻烦时强装出一切正常的样子。

10.你觉得自己已经不配享有成功、幸福或与他人的良好关系。

11.你很难做到活泼开朗,挥洒自如。

12.你觉得自己从未有过童年。

13.你常对自己的孩子生气,他们的表现比你出众会引起你的不快。

14.你弄不清楚怎么才算是正常人。

这些因遭受迫害而形成的行为模式早期就开始了。单凭自身的力量是很难打破这些根深蒂固的模式的,但心理治疗却能成功地结束它们对你的控制。

选择一位心理医师

聘请一位在治疗乱伦受害者方面受过专门培训或者很有经验的心理医师是重要的。许多心理医师从事这种高度专业化的工作不称职;实际上没有哪位心理医师在念研究生时学到过有关乱伦方面的治疗知识。查询每一位可能受到你聘请的心理医师专业培训和经验等方面的情况。如果他在此前没有治疗乱伦受害者的经验,或者没有参加过乱伦受害者的治疗工作室、讲习班、会议或培训班的话,我建议你另请高明。

那些在家庭的运作机理方面受过训练,并且运用表演技巧,如角色表演进行治疗的医师,对乱伦受害者来说是最好的心理医师。弗洛伊德学派的精神病医生在这方面是最不合适的,因为弗洛伊德在乱伦的广泛性和危害性这两个问题上都大大地改变了他原先的(同时也是正确的)立场,因此许多弗洛伊德派精神病医生和精神分析学者对病人儿时受到性虐待的陈述持怀疑或否定的态度。

在过去10年间,各地建立了许多乱伦受害者的自助团体。虽然这些团体的确为许多乱伦受害者提供了某些支持和集体意识,但是它们却缺少有专长的心理医师在此项工作的结构和方向方面的指导。自助团体当然比没有团体要好,但是参加一个有专家引导的团体则要好得多。

单独治疗还是集体治疗

从乱伦的经历中解脱出来的最佳方法就是,参加由一位对此既有经验又持达观态度的心理医生领导的,由和你同样的受害者组成的团体。

乱伦造成的一种几乎普遍存在的症状就是绝对的孤独感。但是当你周围的人谈的都是与自己相同的感觉和体验时,这种孤独感便开始消退了。团体内的成员们对你是一种教育和支持。实质上,他们是在说:“我们知道那滋味,我们相信你,我们为你难过,我们关心你,我们希望你尽可能地重新振作起来。”

尽管大多数人刚开始的时候对参加团体都有些顾虑,但是一旦置身于团体内,表现不佳的人却是极少的。当着外人的面说“那种事”,你可能会觉得紧张、难为情。相信我的话,这种感觉持续时间不会超过10分钟。

少数乱伦受害者在感情上太脆弱了,难以承受集体治疗的紧张。对这些人来讲,便可以选择一对一的治疗方法。

我总是将男女患者混合编组。性别可以不同,但感觉和创痛却是相同的。

我的治疗中心内的乱伦治疗小组是两头开放的。这就是说,新成员可以随时加入。这也意味着刚刚开始此项治疗的人将与已经取得不同程度进展的人同处一组。让新的成员看到别人即将结业,并将乱伦的经历抛诸脑后是十分令人鼓舞的事情。

初入团体

当新患者来到团体内时,我们的小组讨论是以一种初始练习开始的。在这项练习中,每一位成员都会谈起自己乱伦的经历:同谁,有哪些行为,什么时候开始的,持续了多久,还有谁知道此事。新来的人最后再说。

这种初始练习有助于打破坚冰,使你以积极的态度加入到团体中来。你会发现自己或许是头一次在详细地谈自己的经历。你也会看到,并非只有你一个人是这样,别人也经历了类似的创痛。

你的初始陈述也在推动其他组员消除对这种创痛过于敏感的这一至关重要的过程。每次当新成员初次陈述时,组员们也必须把很久没有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这种陈述的次数越多,团体内的每一个成员对那种耻辱和内疚便越不在乎。头一次过关对任何新来的人来说当然是很困难的,通常伴随着许多眼泪和难堪。到了第三或第四次这种经历就比较容易说出口了,难为情的感觉也会明显减少。等到说10~12次时,比起谈任何别的生活中的不快也难不了多少。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治疗的各个阶段

我带领乱伦的受害者经历三个基本阶段:愤恨、悲伤和释放。

愤恨是因为感到自己身心中最宝贵的东西遭到他人的侵害或亵渎而产生的深深的愤怒。这是此项治疗中第一个最基本的组成部分,也是最困难的一步。

多数儿时受到过性骚扰的成年人曾体验过强烈的悲痛、孤独和懊恼。悲伤的心情是他

们熟悉的,但却感觉不到愤恨。因此他们往往试图跨越内心感到愤恨的阶段,而尽快地去体验悲伤的心情。这是错误的,愤恨必须先于悲伤。自然,不可能将强烈的情绪截然隔离开来—愤恨中有悲伤,悲伤中也会搀杂着愤恨。但是,就治疗工作的目的而言,这却是泾渭分明的不同阶段。

受害者的愤恨

为了将责任坚决地归咎于应承担者一方,你必须承认自己的愤恨情绪,并且为了治疗的安全起见,将此种情绪释放出来。

对你们中的许多人来说,这样说说是容易的,真正做到就难了。也许,你已经将自己的愤恨情绪成功地压抑起来,成了一个事事顺从、牺牲自我的完美主义者。你好像一直在向外人显示:“我一点儿事都没有,我可以用完美的样子来证明这一点,我为别人牺牲一切,我不生气,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释放自己的愤恨如同打开了火山口,随之而来的喷发会让你感觉势不可挡。

即使是完全在自觉的意识支配下释放自己的愤恨情绪,你也同样极易受到诸如头疼或忧郁这类生理或情感症状的伤害。

对你们中其他的人来说,问题就不再是如何接触自己的愤恨情绪,而是如何去控制它了。你可能对周围的人都怒气冲冲,惟独不敢对真正应该发火的人—你的父母—发火。你也可能总是盛气凌人,将对父母的仇恨转嫁到与自己接触的任何人。你可能举止粗鲁,蛮勇好斗,使人们对你望而生畏。

在本章后半部分我向你展示的技巧将会允许你以可控制的方式发泄自己的愤恨,防止你失控,使你得以打开压力阀,将愤恨情绪释放掉。

受害者的悲伤

在治疗的过程中,你会自然而然地为失去的许多东西悲痛不已—失去了“美好家庭”的虚幻,失去了天真,失去了爱,失去了童年,失去了原本该是幸福的有成就的岁月。这种悲伤可能会将你压倒。你的心理医师会凭着自己的勇气和经验带领你闯过这一关,抵达彼岸。至于悲伤情绪本身,对此是没有什么好办法的,没有捷径可走。

释放与重新振作起来

在治疗的最后阶段,当你将愤恨和悲伤的情绪释放殆尽以后,你就会学会将原本耗费在这两种情绪上的精力用于重建自己的生活和自我形象。此时你的许多症状要么大为减轻,要么得到了控制。作为一个有价值、讨人喜欢的人,你将拥有新的尊严和新的自我感觉。在你的生活中,你将头一次面临一种新的选择—选择不再在感情或行为上像个受害者。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治疗方法1

我用于治疗患者的两种主要方法是写信和扮演角色。我还设计了若干分组练习,证明对乱伦的受害者和其他中毒父母的成年子女特别有帮助。这些方法既可用于单独治疗,也可用于分组治疗。因为我的各个治疗中心里只有一小部分对乱伦受害者的治疗是单独进行的,所以以下的例子全部选自分组讨论。

我让每一位成员每星期写一封信,尤其是在初始阶段。他们在家里把信写好,然后到组内来念给大家听。虽然不要求任何人将信寄出,但是许多成员还是决定这样做,尤其是当他们感觉比较有力量的时候。我要求患者按下列次序写信:

1.给侵害者。

2.给父母中的另一方(假定一方是侵害者;当年受到非父母身份的家庭成员性骚扰的成年人需要先给侵害者写信,然后再给父母双方分别写信)。

3.以自己成年的身份给当年受过伤害的那个孩子写信。

4.写一个有关自己生活的“童话”。

5.给配偶或恋人。

6.给每一个孩子。

在这一序列的信写完以后,我请成员们按照这一顺序重写第二遍。这样,这些信不仅成了治疗的有用工具,而且还成了进步的晴雨表。在治疗刚开始的几个星期内写的信,在语气和内容上同三四个月以后写的信将大不相同。

给侵害者写信

在第一封信中—给侵害者的—我希望你畅所欲言,尽可能地发泄自己的怒气。尽可能频繁地使用类似“你怎么敢……”、“你当时怎么能……”这样的措词。

我头一次见到36岁的詹妮这位温柔、娇小、金发碧眼的女郎时,她说话的声音和耳语差不多大小。她的父亲从她7岁起就对她实施性骚扰直至11岁—但是詹妮总是不肯放弃能重新赢得父亲的爱的希望。她极不愿意承认自己内心深处对父亲的愠怒。在治疗的初始阶段,她不停地哭,并且当我让她给父亲写信的时候明显地感到不快。我鼓励她利用写信的机会对父亲伤害、玩弄自己表示愤怒,我还提醒她信根本没有必要让父亲看到。

从治疗中与她的接触来看,我估计她的头一封信一定是试探性的,充满了渴望和一相情愿。但读信后我却大吃一惊:

亲爱的爸爸:

你实际一点儿也不“亲爱”。你能当我的爸爸只不过是因为一天晚上你往妈妈体内射了精。我既恨你又可怜你。你怎么敢对自己的小女儿施暴呢?

你对我的道歉在哪儿,爸爸?我的童贞在哪儿?我的自尊在哪儿?

我没做任何使你恨我的事情,我没有试图挑逗你。小姑娘很丰满,是吧?她们稚嫩的小乳房让你难耐,是吧?你这婊子养的。我本应当朝你吐唾沫。我恨自己没有同你抗争的勇气。你怎么敢运用做我爸爸的权利强奸我?你怎么敢让我受到伤害?你怎么敢不同我说话?

当我很小的时候,你常带我到大海中去。你拉着我的手,我们一起穿过海浪,还记得吗?我喜欢你蔚蓝的眼睛,我信任你。当时我多么想让你尊重我,想让你为我自豪。对于我来说,你不只是一个儿童的性骚扰者,但你根本不在意,对不?我再也受不了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的样子了。这种事发生了,爸爸,它至今还影响着我的生活。

詹妮

詹妮的信比几小时的谈话更能勾起她的情感。她被这情感的强烈程度吓坏了,但知道自己头一次有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探究、表达这种情感,她又感到宽慰。

康尼—一位红头发的信贷部主任,早年受到过父亲的性骚扰,后来又同几百个男人睡觉,发泄自己自暴自弃的情绪—比詹妮提早几个月进入了同一治疗团体。康尼显得脾气暴躁,盛气凌人,动辄发火。我管她叫“厉害的家伙”,但心里明白她实际上觉得自己十分渺小脆弱。在写给父亲的头一封信里,康尼将感情毫无保留地发泄在纸面上,没有节制,也不拘形式。但是当她读第二封给父亲的信时,显然她的感情和观点在条理性和针对性方面要好得多了。

亲爱的爸爸:

自从我为苏珊的治疗组写了头一封信起,仿佛已经过了一生一世—这期间的变化太大了。写头一封信的时候,你在我的心目中还是一个可怕的吃人魔鬼。在某些方面我也变得同你一样了。乱伦就够邪恶的了,但我随时还得忍受你的暴力和威胁。你是个恶棍兼暴君。你怎么敢夺走我的童年?你怎么敢毁掉我的生活?

现在我终于开始把这一切联系起来看了。你是一个病态的、内心不安的人。你利用我的方法同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利用一样。你用作为父亲不应该用的方法迫使女儿爱你。我没有力量阻止你,我觉得自己不是个正常人,觉得自己下作。我的境遇从来都是很糟的,我的行为也一直是在毁灭自己。但从现在起,我生活中的任何改变,任何改变都必须向着好的方面发展。

我解决不了你或母亲的问题,但能够解决自己的问题。在这一过程中,如果你们中的一方或双方受到伤害,我是无能为力的。当年不是我要求受到乱伦的虐待的。

康尼

随着康尼表达了自己的愤恨,她也得以抛弃了很大一部分自怒和自嫌心理。这种事情发生得越多,她对个人发展和康复的决心就越强。

写给父母中沉默一方的信

在给侵害者写信之后,你还要给父母中的另一方—在多数情况下是你的母亲—写信。如果觉得母亲当年不知道乱伦的事情,这封信可能是你头一次将这类经历用文字向她表达出来。

如果觉得母亲确实知道乱伦的事情,或者当年事情发生期间,你实际上告诉过她,那么此时你就需要向她表达相当程度的愤恨:恨她不保护你,不相信你的话或责备你;恨自己被用做维系畸型婚姻和家庭的献祭羔羊;也恨自己对母亲来说不及她得到经济赡养和维持家庭现状重要。

康尼写给母亲的信便是多数乱伦受害者对母亲所持有的严重矛盾心理的突出例子。这封信一开始的时候叙述了自己遭受的来自父亲的性虐待,接着又表达了对母亲在这一家庭丑剧中所扮演角色的看法。

……我觉得你也玩弄了我。母亲应当保护幼小的女儿,但你没有这样做。你没有照顾我,因为这一点父亲伤害了我。

你当时难道看不到吗?还是不屑于看到这一切?我过了这么多年孤独恐惧的日子,对你十分生气,你抛弃了我,与他和睦相处对你来说太重要了,所以为了他,你宁肯牺牲我。知道自己还没有重要到值得你保护的程度太让人伤心了。我没有正常人的感觉。父母不仅夺去了我的童年,也夺去了我的情感。我既特别爱你又特别恨你,这真让我左右为难。你当年为什么不关心我呢,妈妈?为什么你就是不爱我呢?我有什么错?我到底还能否得到你的回答?

康尼对自己困惑心情的流畅表达道出了所有乱伦受害者对母亲未能保护自己而产生的困惑。正如康尼所说的,“连动物还保护自己的幼仔呢”。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治疗方法2

给受害孩子的信

从许多方面来讲,给内心深处那个受害孩子写信对你来说可能是最困难的,但或许也是最重要的。这封信能够启动你“重获父爱或母爱”的过程。

重获父爱或母爱意味着,深入自己的内心,为还在你身上的那个忍受痛苦的孩子找到

一个爱他、肯定他的父亲或母亲。这位父亲或母亲可以通过这封信爱抚、宽慰、保护你精神世界中那依然脆弱恐惧的部分。

你们中许多儿时受过虐待的人已经同内心深处的这个孩子疏远了。你的羞耻已经转化为对那个“堕落的”、无助的孩子的轻蔑和嫌恶。为了不受某些极为痛苦的感情的折磨,也许你曾试图否认这个孩子的存在,但是你内心的那个孩子只能隐藏起来,要想遗弃他是不可能的。

在这封信中,我要求你拥抱这个孩子,将其重新融入自己的人格。做一个有爱心的父亲或母亲吧,给予这个孩子你从未享受到的培养和支持吧,让这孩子有生以来头一次感到父母对自己的关爱和自身的价值吧。丹—在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一直受到父亲性骚扰的工程师—很长时间以来一直对那个曾经是自己的孩子,那个太弱小不能反抗父亲的小孩子—感到嫌恶。下面摘录的是丹给这孩子信的部分内容,它显示了仅经过几次治疗过程中的讨论,这些感情已经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亲爱的小丹:

你是一个可爱的孩子,一个天真无邪的孩子。你纯洁又富于爱心。从现在起由我来照顾你吧,你有才能也有创造性,我会把你的这一切表现出来的。你现在安全了,可以去爱别人,也可以接受别人的爱了。你不会再受到伤害了。现在你也有了辨别能力。我来照顾我们俩吧,我会把两人结合在一块的。以前我们总是分开,扮演不同的角色,自己等着应付一切。你没有发疯,你当时只是害怕。他再也不能伤害你。我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为了掩饰你的愤怒、怨恨、伤心、压抑、自责和焦虑而酗酒吸毒,你现在可以抛弃这些情感了。我已经不再像他那样惩罚我们了,我已将自己交给了上帝。我们是有价值的;我是有价值的。我们自己制造的天地已经过去了,我们正在觉醒。现在还在心痛,但已经没有那么厉害了。最终这一切都会成真。

丹用这封信的形式不仅同内心深处的那个孩子进行了交流,而且使自己得到了宽慰:决定戒酒戒毒,迈出了自我肯定的一步。写这封信时他头一次懂得了自己作茧自缚的行为与儿时痛苦的联系。

童话

写完这三封信后,我要求你用童话的语言和形象写一个描述自己生活的故事。你得将自己描绘成一个小公主或温和的小王子,在黑暗的森林中或破败的城堡中同邪恶的国王、丑陋的魔鬼或恶龙住在一起。你可以把乱伦描述为黑死病①、暴风雨、快乐时光的结束或你想像出来的任何东西。

童话是你做的头一份以第三人称写的家庭作业,不要以“我”的观点来写,要写“他”或者“她”。这有助于你从新的、更加客观的视角来审视自己的内心世界,使你与童年时代的创伤保持一段距离。把小姑娘称为“她”而不是我,你那些经历中刻骨铭心的疼痛将会开始消退。当你以象征的方式来燃起自己的感情时,便可以以从前从未达到过的水平去应对这种感情。待到这一过程结束时,便能对自己的遭遇有一种新的更加清晰的理解。

我对此项作业做出的惟一限制是,你的童话尽管开头是悲伤的,结尾却应当充满希望。这个童话毕竟只是对你生活的一个比喻,它应当充满希望。在写作刚开始的时候,你可能对此并不十分相信,但是以乐观的笔调描写自己的未来会在你的内心勾画出一幅更为积极的愿景。这对那些难以想像到自己还有幸福未来的人们来说尤为重要。通过对较为美好未来的憧憬,你就会为自己制定具体的,可以达到的目标。一旦有了目标,你便有了鼓舞自己的内在动力。

我永远也忘不了特蕾西—她曾受自己推销保险的父亲的性骚扰—宣读自己写的童话的那一天。童话很长,所以在这儿我只节选了部分内容。但她在这一练习的过程中所发现的真理和感受到的希望已经永远改变了她对自身处境的看法:

很久以前在一个群山环抱、与世隔绝的山谷中生长着一株小小的植物。这株名叫“艾维”(Ivy)[乱伦受害者(incestvictim)的首字母缩写]的小植物命运十分悲惨,所以她的目光总是凝视着河对岸,暗暗地想逃过去。

艾维小小的天地是由一个恶名昭著的国王莫里斯·莱斯特统治的,人们都管他叫莫。你会注意到把诨名和姓拼在一起,就成了莫莱斯特①。他的德性正如这名字一样。

莫特别喜欢拈花惹草。当艾维含苞欲放时,莫窥见了她,她那既成熟又娇翠欲滴的样子让他心动了。莫于是便接二连三地对艾维行不规矩之事。但即使如此,她依然敬畏他,把他视为君王。

莫毫无廉耻,但艾维总是替他遮丑。可怜的艾维几乎完全与世隔绝了。在她难挨的孤寂之中,她只有一个伴侣:吉尔·特里普。

吉尔属一种卑下的植物,缠绕在艾维身上,一点点儿地吞食她的叶子、茎和根。正是吉尔拼命要使艾维幽禁在这山谷间,过着这种病态的生活。

但是,有一天令艾维吃惊的是,她真的遇到了一位可以解救自己的人。“你是谁?”艾维惊讶地问。“我是来自上天的教母,也叫北方的苏珊。打点一下你的行囊,弄得精干一点儿。马上就可以让你连根拔起,离开此地。”艾维变得惊慌起来。“但没有法子过河呀。”她喊道。“不,有的。”苏珊信心十足地安慰她说,“你可以驾驭着我的愤恨情绪离开。它带着我走了这么远,也一定能带你远走高飞。”

靠着以前从未有人替自己承担过的愤恨情绪,艾维使自己依靠反作用力拔地而起,离开了自己嫌恶的山谷。

除了自己的眼光以外,特蕾西还绝妙地运用了自己的想像力和幽默感,这使她重新领略到自己儿时被人粗暴蹂躏了的开玩笑的天性。

我的有些患者对我布置的写童话的作业不以为然。他们宣称自己不会写,或者说这作业太浅薄,但是这种童话一直被证明是最令人感动和治愈效果最好的练习形式之一。

写给配偶的信

你的下一封信是写给配偶的。如果你没有配偶、恋人或同居者,那么以前的恋人或丈夫也可以。(记住,你不需要将这信寄出去。)向他或她解释一下你儿时的创痛是如何影响你们夫妻间的关系的。你不该为你们两人间所有的问题承担责任,但是你对对方的不信任、你的桀骜不驯,以及你性生活的经历或许对他们造成了损害。这封信最重要的地方就是你开诚布公、实事求是地谈论自己的经历。这是消除自己的耻辱感的重要一步。

给孩子的信

你这一系列的信中,最后一封是写给孩子的。如果没有孩子,可以写给打算要,但尚未出生的或者从未有过的孩子。用这一封信重新表明你有爱的能力,从而体会到,自己经历并且摆脱了痛苦,正在得到成为一位更可亲的家长的内在力量。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扮演角色的力量

在治疗小组中,将所有的信读过之后,我们设置了简要的场景,处理信中提出的问题。我发现,消除乱伦的创痛,解决患者生活中的其他顾虑,这种心理剧或扮演角色的场景是一种极有远见、极为有效的手段。

扮演角色的方法戳穿了你为抵御自身的情感而采取的推理和否认的伎俩。它为你提供了在准备面对家里的人以前尽情宣泄自身情感的机会,它为你尝试采用新的行为方式提供了

一种安全的气氛。这些因素对于成功的治疗来讲都是必不可少的。

在进入治疗组3个月后,康尼渴望着把信寄给父亲和母亲。但是她意识到了,一旦信寄到他们手中,她就需要许多人的支持。我问她,她的丈夫韦恩会不会支持她。她羞怯地承认,她还不曾把父亲对自己进行性骚扰的事告诉丈夫。

像多数乱伦的受害者一样,康尼认定,自己说出真相以后,会在丈夫的眼中失去魅力,会招致他的嫌恶和反感。即使多年的证据表明,韦恩是个疼爱支持自己的男人,内心的顾虑还是使她难以启齿谈及这桩令人痛苦的隐私。但是她此刻不能再瞒着他了。

为了减缓康尼的顾虑,我让她在治疗组内使用扮演角色的方法,在真的冒险告诉韦恩之前,先演练一下。我们演练了若干场景,由我或另一个组员扮演韦恩,做出各式各样的反应,从全面接受到断然拒绝。

在一个尤具戏剧性的场景中,康尼自己扮演了韦恩的角色,这样她便可以体验到对方的某些情感,由我扮演康尼,在向韦恩讲述了父亲对我的所作所为之后,我又告诉他自己需要他的支持。

苏珊(饰康尼):此刻,我是多么需要你的爱和支持。我希望所有这一切都不会对你有什么影响,希望你不致恨我,觉得我不干净。

康尼(饰韦恩):我当然不会恨你,可你该早一点儿告诉我,我可以帮助你呀。说到有什么影响的话,就是了解了这件事使我觉得你对我来说甚至更宝贵了,我早就知道你的心里有隐痛,使你总是疑心重重,心怀怨恨。现在我知道原因了,觉得恍然大悟。我希望能早一点儿帮你消除痛若,你该早一点儿信任我,把实情告诉我……

此刻康尼中止了表演。

刚才演他的时候,我真切地感到了他的爱,一切都不成问题,我知道不成问题。如果有问题(说到这儿,她笑了),我就捶他。

你可以利用扮演角色的方法给自己壮胆,以便打破沉默。后来当康尼真的对韦恩讲了自己小时候的事情时,她感到治疗组内的演练在相当程度上减缓了她的焦虑心情。韦恩的确像她预感的那么通情达理。在余下的治疗时间内,他的支持极大地帮助了她。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为治愈内心深处的孩子所做的练习

除了写信和扮演角色以外,还有一些供治疗用的极为有效的方法。以下两种是最有效的。

改写历史—说“不”的练习

如果像多数乱伦受害者那样,你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的。你可能觉得自己无能,

别人让你干什么就得干什么。这些信念的根子在于你那为一方强悍的父母所挟迫、恐吓和侮辱的经历。

为了使你重新获得力量,应当闭上眼睛,回想一下你印象中头一次遭到乱伦伤害的情景,但是这一次应当试着在想像中改变一下发生的事实。回想一下事情发生的房间,回想一下对你造成侵害的人。然后伸出手猛推开侵害者,大声说:“不,你不能这样!我不允许!滚开!我要告诉人了!我要喊了!”想像一下侵害者顺从你的情景。想像着自己注视他转身,然后离开房间,身影越来越小,出了门的情景。

即使你为自己当年没有这样做而感到十分痛苦,这种重写历史的做法也是一种激动人心的,使你重获力量的训练,丹是这样说的:

上帝呀,只要当年能这么做,付出什么我都心甘情愿。但是即使现在这样做也能使我感受到当年不曾感受的力量。当时我们都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但是现在肯定能学会!

先做孩子,再做大人

我们做的一种触及伤痛的分组练习是让组员们扮演一下遭受乱伦侵害那年的自己。

在这种练习里,重要的是要重新找到当孩子时的感觉。为了帮助你做到这一点,试着坐在地上—椅子和沙发是大人坐的。请记住小孩子说话可不像大人—他们有自己的词汇和对世界的感知方式。一旦你们把受虐待的子女组成一组,就把家里发生的“怪事”告诉组长。而其他的“孩子们”则向你提问,同时又安慰你,在下面这则一次近期讨论的节选中,康尼有了重大突破。

苏珊:喂,亲爱的,你多大了?

小康尼(用童音回答):7岁。

苏珊:我知道你爸爸在对你做一些十分恶心的事,跟我们把这事讲一讲对你有好处。

小康尼:好吧……真难说出口。我觉得真害臊,但是我爸爸……他到我屋里,他……他扒下我的裤衩,舔我……你知道,舔下面,我尿尿那地方。接着他又用他的小鸡摩擦我的腿,直喘粗气,过了一会儿一种粘乎乎的白东西就流了出来。接着他又让我拿毛巾来把它擦干净,还吓唬我说如果敢告诉任何人,就揍我。

苏珊:当爸爸对你做这些事的时候,你有什么感觉?

小康尼:我怕极了,肚子不舒服。我想我一定是个坏孩子,爸爸才对我做这种事。有时候我想去死,那样就可以让他知道我对此是多么厌恶。如果死了,他就对我干不成这种事了。

此时,康尼“女强人”的防线崩溃了。组内其他的人则围成一个圈儿,抚慰着她。她哭了整整几分钟。

康尼边哭边说,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哭过了,现在她很害怕,觉得自己原来如此脆弱。我安慰她说,把自己软弱、易受伤害的那一面释放出来,会大大增强自己的力量,而不会使自己变得更加软弱。她内心深处那个惊恐伤心的孩子就用不着躲躲闪闪了。

当你内心深处的那个孩子得到了表现自己的机会,受到人们的安慰和肯定之后,你就得当机立断,重新回到自己的成人身份。站起来吧,体验一下自己身强体壮的感觉。每当你感到自己像个无助的孩子时,能够回到自己的成人身份就是自己可以汲取的力量源泉。

以上仅仅是心理医师可以采用的许多分组练习形式中的一小部分。这些分组练习,连同写信和扮演角色在内,是消除受到侵害影响的重要步骤。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同父母对峙1

当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感到十分难过。因为当年应该养育你、爱你、保护你的那些人,在你大胆说出实话时,很可能在情感上向你发起攻击。当你同乱伦的侵害者对峙时,我对你讲过的有关对峙的所有准备工作都应当做得格外扎实。

*你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支持系统。

*你必须演练、演练,再演练。

*你必须改变谁应当对乱伦负责的看法。

*你必须做好准备:你同父母的关系会出现重大改变,甚至可能牺牲这种关系。

如果父母同你住在一起,你可以与他们同时或分别对峙。但是我发现在处理乱伦的情况时,同父母分别对峙较少具有爆炸性。乱伦受害者的父母在共同遭遇对峙时,常常纠合在一起,对付在他们眼中被视为全力以赴的一场进攻,以维持自己的婚姻。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力量的对比将为二比一,因此对于你来说有一个支持者便变得极为重要。

尽管无法预料任何一个侵害者会有何种反应,与其单独对峙看来的确能够引得对方怒火中烧。你的侵害者可能对乱伦的事情断然予以否认,可能勃然大怒,拂袖而去,可能污蔑你的心理医师挑唆你破坏家庭,可能会对自己的罪行轻描淡写,或者,甚至可能承认自己的所作所为。你得做好应对各种情况的准备。如果他真的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你要警惕他寻找各种开脱的借口。侵害者常常妄图让受害者同情自己。

尽管对峙的步骤同与其他中毒的父母打交道时的步骤相同,还有一些十分具体的内容需要你将其列入“我对你的要求”之中去。你的侵害者对此类要求的反应,应当是你确定同他保持一种什么样的关系的惟一精确的参考系。

下面是你应当要求的:

1.对所发生的事情予以彻底地承认。如果侵害者宣称不记得了,你也应当让他承认,即使他不记得了,事情也是真的,因为你记得。

2.道歉。

3.承担全部责任,明确澄清你是没有责任的。

4.愿意做出补偿。例如,他可以进行治疗,为你的治疗支付费用,为在你的生活中他给其他人造成的痛苦道歉,并且当你需要的时候随时同你就此事进行交谈。

告诫你一句:道歉也许是具有欺骗性的,可以使你产生你们的关系会出现重大变化的幻想。但是如果道歉之后,侵害者没有行为的改变,一切都无济于事。他必须愿意为此做点什么,要不然道歉就是空话,只能给你带来进一步的伤害和失望。

显然,对于所有这些,或者其中的大部分要求,极少会有受害者能得到积极的反应,但是提出要求对你的成长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你得制定未来与父母关系的游戏规则。你必须清楚地表明,你不会再生活在谎言、真真假假、保守秘密和抵赖事实的环境之中。最重要的是,你必须明确地说明你再也不会为施加在自己身上的暴力承担责任—你不愿再成为受害者了。

“是我们停止装模作样的时候了”

特蕾西决定分别与父母对峙。她告诉父亲,自己正在进行心理治疗,但没有具体讲是什么样的心理治疗。她说如果他愿意来与她参加一次讨论会,那将对她极有帮助。他答应了,但又推脱了好几次约会才迟迟露面。

特蕾西的父亲—哈罗德是一个身材瘦高、秃顶的50多岁的男人。他打扮得十分利索,看起来真像个经理的样子。我问他是否知道特蕾西想让他来见我的原因,他说他“觉得是桩好事情”。我先让特蕾西告诉父亲她正在接受的是什么治疗。

我是在乱伦受害者的治疗组里,爸爸。这儿的人都是父亲,有时候是母亲对他们做了你当年对我干的那种事儿。

哈罗德的脸明显地红了,目光也躲开了。他说了点儿什么,但特蕾西打断了他的话,让他答应听她把话说完。她向他讲述了他当年对自己做的那种事,讲述了这如何让她感到恶心、恐惧、迷惘、下流。接着她又告诉他这种乱伦如何影响了她的生活。

我从来没有觉得可以痛痛快快地去爱另一个男人,我总觉得这样做是在背弃你或欺骗你。我觉得自己像是他人的一笔什么财产,好像除了你以外,我再也没有自己的生活了—你说我是婊子的时候,我以为是真的—不管怎么样,我内心深处始终藏着这肮脏的秘密。我认为是自己的错。我一生中大部分时间过着忧郁的日子,但也学会了装作一切都好。唉,并非一切都是正常的,爸爸,我们都不要再演戏了。我的婚姻几乎破裂,因为我厌恶性,厌恶我的身子,厌恶自己!感谢上帝,现在一切都在发生变化。但是在我背负着这全部重担的时候,你却逍遥法外!你玩弄了我,你利用了我,你做了一个父亲能对自己的小女儿做的最邪恶的事。

然后特蕾西告诉她父亲自己对他的要求—道歉、承担全部责任。她也给了他一个机会告诉母亲,要不然自己就去告诉她。

特蕾西的父亲目瞪口呆,反咬她敲诈他,他没有企图否认乱伦的事,但却对此轻描淡写,让特蕾西别忘了,他从来“没伤害过她的身子”。他的确道歉了,但主要担心的却是这件事一旦“人人皆知”以后,会对自己的婚姻和职业地位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他断然否认需要任何治疗,因为自己一直过着“有意义、有成就的生活”。

第二个星期,在特蕾西的压力下,她的父亲向母亲“坦白”了,接着特蕾西来到了治疗组,汇报了结果:

我母亲很受打击,但事后又让我原谅他,不要告诉家里的任何人。当我告诉她我是不会同意的,她责问我为什么非要这么伤害大家,是不是以此为乐—突然间我在这件事上成了大坏蛋。

组内的人都急于知道特蕾西迈出了这一大步后有什么感觉。她的回答我永远不忘:

我觉得好像从肩膀上卸下了30吨的重担。你要知道,我现在意识到了,我有权说实话,别人听了受不了不应当由我负责。

看到特蕾西寻回了自己的权利,并且在消除侵害的影响方面取得了相当的进展,我们都很兴奋。最后,特蕾西决定同父母维持关系,但这种关系仅限于保持接触而已。

撞上了石墙

特蕾西在同父亲对峙的过程中几乎不需要我的帮助。另一方面,利兹—她的继父是那位在当地极有势力的教长,在她鼓起勇气让他改邪归正时,不仅骂了她,而且差一点儿掐死她—却急需我的帮助,尤其是她的母亲和继父坚持要一起来。当利兹告诉父母自己想让他们来参加心理治疗的讨论时,他们答复她,“愿尽全力帮助解决她的精神问题”。

利兹13岁时,曾将继父对自己的侵害告诉母亲,当时她拼命想制止事情的发展。可她的母亲不相信,利兹从此再也没有提起此事。

利兹的继父伯特是一个面色红润的60多岁的男人,谦和而威严。他身着黑色的牧师服,打着白领带前来参加讨论,显得很庄重。利兹的母亲罗达是个高高瘦瘦、面色阴沉的女人,黑头发中夹杂着大缕的白发。两人从进屋起就是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利兹的言谈举止同事前练习的一样,但是每当试图谈起当年继父对自己的那些骚扰时,便像撞上了一堵石墙—即怒气冲冲地矢口否认和责骂。照父母的说法,她神经不正常,是在胡编乱造,她是个用心险恶、爱记仇的姑娘,因为伯特当年对她“管教过严”而试图报复。利兹虽然没有乱了方寸,却已经无路可退。她无助地看着我,这时我只得介入了:

你们两个人都够对不起她的了—我再也不能容许你们这样做。我很遗憾你们俩都没有说实话的勇气。伯特,你很清楚利兹说的都是真的,没人会编造这种屈辱痛苦的事情,没人会编造自己多年的压抑和耻辱。虽然已经过了对你犯的罪行进行起诉的法律时限,但因为你本人是值得儿童信赖、在他们眼中具有权威的人,所以利兹和我已将你犯的罪行报告了“儿童保护局”。如果你再伤害任何一个孩子,我们的报告将对你十分不利。我不明白当你的全部生活都是建立在谎言之上的时候,你还怎么去做别人的牧师。你是个骗子,是个有恋童癖的人。教长!你清楚这一点,上帝也清楚。

伯特的脸色僵住了。他一声不吭,但那愠怒却是明显的。我转向利兹的母亲,做了最后一次努力,让她面对事实,但对方对此充耳不闻。

伯特和罗达的防御堪称无懈可击,我觉得没有理由再延长利兹的痛苦。她什么都明白了,所以我让伯特和罗达离开。

利兹知道她得在父母和自己的情感健康之间做出选择,不可能二者兼而有之。没过多久她就打定了主意:

我把他们完全赶出了我的生活。他们太疯狂了,我要同他们保持关系也得发疯。现在我坚强多了,他们好像是从另一个星球来的。上帝呀,苏珊,那女人当年还是我的母亲呢!

她放声哭了起来。我抱住了她,足有几分钟,她呜咽着,最后才说:

我想最让我伤心的是他们根本不关心我,从来不关心。我的意思是说,按照爱的任何正常标准,他们都不爱我。

利兹说的这最后一段话表明了,她愿意面对许多儿时受虐待的成年人必须面对的可怕事实—说到底,她的父母根本不懂得爱。是他们的失意和性格缺陷造成了这痛苦的现实,与她毫不相干。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同父母对峙2

与沉默的一方对峙

康尼住在另一个州,所以她决定以给父母分别写信的方式与其对峙。在这种练习中她扮演成孩子,康尼还记得父亲头一次骚扰自己的时候她曾告诉过母亲。对康尼来说,弄清母亲当年为什么没有采取措施保护自己是极为重要的。

信发出后,康尼焦躁不安。三个星期以后还没收到父亲的信,她感到十分懊丧。

“但是你实际上已经收到他的复信了,”我说,“复信的内容就是他不愿意答理此事。”

但是,康尼的确收到了母亲的复信,她把信的部分内容读给组内的人听。

不论我说什么都不能补偿他对你造成的伤害。当时我觉得自己是尽可能地帮助了你,当年我真的同他谈过,他也道歉了,发誓永不再犯。当时他似乎是真诚的,乞求再给他一次机会,说他是多么爱我。没有人能体会到我当时多么害怕,多么心神不定。我拿不定主意,觉得事情已经过去了。现在我以嫌恶的心情意识到,他这么轻易地就把我给骗了。我太看重所谓的幸福家庭了,所以就拼命地掩盖这一切,我安于生活现状的心情太迫切了。此刻我心里很乱,不能多说,也许和以前一样,也帮不上你什么忙,康尼,但是请相信我真的爱你,祝你万事如意。

爱你的妈妈

这封信在康尼心中燃起了某种希望,也许两人可以开始一种较为真诚的关系。在我的建议下,康尼和母亲及我进行了电话会谈。会谈中,康尼的母亲玛格丽特,再一次表达了对以前事情的痛悔心情,承认自己的软弱实际起了纵容作用。我也开始感到,这两个女子间有希望建立某种有价值的关系……但是有一天康尼向她提出实质性的要求时,情况却发生了变化。

康尼:已经这么多年了,我不要求你离开他,可是有一点对我真的很重要,我希望你去找他,当面告诉他,当年他对我做的那些事是多么恶劣。我并不指望他做什么—他是个病态疯狂的人,我得面对现实,但是我的确想让他从你的嘴里听到这话。

玛格丽特好长时间默不作声。

玛格丽特:我不能这么做,真不能这么做,请不要逼我。

康尼:这么说你是在我面前袒护他,就像你以前做的一样。收到你的信时,我以为也许我终于可以有一位母亲了,以为也许这一次你能站在我这一边。妈妈,光表示歉意是无用的。你得为我做点什么,你得以行动表示对我的爱,不要只是说说。

玛格丽特:康尼,这件事过去已经很久了。你现在有了自己的生活、自己的家庭,而他却是我的一切。

康尼觉得痛苦而失望,自己惟一的要求母亲都拒绝了。但是她明白母亲早就拿定了主意,在她们两人的生活中指望再有任何变化是不现实的。

康尼决定为了自己的精神健康,今后只同母亲保持最低限度的书信和电话接触。母亲能做的事有限,这一点她认了。至于父亲她决定同其断绝一切关系。

“我们以此作为出发点吧”

丹的母亲伊芙琳是一位退休的中学校长。当丹打破沉默的时候,她的反应却与康尼的母亲很不一样,当丹有了足够的力量将父亲对自己实施多年的性暴力告诉母亲时,他的父母已经离异10年了。

当听到儿子经历的详情时,伊芙琳哭了,走到儿子的跟前,搂住他。

啊,上帝,亲爱的,我很遗憾。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可以做点儿什么呀。我当时真不知道,我知道此人身上有些很坏的毛病。我们之间的性关系很糟糕,我知道他老是在浴室里手淫,但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对你动手。啊,我的宝贝,我很抱歉,很抱歉。

丹担心的是给母亲造成的负担太重了,他事先低估了她设身处地地体谅别人的能力。但是她向他保证,自己宁愿与他共同面对这可怕的现实,也不愿生活在谎言里。

我觉得自己好像让卡车撞了一样,但你告诉我了,我很高兴。所以现在许多事变得明朗了,很多事情理出头绪来了……像你的酗酒、忧郁,以及我婚姻生活中的许多事。你知道多年来我一直在自责,因为他似乎在性方面对我没兴趣。为了他的脾气我责备自己。现在我知道了他是有病,真的有病。我们两人都没责任,所以我们就以此作为出发点吧。

丹说了实话不仅给自己,也给了母亲一份礼物,他对乱伦情况的陈述回答了母亲在自己的婚姻生活中遇到的许多痛苦而又令人迷惘的问题。丹的母亲做出的反应正是所有的乱伦受害者渴望他们的母亲做出的反应—同情,对侵害者的憎恨和对受害者真心实意的支持。

当丹和母亲手挽手地离开我的办公室时,我不禁想,如果所有的母亲都能做出这样的反应该有多好。

第十四章 治愈乱伦的创伤?毕业

在你的治疗过程中会有这样的时刻,所有的信你都写完了或重写了,也经历了扮演角色、演练和对峙的各个阶段,同时做出了将来同父母保持何种关系的决定。你将会看到日益增多的自己力量和健康的证明。你在信念、情感以及行为方面产生的变化将融入自己的人格。简言之,你可以毕业了。

这对你,对治疗组的其他成员以及对你的心理医师来说,都是一个伤感但激动人心的

时刻。你得同自己生活过的惟一的幸福家庭告别了,尽管我的治疗组内的许多成员在离组后很长时间内还保持着亲密的关系。这种以共同的强烈情感经历为基础的,源于群体的友谊往往极为牢固,在减缓治疗结束后的失落感方面可以提供持久的关爱和支持。

你毕业的时间要依需要而定。我的治疗组内的乱伦受害者多半需要一至一年半的时间完成治疗的周期,如果你的父母对你格外支持,像丹的母亲那样,这一时间可能短一些,如果你决定同父母断绝关系,就像康尼和父亲那样,在组内待的时间就可能需要略长一些,以避免在一种损失(失去父母)后,雪上加霜,再经历另一种损失(失去治疗组)。我一直对在较为短暂的时期内所发生的如此戏剧性的变化感到惊讶,尤其是想到最初的伤害造成的各方面巨大消耗的时候。

一个新人

不时有毕业的患者同我联系,告知我他们的生活情况。最近收到的一位毕业的患者,名叫帕蒂的年轻妇女的信,尤其令我高兴和感动。

帕蒂是我最早主持的乱伦受害者治疗组内的成员之一,她当时只有16岁。在第七章中我曾简短地提到过她。她还只是个小姑娘的时候,父亲威胁她说,如果不顺从他,就把她送给别人收养。我已多年没收到她的信了,但却还记得,她未能有机会与父亲对峙,因为父亲在她开始治疗时已经失踪几年了。她的信是这样写的:

亲爱的苏珊:

我早就想写信给你,感谢你帮助我成为新人。谢谢你和治疗组,我现在情况良好。

我嫁了一个好人,我们有了3个孩子。我也重新学会了信任别人。我觉得由于自己的经历,我现在是个称职的妈妈了。我的孩子都知道不能让生人碰她们身上不该碰的地方,她们都知道,如果出了这种事就该告诉我,我会给她们撑腰的。

我最终还是同爸爸对峙了,这费了点儿事,但我找到了他,把自己对他的看法告诉了他,他的惟一回答是,“我是个病人”。他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但是当年你说得对,这没有关系,我需要的只是让该承担责任的人承担责任,我觉得好多了。

谢谢你的关爱,我的生命要归功于你。

永远爱你的

帕蒂

帕蒂的确是非同寻常的。尽管从乱伦受害者的角度看来生活可能是严酷的,治疗却的确起了作用。不管你的情绪多么消沉,等待你的都是一种美好的生活,一种自尊的,摆脱了内疚、恐惧和耻辱的生活。你在这一章中认识的所有人都从绝望走向了健康,你也能做到这一点。

[ 本帖最后由 denoan 于 2009-12-8 10:13 编辑 ]


Terminusbot 整理,讨论请前往 2049bbs.xyz


核子力量

Twitter.com/hzpower

2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2-8 10:24 只看该作者

原来是外国的

明心见性

3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2-8 10:59 只看该作者

第一:我觉得中毒的父母和中毒的政府有异曲同工之妙。中国的君权和家权几乎是一脉相承的。

=============

赞同这句话,有些家长就是暴君,专制的让人发指

落花飞扬

4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2-8 11:36 只看该作者

我更想看到中国的例子,这样那些受伤的人会更有共鸣,而且也更有利于让人们意识到错误。

wistreer

推特:@wistreer

5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2-8 12:16 只看该作者

“脑残”者也会为人父母,薪火传承。

萨布

6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2-10 12:33 只看该作者

有一次去一个书店 看到这本书 5块钱 但我妈在旁边 就没买

fp456789

7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2-16 15:38 只看该作者

看完了,好长啊。。。

西门吹牛

8楼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09-12-17 01:14 只看该作者

谢谢分享,看看。